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娘和汪蔻,甚至是始終沉默不言的葉藍都先後離去。葉藍臨別時的一眼,和汪蔻表面平靜的視線相撞,其中的意味深長,讓人不寒而慄。
所有的下人都跟着退了下去,並隨手掩上了門!
人來人去,門開門合,惹得燭影晃動,滿室飄搖。明明暗暗的燭影之下,屋子裡更顯空空蕩蕩,只剩下商永霖和杜甄兩人的影子在身後拖出長長的弧形,重疊交織!
商永霖扶着杜甄在她原先的椅子上坐下,然後,把他知道剛剛得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杜甄!
原來,鐵福打探得來的消息,說是商靜盈等幾人全部都落入了不離山的那些盜匪的手裡,現在,這些盜匪們有恃無恐地逼上門來,揚言要商府準備十萬兩現銀,這才肯放她們四個歸來!
商永霖讓鐵福繼續打探,並安排人連夜進了不離山打探。這另一邊,他則快速地回來和杜甄商量。
杜甄一聽商永霖的話,頓時大吃一驚!她“騰”地一下站起身來,驚愕的話,已經脫口而出:“老爺您說什麼?她們真的落入了那幫匪盜之手……而且,這一開口,就是十萬兩銀子?”
商永霖點點頭,神色沉重地說道:“是的,他們說,三女、四、五女和七女還有那個車伕,都落在他們的手裡,若要她們平安歸來,就要十萬兩銀子!”
這十萬兩銀子,必須是現銀,要十兩一錠。而且,要在明日日落之前送到!若是逾時的話,後果自負!
但,十萬兩銀子,十兩一錠的,在這片刻之間,又怎麼能湊得齊呢?即便是湊得齊,又怎麼能輕易地運得上不離山呢?
看到杜甄擔憂的神色,商永霖拍拍她的肩膀,說道:“夫人,你不要擔心,這件事我會想辦法的……”
事實上,商永霖已經在想解決的辦法,只不過呢,他這是匆匆忙忙地回來和夫人商量一下,讓杜甄好有心理準備就是!
杜甄聽了,不由交握着雙手,面有憂色地說道:“怎麼能不擔心呢……”
這幾個女孩子可是和她一起出門的啊,她們卻在半途和趕車的車伕一起失蹤,你叫杜甄怎麼能不心急如焚呢?
杜甄望向外面漆黑的天際,不由深深嘆了口氣——十萬兩銀子啊,能否真的保得這幾個女子的性命和清白?
而她,又要怎麼辦纔好呢?
更重要的是,杜甄讓人查裡查外的,卻沒有查出來,這馬究竟是誰做的手腳,只知道,那個駕車的老王,也是商府的家生子。父子兩代,都是商府的車伕。此時,老王未歸,他們一家都被杜甄全部扣留起來,靜待消息!
但這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現在,最根本的問題就是,那幾個年輕的女孩兒,究竟在面臨着怎樣的危機?
想到這裡,杜甄擔憂地說道:“老爺,請您無論如何,都要救她們幾個孩子回來啊……她們年紀還小,不應該經歷此種磨難的啊!”
商永霖拍拍杜甄的手,說道:“夫人放心好了,她們也是我的女兒!”
手心手背都是肉,無論沒了哪個都揪心,商永霖也是來和杜甄商量一聲,然後,就準備前往不離山去了!
杜甄聽着商永霖的交待,不住地點頭——只要能救得那些個女孩兒們回來,無論花再多的銀子,做再大的難,都勢在必行的了!
忽然,半開的窗子裡,掠過一抹勁風,靠近窗口的燭光,一下子被吹得熄滅。原本明亮的屋子裡,頓時變得昏暗了不少。
商永霖朝杜甄說道:“好了,夫人,接下來的事情,就要看你的了,我現在就出發!”
商永霖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外。
杜甄站在那裡,久久的沒有動一下!
不離山,不離山。這風冷月黑的,幾個女孩兒究竟怎麼樣了?
汪蔻快步走出正廳,就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看她的腳步很急,似乎有什麼事情,在等着她處理一般!
然而,汪蔻才走出沒多遠,就看到一抹藍色的衣衫正站在疏落的花藤之下,背對着汪蔻!似乎在等什麼人一般!
那個人,正是葉藍。而這條路,正是通往汪蔻院子裡的唯一路徑,不用說,葉藍就是在等自己了!
汪蔻看到葉藍,似乎連話都懶得說,她目不斜視地繞過葉藍,徑直向前走!
道不同,不相爲謀。道不同,從不相識!
然而,汪蔻纔剛剛走出幾步,身後,就傳來葉藍忿忿的聲音:“你說,這事是不是你讓人做的?”
在葉藍的心裡,這商府之亂,一定和汪蔻撇不清關係,這商府之患,也一定是汪蔻搗的鬼。
汪蔻不理葉藍,繼續前行!
葉藍跟上幾步,繼續質問汪蔻:“是不是你先讓人在馬的身上動了手腳,然後,再將她們扔進不離山中,現在,她們生死未卜,你是不是就真的滿意了?”
汪蔻搖搖頭,葉藍啊葉藍,你實在太小看了她汪蔻!但凡有損商府而有益於汪府的事,汪蔻一定會做,但既有損於商府,而無一利的事情,汪蔻卻不屑爲之。更何況,這次失蹤的人之中,還有她的寶貝女兒商靜盈,單單這一點兒,已經足夠讓汪蔻心急如焚了。她怎麼會再任人火上澆油呢?
汪蔻轉過身來,眼神灼灼地望着葉藍,從牙縫裡擠出字眼:“葉藍,你除了會胡亂猜測之外,還會做什麼?”
胡亂猜測?
葉藍頓時怔了一怔!
汪蔻爲陰險,表裡不一這是事實。但是,汪蔻無論做了什麼,她就一定會承認。現在,汪蔻矢口否認,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和她無關呢?
這個猜測,讓葉藍的臉色慘白了幾分。
因爲,若這事真的是汪蔻所爲,那麼,既然商靜盈和商寧蝶她們在一起,那麼,還暫時不會有什麼危險,但若是另外的居心叵測的人爲之的話,那麼,幾個女子的小命,就真的休矣了!
葉藍並不是犧牲不起誰,只不過,自從沈濃死後,她日日夜夜自危,生怕下一個輪到的就是她。後來,葉藍就想到了商寧蝶。看在沈濃和葉藍在生的時候關係不錯的份上,或許這兩個可以結爲盟友,而念着這一絲的親情,兩個同樣孤單的人,想必會在這商府之中互相扶持,守望相助。那樣的話,葉藍防備起汪蔻來,也算是有了幾分的勝算!
但是,這纔剛剛幾日啊,商寧蝶失蹤,而讓人覺得詭異的是,這連同商寧蝶一起失蹤的,居然還有商靜盈甚至是商雪玉!
不離山那個地方的傳說由來已久,現在,葉藍不用想都可以想像出來,這幾個女子在那裡過的究竟是什麼日子!
汪蔻看到葉藍呆怔,她冷笑一聲,說道:“我說葉藍,你別什麼事沒有的胡思亂想就好,這想得多了,可是會關痛的!”
葉藍不理汪蔻,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
汪蔻似乎不想再和葉藍廢話了,她轉身,徑直離去!
葉藍望着汪蔻的背影,忽然冷冷地說了句:“表姐會在天上看着你的!”
是說沈濃麼?汪蔻仰望天空,無聲而笑。
她活着的時候,都不是汪蔻的對手,難不成,她死了之後,就能立地成佛了?
既然沈濃在天上看着她,那麼,就讓沈濃好好地看看吧,看看這商府究竟怎樣變成她汪蔻的天下!
再往前轉了一個彎,然後又越過一條廊柱,有一個身影無聲無息而來,她徑直走到汪蔻的面前,說道:“主子,他們已經來了!”
來的人,就是汪蔻身邊的薛嬤嬤,她站在那裡,宛若一條石樁一般,動也不動一下!
這麼快?
汪蔻眼睛一亮,快步地向前走去!
然而,才走出兩步,汪蔻忽然頓住腳步,說道:“你去告訴他們,我就不過去了。叫他們現在就去不離山中,救靜兒出來!”
席嬤嬤聽了,朝汪蔻鞠了一個躬,然後,問道:“奴婢省得了……但是,主子,其他的幾位小姐呢?”
汪蔻聽了,微微冷笑了一下:“其他的幾個嘛,當然是一不小心的,沒了……”
一不小心的……沒了?
那就是說,此次的不離山之行,只能救出商靜盈,而其他的三個,就要就地正法麼?
汪蔻似乎看出了薛嬤嬤的想法,她冷笑一聲,說道:“哪裡用得着那麼費事呢?你只要去告訴那些人,這不離山中懸崖高絕,萬丈深淵,那些個小姐們一個不留神的,一個個都跌入懸崖,沒了也就是了……”
汪蔻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冷,有絲絲的戾氣從她的臉上泄露出來,宛若秋末的霜凍,只用了一瞬間不用的功夫,就席捲了全身!
汪蔻淡淡地說道:“告訴他們,救出靜兒是主要的,但毀掉其他的三個,特別是商雪玉和商寧蝶,都要不惜一切代價。明白麼?”
薛嬤嬤聽了,不由悚然一驚——不惜一切代價,主子可是真的要想辦法對付其他小姐了麼?而且,絲毫都不留餘地?
薛嬤嬤轉身走了,只留下汪蔻一個人還站在那裡。
頭頂,輕風拂過,花香四溢,那不知道哪裡來的香氣,瀰漫着汪蔻的鼻端。汪蔻伸手,拈住一片遺落在她肩頭的花瓣,忽然冷冷地笑了起來!
商寧蝶自然是汪蔻的第一號仇敵,百死莫恕。但商寧蝶……那個表情冷冷的年輕女子,有着和沈濃異曲同工的心計和囂張。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也變得和汪蔻針鋒相對。死不相讓了!
不要緊,此前的汪蔻一直韜光養晦。就是爲了尋找最佳的機會,而現在,很顯然的,這個機會,已經來了……
商雪玉,商寧蝶,這一次,我要借不離山那些人的手,將你們都統統葬送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