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先生也不堅持,只輕輕嘆氣,而後道了聲“也好”,即向郎青點了點頭,大步往外走去。
才走出第三步,他人就已經消失不見。
言先生離開了,而整個城主府的禁制根本未被觸發。
懷柔上人緊跟着也不見了。
……
又過得小半刻鐘,懷柔上人才大步走了進來。
他的臉色不好看,郎青輕聲:“無妨,諦聽善遁,天下無雙。”他眼看出,懷柔上人跟丟了。
他喃喃道:“諦聽到底作什麼來了?”照這樣看來,奇凌城的門禁根本擋不住諦聽的腳步,言先生之所以上門,就爲了指點他那個念頭嗎?
這時懷柔上人也問他:“那姓言的說你已經動過念頭,可解眼下麻煩。何意?”郎青既有辦法解決目前的難題,爲什麼猶豫不用?
郎青點了點頭:“是,不過這辦法真有些對不起聆雪。”都說夜夫妻百日恩,何況他和晏聆雪作了三百多年結髮夫妻,感情實勝過這世間多數眷侶。這辦法於各方都有利,唯對晏聆雪不公平。
懷柔上人卻不會管這許多:“什麼辦法?”
“對外宣佈,我妻是自然病逝。”
懷柔上人好歹活過的年歲是以“萬年”爲單位計算的。雖不喜歡蠅蠅苟苟、機關算盡,卻不代表他真是呆若木石。郎青這麼點,他就明白過來:“原來如此,是爲妙法。”
事發僅僅過去兩天,西夜還未對外正式公佈晏聆雪的死訊。如果將她的死定性爲病逝,那麼郎青如受油煎的處境就會迎刃而解。首先,既然是病逝就意味着沒有兇手,案子結了,郎青和西夜的能力不會遭受質疑;其次,晏聆雪之死就與寧小閒完全無關,西夜和戰盟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互助關係不會受到影響,依舊可以站到抵禦蠻人的統戰線上。
第二點尤其重要。
和長天樣,郎青身爲宗之主,更多時候要從宗派的立場去考慮利弊得失。毫無疑問,在大環境下西夜是不願意與戰盟撕破臉皮的,畢竟誰也不願意身處孤掌難鳴的境地。然而兇嫌如果是寧小閒,西夜就不得不站到戰盟對面去,這是原則問題。
可是就像郎青所說的,
這法子“對不起聆雪”。因爲對案情稍有了解的人都明白,她的死必是人爲。郎青如果輕飄飄句“病逝”就將她的死因輕描淡寫地掩蓋過去,未免顯得狼心狗肺。不過連他和懷柔上人都驗不出晏聆雪到底是怎麼死的,難道其他人就追查得出?從死亡現場判斷,晏聆雪百分百是自盡而亡。天凌閣的晏海青要是存疑,郎青大可丟句:你行你來查啊。
當然,這個法子並非全爲和稀泥,其又有些深意。經言先生這樣點提,郎青腦海裡頓時了整套計劃出來,點頭道:“就依此法!”
隨後他揮手召人過來,吩咐了幾句。既然下定主意,這事情做起來反倒不難。事發僅僅兩天,目擊證人只有個,他又及時封閉了城主府,令命案的具體情況不得外泄。
現在,切還在他掌控之。所以郎青是有自信將此事辦妥的。
就連他自己都未發覺,此時的他彷彿放下重擔,渾身都放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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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夜對外宣佈,宗主夫人晏聆雪積勞成疾,於九月廿七日仙逝。
消息放出,北部地區片譁然。
戰爭打到現在這個地步,的確是勞民傷財、參戰雙方疲弊不堪。西夜身後衆多小夥伴也清楚,晏聆雪承擔的後勤責任也是極重,不過說到積勞成疾而逝?
偌大個西夜,難道還調理不好宗主夫人的身體嗎?這片大陸上每天都有修士因爲各種原因死去,晏聆雪又是因爲什麼呢?
流言像長了翅膀,迅速飛向四面方。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其就有幾條點到隱流,說晏夫人是被玄天娘娘所殺。
當然這樣的傳言並沒有什麼生命力,因爲寧小閒的奇凌城之行太過隱蔽,知道的人寥寥無幾。多數修仙者能夠分享的,就是這兩個女人曾經爭奪撼天神君的恩怨,而那已經是三百多年前的舊聞了。沒道理玄天娘娘隱忍了三百年,卻在蠻人大舉入侵的時候突然跑去殺掉西夜宗主夫人對不對?
就連最荒唐不羈的評書先生,都不敢這麼寫。
因爲西夜只發布了這麼句官方措詞就三緘其口,可供人遐想的空間太大,更多更不靠譜的推理版本迅速被衍生出來,甚至包括了晏聆雪爭風吃醋、西夜宗主殺妻等等。
這種情況下,更多人將目光投向了正在匆匆趕往奇凌城的天凌閣閣主晏海青身上,準備看看他會作何反應。
這回真不能怪大家卦,因爲晏聆雪的死從側面上關係着整個北地區的安定。戰事已經這樣緊張,沒人希望再起波瀾。
這天傍晚, 繡雲就被傳喚到海虹閣,跪在西夜宗主面前。
作爲晏夫人命斃的唯名目擊證人,她看上去精神萎頓,憔悴了很多。這是因爲西夜宗不停地提審她至少有十次的緣故。這也是很常用的審訊方式了,多次盤問,以覈對她的供詞有沒有前後不致的地方。
被問到後來,繡雲都巴不得自己是凡人了,只要吃回吐真劑,說出來的就是真話,旁人就會深信不疑。
郎青這時的態度卻分外和藹:“繡雲,這幾天你受苦了。”
繡雲鼻子酸,想起親眼目睹的夫人臨終的可怕場景,再想想自己遭受的沒日沒夜的盤審,這真真叫作無妄之災。整個城主府的下人那麼多,爲何偏偏倒黴的是她?
郎青也看出她的委屈,連聲音都變作她從未聽過的溫柔:“今日起,你可以好好休息,不會再有盤問,你也不用做那些活計了。”
繡雲大駭,撲倒地上大呼:“宗主饒命!繡雲什麼都沒做,求宗主開恩!”她在府裡是這樣微不足道,生死都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