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覺,猶如芒刺在背,聘兒扭了扭身體,想將那感覺給扭掉,然而,無論她怎麼用力,那被人偷-窺過的感覺、猶如被針扎過的感覺,都似乎根本揮之不去!
聘兒向來都是個不拘小節的人,此時,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適的地方,於是,她乾脆地轉了轉身,進了商雪玉的屋子,繼續自己未忙完的事!
紅珊走了,聘兒也走了。跟在她們身後的,卻是剛剛走出門口的緋衣!
緋衣看着紅珊的背影,那樣深沉的感覺,總讓人覺得陌生,而且非常的不適,似乎,那個被秋日陽光那層光膜包-圍着的那個嬌小的身影,已經不再是緋衣初來乍到之時所認認識的那個曾經熟悉的紅珊,似乎,那個軀殼還在,那個靈魂,悄然無聲地轉變,到了現在,她已經沒有辦法分辯,究竟眼前的紅珊還是以前的那個,因爲自己看紅珊的眼光變了,才導致了認知的變化,抑或是紅珊是真的變了,她到了現在,才後知後覺!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已經不再是緋衣所能追溯的事情了。她眸光沉沉地看了一眼紅珊,再擡起頭來,卻是仰望了一眼那個明麗的天際,卻不知道,被主子帶走的商雪玉,現在又怎麼樣了!
這個念頭才一浮起,緋衣就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主子是誰啊?在這個天下,說是“萬能”可能真的過了,但若說她是接近萬能的話,相信無論是誰,都是沒有任何理由和辦法反駁的!
那麼,自己家的小姐,跟着這個幾乎接近萬能的主子,能發生什麼事呢?
緋衣盡力的按捺住那種越來越不安的預感,微微地搖了搖頭——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一定是的……
緋衣扭頭,朝着院子裡看了一眼!
那裡,因爲院子的主人不在的緣故,一切都靜悄悄的。那裡,只有亙古的陽光,以千年不變的姿勢,將它的光度灑向人間,而剩餘下的一切,都已經被這無聲逝去的時光悄然地洗-白、變淡,最終,會消失這亙古的時空之中,猶如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然而,終究有什麼還是不一樣了。那些所有謎團的真相,就象是一個調皮的孩子一般,躲在一個被陰暗的角落裡,你想找他的時候,全無遺蹟,可若是你不想找他的時候,他卻會探出頭來,不停地在你的眼前晃來晃去,晃來晃去!
緋衣按照慣例,檢查了一下屋子四周的一一切,在發現沒有任何異樣的時候,準備回屋!
而這邊,聘兒則越來越心神不定起來,當緋衣一進門的時候,只看到聘兒慌里慌張地跑了過來,她一把拉住緋衣的手,神情緊張的說道:“緋衣姐姐……不好了!”
緋衣一聽聘兒的話,連忙反手握住聘兒的手腕,說道:“你快說,有什麼不好了?”
聘兒急促地說道:“你想想啊,若是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的話,那麼,即使惟兒已經想不起昨晚的一切了,可是,那個人還記得的是不是?若然那個人並不知道惟兒有這種怪病的話,她是不是會覺得惟兒一定是發現了什麼,然後卻假裝不知道呢……”
聘兒的話雖然只說了一半,但是,緋衣顯然已經明白了。是的,惟兒雖然患了夢遊症,但是,若是惟兒不說的話,這件事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更重要的是,這惟兒雖然患了夢遊症,而且根本就不記得昨晚做過什麼,又不記得自己曾經怎樣的被人推入井中的話,那麼,她想報仇,也無從報起!
可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是靠什麼都沒有辦法抹煞的啊,就如現在的惟兒,雖然對於昨晚的事情什麼都說不上來,但是,那個靠惟兒做了什麼,然後想將惟兒滅口的人,卻是一定記得的是不是?
若真是這樣的話,即便惟兒不認不出那人,也不記得昨晚的事情,也仍然處於危險之中——那個人既然想殺了惟兒,滅口掩蓋真相,就絕對不會容許惟兒還活着。更重要的是,若那個知道惟兒還活着的話,那麼,會不會再一次的,對惟兒伸出加害之手呢?若有人要加害惟兒,六姨娘不明就裡,而且根本就沒有保護惟兒的能力。那樣的話,惟兒豈不是再一次的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了?
不得不說,對於這一層,沒有人能保證得到!
聘兒的話,其實就是說明了惟兒的危險!
緋衣聽了聘兒的話,心中也是一驚,再一想起惟兒可能隨時隨地都入在危險之中,她心中着急,於是,想也不想地邁步,朝外走去:“不行,我現在就得去看看惟兒……”
聘兒一看緋衣走了,她連忙趕了上來,也說道:“我也要一起去!”
聘兒也是擔心惟兒——無他,在聘兒和緋衣兩個丫頭的心裡,這個可憐的惟兒,已經早已將她的生命自己的緊緊地聯結在了一起,所以,現在無論惟兒要出什麼事情,緋衣和聘兒都會感覺得感同身受!
緋衣想了想,聘兒心細,更重要的是,她也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這若是聘兒也一起去的話,到了六姨娘那個可以算是詭異的院子裡,也一定會有好處的!
兩個丫頭匆匆忙忙地朝外走去,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們的身後,紅珊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裡。待緋衣和聘兒的身影消失在廊下的轉角處,紅珊深邃的眸子,仍舊沒有收回來!
六姨娘,六姨娘……這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頭可真的知道,那個六姨娘是個怎樣詭異的存在?而有關六姨娘的那個傳說,雖然已經被時光消逝了,但是,那些陰影,卻仍舊清晰地留在這些人的心頭,再也揮之不去!
還有惟兒那個丫頭……紅珊微微地搖了搖頭,似乎不願意再想下去!
可是,這個院子裡,似乎和六姨娘的院子裡結下了不知道什麼樣的緣分,若是長此以往的話,真的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現在,聘兒和紅珊又再自投羅網了,可是,紅珊卻絲毫都沒有想要阻攔的意思,她只是看着兩個人的背影,然後,轉身回了屋,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剛纔的話一般!
六姨娘的院子裡,顯得有些陰暗!
巨大的屋脊灑下濃濃的陰影,將整個院子裡的陽光遮得乾乾淨淨,是以,在這個終年看不到陽光的角落裡,根本就沒有感覺到秋日高陽的片刻溫度!
惟兒腳步有些沉重地走在院子的邊緣。因爲走得急的緣故,她的體力有些不支,雖然已經是深秋的天氣,可是,她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微微的汗水!惟兒一邊抹着汗水,一邊朝屋子裡急急地走去!
主屋之內,似乎是亙古的黑暗。那裡,被一大片的灰色籠罩着,就連那偶爾逸入窗內的陽光,都有些看不清的迷濛!
密封的帳子之內,付出偶爾喘息的聲音,似乎有人正在吃力地挪動着身體,過了片刻,又頹然地放棄了!
惟兒一聽到這喘息之聲,頓時着急起來,她急急地走到屋子裡,復又將門關住,然後,她站在六姨娘的牀前,有些着急地說道:“姨娘,姨娘,您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麼?”
圍着牀的帳子微微地動了一下,只聽牀上的人半晌才傳出聲音:“你到哪裡去了……”
惟兒低着頭,轉到了桌子的一側,挪動重重的茶壺,就去倒水,吃力地將一杯水倒進杯子裡,惟兒又捧着杯子,來到了六姨娘的牀前,她一邊走,一邊答道:“回姨娘的話,奴婢又不小心睡着了,這次,是在緋衣姐姐的牀上醒來了……”
緋衣?
牀上的人沒有去接惟兒遞過來的水,她又喘息了一下,似乎被什麼給噎住了,又過了片刻,她才又說道:“緋衣是誰?”
緋衣是誰?
似乎,六姨娘已經對那個偶爾闖入院子裡的緋衣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她冷冷地反問惟兒:“你居然又在別人的屋子裡過夜?”
“緋衣姐姐不是別人……”
惟兒細聲細氣地解釋道:“姨娘您不記得了麼……就是六小姐院子裡的緋衣姐姐啊……啊,對了,上次,就是她和聘兒姐姐送來的月餅啊,而且,她還幫姨娘您請了大夫呢……”
惟兒似乎並沒有因爲六姨娘的冷淡反應而覺得難過,她不厭其煩地解釋着,似乎還因爲六姨娘意外地多問了幾句話而覺得頗爲高興!她又想了想,說道:“姨娘,緋衣姐姐和聘兒姐姐還問您是不是好些了呢!”
可憐的小丫頭,似乎在爲緋衣和聘兒解釋,她一邊說,還一邊笑道:“她們還讓奴婢問姨娘好呢%……”
惟兒只顧得自說自話,她絲毫沒有注意到的是,隨着她的話,牀上的身影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似乎惟兒的什麼字眼驚到了她一般!
然而,惟兒並沒有注意到六姨娘的表情,她只是將手裡的杯子小心翼翼地遞到了帳子前面,說道:“姨娘,請喝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