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剛覺出髖骨疼痛,就聽到這大漢冷冷道:“扯淡,一兩銀子五斤麥,你家的麥是金子做的?你這老貨真以爲大爺也是你能訛的!”
這漢子一發怒,面上就隱現青氣,似要露出本相。陳掌櫃到此時如何不知道眼前的大漢是妖怪變化,渾身都篩糠一樣顫抖:“大人饒命!大人有所不知,神仙老爺早就發令下來,將糧食全都收繳上去。我們這裡離得遠些,沒有被收到,所以前方的城縣都來跟我們買糧。我們哪裡供應得了這許多,糧價立刻就漲起來了。您也看到糧鋪外頭站着的護衛了,那是縣老爺派來給我護糧用的,前些天還有流民衝進來,想要搶些糧食走呢。”
大漢一怔,隨後獰笑道:“也罷,反正這二十萬兩銀子也買不起你這裡的糧,乾脆老子不買了!”陳掌櫃面色剛鬆下來,大漢就揮手道,“小的們,到後頭去,給老子把糧食都搬出來,大軍裡的兄弟們還等着吃用哪!”
陳掌櫃大驚失色:“搶不得,搶不得喲!”
大漢將他提到一邊,拍了拍肩膀,陳掌櫃登時受不住他的巨力,一p股坐到了椅子上:“掌櫃的,你運氣好。我們女主人宅心仁厚,否則我們以前向凡人徵收物料哪裡需要花錢?乖乖將這些銀票拿着,別敬酒不吃罰酒。”他也自剋制,否則一巴掌過去,陳掌櫃的腦門兒早變作了爛西瓜。
陳掌櫃就聽到另外一頭妖怪道:“大哥,這裡也只有一千兩百萬斤不到,哪夠大軍兩頓飯的?”
爲首的大漢擡了擡手:“怕什麼,這縣裡頭必定還有儲糧的義倉。人類心眼兒忒多,哪怕外頭鬧起饑荒。這義倉裡頭必然還有的是糧!”
另外那妖怪頓時恍然:“說的是。不過大哥,營長大人也是人類,你這樣說……”
大漢打了個寒噤,趕緊瞪他一眼:“囉嗦什麼,滾去後頭搬糧!”
眼前哪一個也不好惹,陳掌櫃爬起來輕手輕腳地溜走,出去時沒忘了順手抓走櫃面上的銀票。這糧鋪是前店後倉的格局。後院就和糧倉相連。所以他一路小跑走過院門的時候往裡瞥了一眼,不由得嚇了一跳:
十二萬石糧食,能裝滿多少輛大車?這些窮兇極惡的妖怪來搶糧。他原以爲對方是驅着長長的車隊而來,結果糧鋪外頭站着四、五百人,裡面卻只有兩、三個管事模樣的人在進進出出,甭管是牛車還是馬車。連個影子都沒見着。
糧食呢,他們取走之後往哪裝?陳掌櫃看得呆住。隨後暗罵自己鹹吃蘿蔔淡操心,仙家自有仙家的手段,豈是凡人能夠想象?
鋪子裡的隱流妖怪自然看見他離開了,不過誰也沒放在心上
。
約莫過了一刻鐘左右。站在糧鋪屋頂上瞭望的哨兵突然躍下來道:“不好,府衙方向有大隊人馬往這裡趕來,速度快極。並且都是修士!”
爲首的大漢愣了一下道:“大意了,是那掌櫃通風報訊。不過修士來得這般快。看樣子早就守在這裡等着我們哪!”此刻還有一大半糧食不曾裝載,然而時間緊迫,他只能迅速下令道,“剩下的糧食不搬了,快走!”
然而修士的腳程自不是凡人可比,又是在四通八達的縣城當中,這麼十餘息的功夫就趕了過來。
從人數上看,埋伏在這裡的修仙者居然有兩千餘人,個個精神抖擻,並且由於主場作戰的關係,頭頂上氣運蒸騰。隱流妖怪即使勇悍,要以一敵四、五也嫌吃力。眼看暫時是甩不掉這尾巴了,妖兵頭子點了幾個速度輕捷的手下道:“你們護着兩位管事先走,我們斷後。”大步走出糧鋪,取出自己的法器喝道:“上,給這幫龜兒子點顏色瞧瞧!”
……
兩刻鐘後。
隱流的兩名管事由妖衛護着,在饒平縣的巷道當中穿行。
五名妖衛當中,有兩名是禽妖。這是方纔的妖兵頭子刻意配給管事的座騎,畢竟地上跑的哪有天上飛得快?不過在城市就升空是找死,人家至少有十種方法能將你打下來,所以這幾名妖衛仍是老老實實地邁動雙腿,帶着管事往最近的縣大門奔去,並要藉機甩脫後頭的追兵。
饒平縣盛產糧食,地廣而人稀,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垛場。此時正值盛夏七月,芒種之後收上來的麥子已經入倉不說,連麥稈都處理完畢,所以每家的垛場都是空蕩蕩地,像是大片大片的操場,一旦有人奔過去,那就顯眼之極。
這也是七人一直甩不脫身後追兵的原因。
眼看着追兵越來越近,三名護衛咬了咬牙,放慢了速度,對餘下兩頭禽妖道:“帶管事回去,我們爲你們再拖延一點時間。”
同伴還未回話,離他們最近的一戶人家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了院門,有個黑衣人衝他們連連招手,疾聲道:“想活命就快點進來,快些!”
橫刺裡殺出個程咬金,七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這是哪旮旯裡面冒出來的盟友,又或者是敵人的請君入甕之計?
見他們猶豫,黑衣人當即催促道:“你們不進來就算了,我們主公也省了麻煩!”說罷退回一步,就要掩門。
此時後頭已經傳來了人聲,隱流的主事咬了咬牙,衝上前頂住了門道:“讓我們進去!”
這黑衣人旋即將他們放了進來,隨後招了招手,院中即有七名漢子走了上來,身上穿的都是莊稼人的粗布衣物。然而這七人的身上,均有妖力波動,顯然也是妖怪無疑。
這幾人剛走上來,就自動解衣。先前的黑衣人對隱流管事道:“將衣服脫了,和這幾人對換衣物。”
七人依言除了身上衣物遞過去,接過這些還帶着些微汗臭味和補丁的佃農衣物穿了。那七名漢子快手快腳地穿起妖衛們的青甲和管事的袍子,然後推開院門左右張望一番,見周圍無人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