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衛又確認過了,在淵善軍中,只有少數人才知道卓爾秀自己就養了一隻人面鴞王。人面鴞是羣居生物,自然要有個首領。頭長肉冠的人面鴞生來就特別強壯,又有統領同類的天賦,然而數量稀少,一千隻人面鴞中也出不了一隻,所以一旦誕生即是這個種羣中當仁不讓的王者。”
王者、王者……她此刻遲鈍的大腦好像也要開竅了。不過長天不給她這個機會,接下去道:“既然在人面鴞種羣中,肉冠即代表了王者的意思,那麼人面鴞首領將自己肉冠切下來,想表達的也只有一個涵義——”
“王!”
她腦海中終於有靈光一閃而過,當即失聲道:“望……王!那麼,那麼由此反溯回去,人面鴞首領說出來的那兩個字裡面,有一個就是王字。“失王”?不對,它想說的,明明就是‘神王’!”
她豁然開朗了。卓爾秀通過人面鴞之口,將他此行領軍前來十二里鄉的目的說出來了,即是爲了尋找神王。而縱觀整個南瞻部洲,有資格擔得起這個稱號的,從古到今也只有一個人:
蠻祖!
這件事兒,終於又繞回了蠻祖身上。
“皇甫銘當着你的面扯斷了卓爾秀的腦袋,原以爲這秘密就和死人一起被葬送,! 哪知道卓爾秀還留了一着後手。”長天冷冷道,“從人面鴞王的反應來看,它不僅是個打發時間的寵物。恐怕還是卓爾秀簽下的靈寵!”
寧小閒倒是知道,從前有些修士會捕捉強大的妖怪作爲自己的靈寵,不過妖族對這種行爲當然是極度反感。甚至仙宗之間以此爲由而進行的戰爭也不在少數。時日既久,這種作法也就慢慢淡了,如今許多修士退而求其次,捕捉珍稀的異獸來作爲靈寵,比如皇甫銘,很可能就收下了一頭水針王。
若是不出所料,卓爾秀早將人面鴞王收爲靈寵。並且二者之間的聯繫還是最高等級,彼此心靈相通。要知道卓爾秀中了暗算之後,已經是全身麻痹。除了身體不能動彈之外,甚至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皇甫銘以爲這就將他全然控制在手裡,因此也就一直留着他,直到寧小閒趕到。才當着她的面殺掉卓爾秀以示威。
豈料卓爾秀其實還是有一樣東西不受束縛的:他的頭腦。並且由於他全身都受限於人。所以思緒反而運轉如飛。
一個明知自己必死,卻又連半根手指都動彈不得的人,要怎樣才能留下死亡訊息呢?對卓爾秀來說,只有最後一步棋可以走:
人面鴞王既然和他心靈相通,也就接收到了他死前強大的怨念而趕來。只要皇甫銘一旦撤退,人面鴞王就會尋到寧小閒,完成卓爾秀最後的遺言!並且要找到她其實也不費什麼力氣,只要看準雙方首領當中惟一的女性就可以了。
自他從雪地裡揀起這隻人面鴞王幼仔起。始終將它留在他身邊作爲靈寵,至今超過兩百餘年。期間一直甚爲珍視。人面鴞王本就聰明,雖然無法修煉成妖,但它隨軍時日長久,一直都能很好地領會卓爾秀的意圖。
這也只是倉促之計,卓爾秀再有本事,這個辦法也仍是留下了破綻:淵善軍傳授人面鴞所學的詞彙其實極簡單,一般都與數字有關,並且人面鴞是通過叫聲長短來表示敵人數目多少的。人面鴞王雖然長着一張人臉,舌頭構造卻與人類截然不同,根本不能像人類那樣精準發音。然而它又要執行卓爾秀的遺願,因此頭一次努力發音就將“神王”唸作了“失望”,並且無法改正。
它通曉人性,一看寧小閒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不能領會她的意圖,因此切下了自己的肉冠,希望能助她明白。至於寧小閒下一步會作什麼,卓爾秀有何用意,那就不在這頭性情剛烈的人面鴞王關心的範圍之內了。
想通了這一層,新的問題又來了:蠻祖敗於天道,早就身殞,怎會在十二里鄉出現?
長天眼中金光四射,顯然思緒翻飛:“有一件怪事始終是難解之謎:蠻祖當年戰敗,之後關於他的記錄都再未見到,只有蠻人那裡留下了些線索。這明顯違背了常理,像他這樣強大的真神,無論是生存還是殞落,都如同太陽般耀眼,理應會引起無窮無盡的反應纔對,關於他的記錄也應該浩若煙海。我與陰九幽交好時,曾在蠻人主城中翻閱過相關資料,可是他早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經殞落,並且就算蠻人族中還留有記錄也是隻言片語,這可真是奇怪。你也知道人類對於先賢的態度吧?”
“嗯。”寧小閒想了想道,“在華夏,人類歷史上曾經出現的賢者和英雄最後都會被神化,地位崇高,甚至在死後被封作人類的保護神,繼續爲人民服務。”比如媽|祖,又比如各式各樣的財神爺,原先都是確有其人的,最後被老百姓封了神位,才變作了人見人愛的大財神哪;而在其他許多國家,人們甚至在英雄還活着的時候就爲他塑像立碑,來紀念其豐功偉績。
“蠻祖爲蠻族作出了那般巨大的貢獻,蠻人對他至少也該是歌功頌德。他身亡之後也應該在族中流芳百世,關於他的史書、傳記,怎樣也不該少了。”長天吁了一口氣道,“怪就怪在這裡。即使在蠻族主城藏簡最豐的塔樓當中,關於蠻祖的紀錄也都只是一筆帶過,似乎有人在刻意掩蓋歷史、抹去真相,令他只在傳說中偉大。”
“我那時便留意到一個疑點。蠻祖落敗身殞之後,他的軀體去向成謎,無論哪一處典籍中都沒有交代。”
“軀體?”
長天點了點頭道:“莫說蠻祖,即便是當年的玄武,殞落之後身體也能保留下來,化作了雲夢澤。蠻祖乃是真神之境,本身已經是超越了絕大多數規則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