杜舞陽看着杜芯兒幾可以殺人的眸光。再看看自己方纔所站的位置,杜舞陽的心裡,簡直是一陣又一陣的發冷——如果不是商雪玉拉了她一把的話,那麼,剛剛撞上那幅畫的就是自己,剛剛弄污損了那幅畫的,也是自己。
杜舞陽先前因爲不肯畫畫,已經得罪了湘汀郡主,此時,若再親手將商雪玉的畫弄污的話,那麼,無論如何,湘汀郡主都不會放過她的了!
杜舞陽渾身顫抖,杜舞陽渾身發冷——她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麼地方惹了杜芯兒,才讓杜芯兒這樣對待自己!就如杜舞陽不會明白,杜芯兒究竟和她有多大的過節,纔會在外人面前,不惜暴-露家醜,都要置商雪玉和自己於萬劫不復的境地!
杜舞陽不再去看杜芯兒,她只微微閉了閉眼睛,朝商雪玉輕輕喚道:“表妹……”
杜舞陽的聲音沙啞,一臉的疲憊和委屈,這個纔不過十幾歲的少女,是真的沒有想明白,她自認爲,從小到大,並沒有什麼對不住杜芯兒的地方,可究竟爲什麼,杜芯兒要如此對待自己!甚至,還想置自己於死地而後快呢?
商雪玉明白杜舞陽心裡的難過。她握緊杜舞陽的手心,輕輕地說道:“表姐,不是你的錯……”
不是你的錯——比如說,農夫和蛇,比如說,狼和小羊——有一種人的天性裡,就是存在着這樣的惡-毒和兇狠,那,不是杜舞陽的錯!
杜舞陽顫抖着的身體,在商雪玉低聲的安撫之下,慢慢平靜下來!是的,商雪玉說了,不是她的錯——就如被農夫憐憫救起,而又被狠狠地咬了一口的農夫。又比如說,尋找種種藉口,想吃小羊的狼——在這個世界上,爲惡者,總能找出爲惡的藉口。而爲善者,卻始終都在問——我可有對不起你?
我沒有對不起你,但是,你卻容我不下!
杜舞陽緩緩站直身體,淡淡地看了杜芯兒一眼——這一眼,杜舞陽總算徹底明白了,杜芯兒之於她,不是姐妹,而是仇人。不管是從前、現在,抑或是以後,杜舞陽都一樣的,註定沒有辦法和杜芯兒和-平-相處!
如果說,不是姐妹,那麼,就讓我們做一對仇人!
杜舞陽看着杜芯兒,慘然地笑了起來——杜芯兒,感謝你,告訴她,親人和仇人的意義!
身邊,商雪玉輕輕地挽起了杜舞陽的手。那是杜舞陽徹底冰涼的心裡,僅剩下的溫暖——最起碼,在杜芯兒選擇了最最徹底的背叛之後,商雪玉還在這裡,還站在她的這一邊!
杜舞陽微微閉了閉眼睛,不再去看跪在地上的杜芯兒!
而商雪玉,則冷眼看着杜芯兒,沒有一絲表情的眸子裡,猶如結冰!
看來,之前她們都太小看杜芯兒了,就因爲小看,所以,這才讓她得逞,一步又一步地傷害自己,而這一次,商雪玉絕對不會再寬恕,也絕對不會再給杜芯兒任何的機會!
然而,杜芯兒背叛,也並非毫無意義,最起碼,商雪玉從杜舞陽的眼裡,看到了決絕——一個人,要想樹立一種信心不容易。但是,若是你不樹立信心的話,只能對自己造成更多的、甚至是更大的傷害!
幸好的是,杜舞陽已經不會再讓這傷害延續下去!
商雪玉和杜舞陽的視線都落在了湘汀郡主的身上!
湘汀郡主還在在洗手……她一遍又一遍地洗——先是以清水洗墨,再是以水晶皁擦拭。如此洗了三次之後,身邊的丫頭不知道又端了一盆放了什麼東西的,香氣四溢的水。放到了湘汀郡主的面前!
因爲洗得用力的話,湘汀郡主小巧的鼻尖上,已經微微滲出了汗水。更因爲太過用力的緣故,她的一雙小手,已經被搓得通紅,通紅!
眼看着,又一盆水端了上來。這一次,湘汀郡主將整隻手都浸在水盆裡,她的視線,她的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這一盆水之上,直到過了良久,她的頭都沒有擡一下!
商雪玉看着湘汀郡主的神情,忽然明白過來——這個湘汀郡主,似乎有着某種潔癖,所以,在碰了某些她認爲厭惡的東西之後,就會翻來覆去地,不停地洗手,再洗手!
這一種幾乎病態的清潔的方法,讓商雪玉不敢苟同!
然而,對於湘汀郡主這樣的舉動,卻沒有任何人表示質疑。大家只是站在原處,靜靜地看着不停地洗手,不停地換水的湘汀郡主,似乎在看一件十分尋常而又尋常的事情一般!
湘汀郡主的手,不知道浸泡了多久,眼看着,那一盆水都已經變得冰涼發,她這纔將手從水盆裡拿了出來!
一側的丫頭連忙遞上了手巾,湘汀郡主認真地擦拭完畢,這纔將手裡的帕子遞到了身邊的丫頭的手裡!
所有的水盆,都已經撤了下去。
就連桌子上的水痕,都被擦拭得乾乾淨淨。
湘汀郡主仔細地看着自己的手,一直到看了無數遍,確認了手上沒有任何的污漬之後,她這才擡起了頭!
似乎空氣中的某種壓力,隨着湘汀郡主擡起的頭而瞬間瓦解。那些早已站得腳底發麻的貴女們,都不約而同地,輕輕地吁了口氣!
湘汀郡主的眉,微微地蹙着,她先是看了站在一側的商雪玉和杜舞陽一眼,然後,這纔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杜芯兒!
湘汀郡主的視線,只要杜芯兒的身上停留了一下,當眼裡的厭惡,猶如淡霧一般地籠罩開去的時候,她已經轉開了視線。只聽她淡淡地說道:“商雪玉……”
商雪玉趕緊跨前一步,站在河湘汀郡主的面前,說道:“民女在……”
商雪玉沒有想到的是,湘汀郡主第一個叫的,居然會是自己!但是,不管湘汀郡主第一個叫的是誰,商雪玉都沒有想過放過杜芯兒!
不知道是不是商雪玉的自稱讓湘汀郡主不舒服,總之,在聽了商雪玉的話之後,湘汀郡主的眉頭,又緊緊地皺了一下。她看着脊背挺得筆直的商雪玉,說道:“這張畫是你的,但是,現在污損了,你說說,這事怎麼辦吧?”
幾乎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
因爲,大家沒有想到的是,湘汀郡主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要知道,湘汀郡主最是清高不過,若有人拂了她的逆鱗的話,她一定不會輕饒對方的。可是,沒有想到的是,湘汀郡主在洗手之後,居然問了這樣的一個問題?
商雪玉卻知道,湘汀郡主這是將矛盾巧妙地化開了!
先前,湘汀郡主說過了,若是商雪玉輸的話,就任由她處置。而現在,商雪玉似乎贏了,湘汀郡主也就聰明地將話題叉到了一邊兒!
商雪玉更知道,湘汀郡主這樣問她,並不是真的想問怎麼處置杜芯兒,而是湘汀郡主在告訴商雪玉,你想我怎麼處置她呢?
商雪玉的心裡,陡地冷笑了一聲:“杜芯兒,多謝你給我的機會……”
商雪玉看了杜芯兒一眼,眼神裡流露說不出的哀傷。她搖搖頭,朝杜芯兒說道:“二表姐,表妹知道,你討厭表妹,但是,你不能因爲討厭表妹,就傷害湘汀郡主不是……你看看啊,你還弄髒了湘汀郡主的手,這可是花宴啊……”
商雪玉的語氣,可以說是恨鐵不成鋼啊——她一邊搖頭,一邊望着湘汀郡主,有些歉意地說道:“郡主啊,真的不好意思,我二表姐居然因爲恨我而連累了您,在這裡,民女給您道歉了……”
湘汀郡主看着杜芯兒的眼神,厭惡又再多了一層!
要知道,身在貴門,必爭上位,爾虞我詐,也必不可少。但是,如果說象杜芯兒這樣有恃無恐,甚至要將所有的人都當成棋子的做法,卻是令湘汀郡主十分不恥的!
湘汀郡主並不是恨杜芯兒對付杜舞陽,暗算商雪玉。她恨的是,這個杜芯兒太不長眼,爲了自己私人的仇恨,居然將自己這個郡主,都當成了杜芯兒自己的棋子!
被人當做棋子,實在是一件令人十分不愉快的事。更何況,湘汀郡主還有着那樣睚眥必報的清高性格?
商雪玉的話一說完,一側的杜舞陽已經緩緩走上前來——依着杜舞陽的本心,是不想落井下石的。但是,杜舞陽相信,若是有了落井下石的機會,杜芯兒卻是一定不會放過的!
現在,杜舞陽只不過是重複着杜芯兒一直都想做,可是,卻沒有做成的事!
杜舞陽朝湘汀郡主施了個禮,語氣沉重地說道:“臣女的這個妹妹,實在是被嬌慣壞了,這從小到大,但凡是和臣女走得近的,或者是臣女喜歡的,妹妹都會千方百計地奪之,或者毀之……”
杜舞陽看着杜芯兒,眼神失望到極其痛心,只聽她說道:“妹妹,並不是姐姐不幫你……只不過,以前不管你拿姐姐的什麼東西,毀欣賞姐姐的人,那也都算了。可是,沒想到的是,而今你居然連郡主都不放過……”
杜舞陽的話,讓湘汀郡主直接的就想起了她那兩手的墨跡!
湘汀郡主的眼裡,厭惡又再多了幾分!她看着杜芯兒,冷冷地說道:“杜芯兒,既然你弄髒了本郡主的手……這樣吧,就將你的雙手斬下來吧……”
湘汀郡主此話一說,滿座皆驚——湘汀郡主的性格,還真的不是蓋的,她這一出手來,就是要斬掉人家的雙手?
杜舞陽聽了湘汀郡主的話,也是嚇了一跳——原本,杜舞陽只是想着教訓一下杜芯兒而已。可沒想到的是,這個什麼郡主的,這一開口的,就是要斬掉杜芯兒的雙手?
不要說是杜舞陽,就連商雪玉,都狠狠地怔了一下——這個杜芯兒可惡是可惡了,可是,這罪名也不至於要斬下雙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