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烏謬看來,這十六人都不會是寧小閒。 .更新最快
曹牧奇道:“怎麼辨別?”
烏謬隨手一指被拖出來的某個大漢:“他盤腿時,喜歡除鞋摳腳趾。”
曹牧無語。的確,道行既致臻境,景行行止,舉手擡足自然都有一番風度。玄天娘娘平素何等尊榮,再怎樣僞裝也應該幹不出來這等村俚之事。
曹牧望見了五人當中有他最開始抓着的兩個蠻女之一,不禁問:“這個呢?我抓着這小姑娘時,她好像一直都很規矩。”
“送進牢裡的飯,她全吃光了。”
“哈?”曹牧還以爲聽錯了。靠着吃飯也能排除一個人?
西南戰事順利,所以烏謬看起來心情不錯,也有耐心解釋:“這幾天送進去的食物也都精緻,但廚子接我吩咐,在米里灑了幾粒細砂。”他頓了頓,“莫說寧小閒,你能吃進去這樣的飯?”
曹牧搖了搖頭,如他們這般境界的,衣食有度,哪裡還能嚥下去糠菜,更別說摻了細砂的米飯了。民間倒是聽說過無良商人做出米里摻砂佔重量的齷齪事,沒料到堂堂特木罕爲了逼出對手,竟然也用上了這一招。
可想而知,不在意飯中砂粒、埋頭吃個精光的,只可能是平時對這些細節就渾不在意的傭兵了。
見微知著,曹牧不得不承認烏謬的做法很有用。不過接下來特木罕比了個動作:“殺。”
他居然將完全排除了嫌疑的人都抓出來殺了,並且還是當着被關押的十餘人面前。辨疑證僞這件事一交到他手裡,立刻就帶上了殺氣騰騰。
這一下連曹牧都吃驚:“怎地這些人排除了嫌疑卻要殺掉?”
烏謬淡淡道:“他們已經沒用了。”
他是特木罕,一國之首,殺掉幾個人算什麼?再說他現在要追捕的對象是寧小閒,那就是個寧可殺錯也不能放過的主兒。
他絕不能讓她有一點僥倖,這些人就當是給她的陪葬吧。
他陰冷的目光從一間又一間牢房掃過,見到裡頭的囚徒面若死灰。衆人都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被逮到了這裡,
也不明白爲什麼有人被拖出去當面斬了。下一個會不會就輪到自己了?不少人捶着透明的圍牆大吼大叫,可惜聲音傳不出來,除了烏謬之外,誰看他們的行爲都像看無聲默片。
烏謬想向對手施壓,讓她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是逃不出去了,就算僞裝得再好,下場也難逃一死,倒不如主動站出來還能暫時苟活。
他知道這個女人其實怕死得很,又憊懶、又怕死。
可惜的是,縱然每個人的神情舉止盡收眼底,他也沒有發現異樣。
曹牧輕咳一聲,小心翼翼道:“會不會……寧小閒根本不在這裡?”
烏謬看他一眼,面色如常:“那她在哪?”
曹牧頓時語塞。
“將無關人等排除、殺掉,嫌疑範圍就越來越小,總會逮住她的。”說罷,他帶着曹牧走出了領域。
老友的懷疑,其實烏謬同樣也有。這麼多天過去了,他卻一直抓不到寧小閒的小辮子。是她早在封錮陣法張開之前就離開,還是她根本不曾去過黑柳沼澤?
然而這些疑問,他只能埋在自己心底。他是特木罕,沙度烈所有人信心和戰鬥力的來源,他不能有一絲猶疑,不能表現出一點動搖。
哪怕在曹牧面前。
戰事緊迫,烏謬才走開這麼幾天時間,案頭就已經是要務堆積如山。作爲整個帝國的中樞,他也不可能將所有時間都拿來陪那女人玩遊戲,曹牧於政事又一竅不通,因此他這會兒閱卷批奏,忙得不亦樂乎。
來自聖域和摩詰天的訊息,也是一條又一條呈上來。
戰爭令三大蠻人勢力的相互關係處在蜜月期,都要互通有無、同仇敵愾。
三家密謀,摩詰天出力最大,可以想見犧牲也是最大。烏謬瞭解陰生淵的背景,又看穿了他的用心,不由得冷笑:這傢伙還真捨得。這會兒巴蛇等人應該已經被調去極北之地了,中部或許還有力量守護,但西南部一定是防守空虛,讓沙度烈有可乘之機。
等到沙度烈大舉進攻巴蛇山脈、寧小閒想方設法給林衛解毒的時候,聖域這才舉旗,揮師殺進中部地區!
眼下撼天神君和玄天娘娘都不在中部了,隱流一下少了最關鍵的決策者,應變能力不足。而隱流這根中流砥柱表現疲軟,儘管還有包括朝雲宗在內的諸多宗派積極應戰,但戰盟抵抗入侵的能力到底是被削弱了一大截。
別忘了,這個時候戰盟最重要的神境幾乎都被調離中部。
這樣算起來,反倒是聖域最省力氣,得的好處又多,只要一味猛攻就行了。神王那個老油子,果然從來不吃虧。
他正思忖間,山下忽然有急令傳上,一連過了七道關卡,直接遞到了他的面前。
遞訊的信使是直接從巴蛇山脈前線乘着飛獸趕回來的, 連辮子被罡風吹散都無暇整理之後再來見君王,因爲他帶來的消息太過緊急也太過震撼:
“報!巴蛇山脈全線恢復抵抗,森林反噬,我軍行進困難,古爾登主帥等待您的意見。”
這軍情非同小可,烏謬嚯然擡頭,目中精光乍現:“說!”
信使趕緊遞了古爾登的手筆上來。新都和巴蛇山脈的距離剛好超過了紅嗉石的通聯範圍,信使跑得又快,因此反倒是這樣傳統的通訊手段最便捷。
哪怕得訊那一刻心裡就有準備,烏謬翻看古爾登的報告時,面色也沉了下來。
古爾登生性沉默,向來少說多做,他的手筆也只有寥寥幾行,第一句話就寫着:今晨癲毒失效,巴蛇山脈林衛重新恢復抵抗!
原本沙度烈在巴蛇山脈長驅直入,是因爲曹牧研製的癲毒在這裡大肆傳播,保衛森林的林衛大面積出現心智癲狂、不服從命令之故。少了林衛這道重要關卡,巴蛇森林泯然如同一般森林,又怎麼擋得住沙度烈的鐵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