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沒有風,就只有千年的沉寂,猶如流水一般無聲地劃過,商雪玉身上劇烈的疼痛,猶如這四季的風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折磨着她。
那種痛,骨斷肉裂,遍體鱗傷。那種傷,無處不在,此時的商雪玉不知道自己的全身,究竟有哪裡還是好的,有哪裡,還能移動!
極度的痛,還有那種骨斷筋裂的感覺,生生地折磨着商雪玉,所以,這一次的甦醒,並沒有維持太長的時間,她的人,就再次因爲疼痛而昏迷過去——
再次疼痛,再次昏迷,再次甦醒,疼痛猶未改變,商雪玉的人,就在這昏迷和甦醒之間徘徊,就連他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又清醒了多久,而且,她更不知道,現在的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她唯一慶幸的是,自己居然還活着!
這個崖底土質堅硬,四周都是亂石尖刃,而商雪玉至所以沒有跌到粉身碎骨,是因爲她恰巧掛在了攀崖而生的一棵枝條柔長的古樹上。那棵古樹,藤纏須繞,枝條柔韌,商雪玉剛好跌在樹根的位置,這纔沒有被掉下去,更重要的是,她的身體,還在那古樹的主幹部分,雖然商雪玉動,古樹一晃,那樹就會搖上一搖,但是,不知道多少年生成的根鬚,仍舊頑強地支撐着商雪玉的身體,沒讓她掉到地下!
徹底甦醒過來的商雪玉,首先面臨的,就是怎樣着陸!
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休息的商雪玉不敢輕易下地,她先是折下身邊的一根枝條,朝着地下扔了下去。
很快,身下傳來了枝條落地的聲音,那就證明,這裡離崖底已經很近!
但是,再近的距離,也沒有任何預測的可能,商雪玉又折了一根較長的枝條,朝着地下探去!
這一次,讓她失望的是,枝條太短了,根本就沒辦法着地。商雪玉並不氣餒,她又折了一根枝條,和先前的那一條綁在一起,準備再次試探地下。
然而,這一次,商雪玉還沒有來得及試探完呢,只聽耳邊傳來:“咔喇喇”的聲音,身下的古樹居然從中斷裂,而商雪玉的人,則沒有任何預兆地朝着地下跌去!
只聽半空之中,傳來一聲驚呼,商雪玉的,已經以倒栽蔥的姿勢,一下子跌在了地下!
這一次,摔得商雪玉生疼,生疼。她跌坐在那裡,半天都沒有動一下,等到身體可以移動之後,她才咧了咧嘴,想向前移動一下,然而,腿才一動,又踢到了一顆尖利的石頭,這一次,痛得商雪玉再次吡牙咧嘴起來!
四周,全部都是黑暗,商雪玉在這個不知道何處,更不知道究竟多大、多深的地方,開始尋找夜慕楓!
商雪玉摸遍了身邊的每一顆石子。她朝着虛空,四處輕聲地呼喚夜慕楓的名字,可是,那個曾經離她如此之近的人,卻猶如這春天的水滴一般,在滴落崖底的時候,就已經消失在這一片亙古的黑暗之中,無論商雪玉用盡了多少的力氣,都根本沒有辦法將他喚回!
累極、倦極,在經歷了無數次失望、跌倒、碰壁之後的商雪玉終於都放棄了最後的尋找,在摸索着將這一方天地的每一寸土地都摸了個遍,在沒有尋到那個一同跌下的人之後,商雪玉終於都氣餒地放棄了尋找。她頹然地跪在那裡,用沾滿塵埃,同時被尖利的石塊劃得血肉淋漓的雙手,捂住了臉!
夜慕楓,我弄丟了你,要怎麼辦呢?
然而,這擺明了是一個沒有任何答案的問題,因爲,無論商雪玉怎麼問,能回答她的,都只有一閃而過的風!
商雪玉擡頭,無望地朝上天看了一眼——那裡,仍舊是黑暗罩頂,沒有辦法看清任何的東西。商雪玉閉了閉眼睛,微微苦笑起來!
如果說,跌落在這個不知道方向的崖底是一個悲劇的話,那麼,已經雙眸失明的她,又將如何走出這個絕地困境呢?
不得不說,這個問題,還真的沒有任何答案……
崖頂的風,在頭頂的高處流連,沒有一絲能落到這裡。商雪玉就在這個恍若與世隔絕的地方,一個人獨自絕望,獨自掙扎!
天,漸漸地亮了,四周,已經響起了有人走動的聲音,緋衣猛地從淺眠之中醒來,一下子坐直了身體!
她的人,原本還在那個小小的屋子裡,她的身邊,還睡着那個昨晚被她和聘兒救回來的丫頭,而聘兒……那個帶緋衣來這裡的人,卻沒有了任何的遺蹟!
緋衣揉揉眼睛,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在這個小小的房子裡,只有一張牀,以及一個小小的櫃子,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緋衣再次轉頭,望向了那個睡在牀上的丫頭!
在黎明的天光裡,屋子裡的光線微顯昏暗。那個臉色蒼白的小丫頭此時正緊緊地閉着眼睛,熟睡着,即使是被緋衣如此近距離地認真的地看,她都沒有任何的察覺!
緋衣看着那個小丫頭的五官,依稀覺得熟悉,可是,她若是再仔細看的話,還真的一時認不出來,這個小小的女孩兒,究竟是誰!
窗口,就在緋衣的眼前,她想了想,將窗子開了一條縫,然後,又仔細地朝牀上看了一眼——牀上的小女孩兒,大約八、九歲大的年紀,瓜子臉顯得過於的尖瘦,頭髮也是枯黃的焦色,更重要的是,由於長期營養不良的緣故,她的臉上,滿是菜色,雖然,此時睡在那裡,經過休息之後,臉上有了些難得的紅暈,可是,仍舊顯得那樣的弱小,以及脆弱!
再加上她的身上,套着聘兒臨時拿來的棉衣,那略顯大的棉衣之下,更襯得她瘦小。
那個小丫頭雖然此時還在夢裡,但是,她卻睡得很不安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睡夢之中都不肯放過她一樣,她一邊睡,還緊緊地蹙着眉,不知道夢到什麼,她居然手下用力,拼命地踢開身上的被子……
緋衣看着那個丫頭,再看了一眼,她不由大吃一驚。因爲,這個丫頭不是別人,居然就是六姨娘身邊的丫頭,惟兒!
可惟兒是六姨娘身邊的丫頭啊,這又是誰,居然敢有這麼大的膽子,要將她扔到井裡去呢?
想到這裡,緋衣不由地地晃了晃熟睡中的人兒,輕聲地叫道:“惟兒……你怎麼在這裡?”
惟兒並沒有醒來!似乎,睡夢之中的她,將自己與這個世界都隔絕了,根本就不想再理這世上的任何一般!
而緋衣一觸惟兒的手指,不由更加吃驚起來——因爲,惟兒的渾身居然發滾、發燙,看那樣子,很顯然的,就是着了涼,現在,開始發燒起來了!
緋衣將手放在惟兒的脖子上,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這個身體原本就不算好的丫頭,經過這冷水一泡,就發起了高燒了!
緋衣想了想,揹着惟兒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
緋衣纔剛剛進門,聘兒已經從自己的房間裡走了出來。看到緋衣揹着惟兒,聘兒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迎了過來:“緋衣姐姐,你怎麼把她給揹回來了呢?”
聘兒原本覺得,這若是個陌生的丫頭,揹回來自己的院子裡是有些不妥的,但是,當她看到緋衣背後的,惟兒那張因爲發燙而泛着不正常的紅暈的臉,她也跟着吃了一驚:“居然是她?”
聘兒自然是認得惟兒的。可是,就連她也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惟兒,究竟惹到了誰,居然被人扔進了井裡這樣的辦法來傷害她。
緋衣說道:“先回屋再說!”
然後,緋衣揹着惟兒,連忙進了門口。,而聘兒進了屋,也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那裡,居然是聘兒自己的棉襖,想來,她一大早就醒來,想回來拿自己的衣服給這個可憐的丫頭吧?可沒想到的是,緋衣居然將她帶回來了!
緋衣低聲說道:“我也沒想到是她%……現在,她還發燒了,我們得趕快幫她降溫!”
聘兒點點頭,連忙去燒開水。這邊屋子的動靜,驚動了剛剛起牀的紅珊,當紅珊看到聘兒居然一大早的跑出來燒水之後,連忙搓着手跑了過來:“聘兒,你怎麼這麼早呢?”
聘兒心道,我這哪裡是早呢?我根本昨晚就沒怎麼睡好不好?
但這話,聘兒也是不好和紅珊說的,她只是笑着說道:“天冷了,我害怕涼水,所以,想燒些水來洗臉呢!”
紅珊點點頭,說道:“是啊,這冬天眼看着就要來了!”
聘兒無心和紅珊寒喧,她敷衍了兩句,就拿着臉盆走開了!
當聘兒把熱水打到了緋衣的屋子的時候,緋衣已經利落地幫惟兒放到了牀上,蓋好被子,聘兒又拿了熱水,幫惟兒擦洗身體。這邊,緋衣站在門口沉默半晌,說道:“聘兒,你在這裡看着,我去幫她抓副藥來!”
聘兒頭也不擡地應了一聲,然後繼續忙自己的,而緋衣則深深地朝兩人看了一眼,然後,就轉頭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