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杜甄的話,似乎並沒有驚動沉思和自責中的商雪玉,她仍舊不可自拔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將四周的一切,都置若惘聞!
四周的丫頭環僕人們,都用一種隱秘的眼神看着商雪玉,看着這個幾近失態的女子,眼裡不知道都是怎樣的表情。
一直跟在商雪玉身後的緋衣急了。她輕輕地走上前去,扯了扯商雪玉的衣袖,輕聲說道:“小姐,小姐?”
緋衣一邊喚了兩、三聲,商雪玉這才醒悟過來。她有些茫然地擡頭四顧了一眼。只一眼,她立馬發現了自己的失態!
自己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失禮了?商雪玉後退半步,手裡被什麼牽了一下!
商雪玉這纔想起,自己還握着杜甄的手呢,而且,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實在是太失禮了,她乍一擡頭,觸到了杜甄滿是關切的眼神,商雪玉臉一紅,有些窘迫地說道:“對不起,母親,女兒實在是太失禮了!”
看到商雪玉臉紅,杜甄心想,這個可憐的孩子,一定是被昨晚的雷聲給嚇到了,她不以爲然地笑了笑,拍拍商雪玉的手,說道:“沒事的,我就是看你發呆,就是怕你出了什麼事,所以,問了一聲!”
商雪玉仍舊紅着臉,她低下頭來,跟着杜甄進了屋。
一側剛剛省親回來的小丫頭迎夏連忙奉茶上來給這二人,商雪玉伸手接過,輕輕地抿了一口,放到了一側,只聽剛剛進屋的牛嬤嬤在一旁笑道:“五小姐就是有心啊……這才一大早的,就來看夫人了……”
一側的李嬤嬤也笑道:“誰說不是呢?你看看,這天才剛剛亮呢,奴婢就看到五小姐了……昨晚,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怕五小姐也給嚇到了吧?”
商雪玉有些感激地看了飽經風霜的牛嬤嬤一眼。唯有牛嬤嬤和李嬤嬤還有商雪玉才知道杜甄最真實的情況,也唯有牛嬤嬤和李嬤嬤才明白商雪玉心裡的擔憂,現在,看到商雪玉這個樣子,這二人心裡明白,肯定是她又在擔心杜甄,所以,就幫她解圍來了!
杜甄一聽這二人的話,心裡頓時也是一驚,她連忙說道:“五女啊,你昨晚是不是被下雨給嚇到了?看你這一大早就失魂落魄的,可真叫人擔心啊!”
商雪玉心想,這讓人當成她怕雷,總好過讓人說她失禮吧?於是,她強笑了一下,說道:“是啊,昨晚的雷,實在太嚇人了,我就是被嚇醒的,而且,還看到閃電,我也是怕得不行……”
商雪玉說着,輕輕地瞥了一眼站在一側的緋衣,說道:“還好緋衣守夜,陪着我到天亮都沒有睡覺呢!”
杜甄和牛嬤嬤,甚至是李嬤嬤自然是認識緋衣的,聽了商雪玉的話,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了緋衣一眼,頗爲讚賞!
杜甄朝緋衣招了招手,說道:“緋衣,你過來!”
緋衣輕聲應了一聲“是,”然後,規規矩矩地走到了杜甄的面前!
杜甄仔細地端詳着緋衣,笑道:“看樣子,你家小姐是準備留下你了,是不是啊?”
緋衣點點頭,說道:“托夫人的福,小姐對奴婢很好!”
杜甄拍拍緋衣的手,說道:“你倒是個知道分寸的丫頭!”
說完,杜甄從手上取下一隻顠花的翡翠手鐲,說道:“五女身子弱,人又膽小,多虧緋衣你照看着,我看了心裡也喜歡,這個手鐲,就當是賞給你的吧!”
緋衣看了,不由地一驚,說道:“夫人,奴婢做的都是分內的事情,哪裡需要什麼賞不賞的,夫人,您折殺奴婢了!”
緋衣說着,就要縮手。但是,她的心裡,卻是再一次的震驚了!
要知道,這主子賞賜丫頭,通常都是拿那些不值錢的。金包銀的,又或者是純銀的首飾,就算是翡翠之類的,也是那些次一等的貨品,可是,杜甄手上的這一隻,卻是純正的飄花手鐲,而且,清亮透明,一看就知道是個上品,這東西,若是拿到市面上的話,可能賣個非常不錯的價錢,少則,值上幾十兩銀子,多則,賣個一兩百兩都不成問題!
這樣貴重的東西,緋衣自然是不敢接的。再說了,她只是盡了一個奴婢的本分,如何敢接這如此珍貴的東西?
杜甄卻是拉過緋衣的手,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緋衣,我查過你的底細,知道你不是一般的丫頭,你能對五女忠心,這東西,就應該賞你!”
杜甄的行爲讓緋衣驚心,她的話,就更加令緋衣震憾——這個看來如此雍容華貴的商夫人,居然有着如此洞察的能力和眼力麼?
緋衣大驚,脫口說道:“夫人,您怎麼知道的?”
杜甄慈愛地笑笑,拍着緋衣的手,說道:“我不用知道,人與人的不同,我只用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了!”
緋衣有些難堪地低下頭去——在所有的姐妹之中,最善於僞裝的她,卻在商府的兩個女子面前,無所遁形!
這兩個女子,一個是人中龍鳳,另一個則是大智若愚,這樣的兩人,真讓她口服心服,無話可說!
耳邊,傳來杜甄的話語,輕聲的,僅僅是緋衣可以聽到的音量:“但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孩子,因爲你的眼裡,沒有黑暗的光影,還是個內心純淨的好遼孩子!”
緋衣頓時說不出話來!她不由地轉頭,看了商雪玉一眼,而後者,正在和牛嬤嬤和李嬤嬤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看到緋衣的視線,她也只淡淡一笑,似鼓勵,又似讚賞!
杜甄已經將那個手鐲套到了緋衣的手上,耳邊,再次傳來她溫和的聲音:“五女也是個外冷心熱的人,只要你對她好,她一定會對你更加好。人之相處,皆講緣分,你既然有緣分來到五女的身體,我希望你珍惜這種緣分!”
緋衣沒有再推託,她只是任由杜甄將帶着體溫的玉鐲子套到自己的手上,然後,彎下腰去,輕聲地說了一句:“奴婢知道了!”
杜甄笑笑:“去吧!”
緋衣規規矩矩地站回到了商雪玉的身邊,一個字都沒有再說!
商雪玉看着緋衣手上的鐲子,笑道:“緋衣,這鐲子母親可戴了不少的時光了,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緋衣紅着臉,朝商雪玉說道:“夫人賞奴婢,還不是看在小姐的份上?小姐您居然也來笑奴婢?”
商雪玉抿脣又是一笑,說道:“我不是笑你,我只是提醒你——母親素來賞賜下人,都最爲大方,但是,能讓她從手上取東西下來的,緋衣,你可是第一個!”
緋衣擡頭,看了一眼靜靜喝茶的杜甄,再看一眼商雪玉,低聲說道:“奴婢知道了!”
商雪玉又和杜甄說了會兒話,問了些有沒有什麼地方漏水,有沒有什麼地方有什麼事的話之後,又閒聊了一會兒,這才帶着緋衣告辭了。
杜甄看到商雪玉走,也沒有阻攔,她只是吩咐牛嬤嬤送商雪玉出去,自己就去歇息去了!
商雪玉走出杜甄的院子,並沒有要想回自己院子的意思,緋衣知道,在這個府裡,商雪玉最關心的兩人個人,一個是杜甄,而另外的一個,就是商天琪,現在,商雪玉應該是去看商天琪去了!
果然,商雪玉又來到商天琪的院子裡坐了一會兒,又考較了商天琪的一番功課,然後,又仔細地詢問了昨晚的情況,這才又離開了!
一個早上的時間,商雪玉就跑了兩個地方,當她帶着緋衣從商天琪的院子裡走出來的時候,臉上,已經微微有些倦容。當緋衣以爲,商雪玉會徑直回自己的院子的時候,誰知道,商雪玉卻將身體一轉,然後,朝着商靜盈的院子裡走去!
緋衣有些詫異-地揚了揚眉,然而,卻沉默着什麼話都最沒有說!
是的,昨晚下了這麼大的雨,按照道理,商雪玉是應該去看看商靜盈這個傷者的!
只不過,商雪玉的這一次來看,究竟是關心,還是其他,就真的很難說了!
商靜盈的院子裡,此時卻是一片的混亂。
由於昨晚的那一場雨下得太急,又下得太猛的緣故,所以,原本就準備修葺的房子裡,有幾處居然漏了水!而且,這還不算,甚至,幾個庫房裡的窗子,不知道是因爲沒有關緊,還是因爲又被雨撞開的緣故,總之,那滿屋子的東西,全部都給溼透透的了!
屋子裡,甚至被灌進去不少的水,現在的那些東西,都還泡在水裡,這些丫頭、奴婢們,正在用力地往外撈呢!
連嬤嬤站在院子裡,正頤指氣使地指揮着這些丫頭們搬的搬,擡的擡,準備在洗刷了之後,送到大太陽底下去曬乾他們!
要知道,這商靜盈因爲是二姨娘的女兒,所以,她院子裡的東西,全部都是上好的,有好些,別說是其他的庶女們得不到,即使是夫人杜甄的屋裡,也都是沒有的。只不過,杜甄向來爲人淡泊,對於錢財之物,並不貪心,這也是爲什麼她向來不喜歡管家的道理了!
除了汪蔻以前明裡暗裡送來的之外,商靜盈的院子裡,還有她在生病期間,被塞進來的不少的好東西,現在,這些東西就亂七八糟地放在院子裡,讓連嬤嬤看了,有些欲哭無淚的感覺!
要知道,以前的商靜盈,丫頭、婆子們,都是二姨娘汪蔻給精心挑選出來的,那些都是經過嚴格教導出來的,不單單能幹,更是得力。可是,自從商靜盈失蹤,汪韻寧住進來之後,爲了防人看出什麼端倪,所以,那些商靜盈以前用習慣的,甚至是那些經常能近得了商靜盈身邊的人,全部都給汪韻寧,甚至是連嬤嬤以各種的理由給調走了,重新換來的這一批,雖然也是精打細算,但到底沒有前一批的丫頭們那麼得力,也沒有那麼熟悉這院子裡的情況。再加上汪韻寧生性多疑,就怕別人往這院子裡安插人手,所以,她能挑起來的,能留下的,也是少之又少!這樣的話,這院子裡是清靜了,也相對比較安全了,但是,一有事情出來,這要命的弊端,也立馬就顯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