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梅莊的機關
新街沿秦淮之濱,是金陵煙花聚集之地。鶯聲燕語,紅飛翠舞,到這裡來,恍不知人間有憂。
梅牽衣新奇地近看着門外花枝招展穿着清涼的女子。她們對着大街口搔首弄姿,和往來賓客拉拉扯扯。一直以爲像蘇沐那樣的,已經是夠妖媚了,卻沒想到還有比她更妖豔的。她退後兩步看了看門口的招牌,又左右確定了一下方位。擡腳剛要進去,卻被鴇母攔在了門外。
“小姑娘,這裡可不是姑娘家能進的地方喲。”
梅牽衣看了看這個濃妝豔抹的風騷徐娘,望了望裡面燈紅酒綠處,男的女的言語舉止輕挑,大庭廣衆之下都是摟摟抱抱親親纏纏的。她忽然想到了譚中柳,不由得皺了皺眉。
這就是譚中柳喜歡來的風月場所啊。下次他要再敢來,就不給他親了。
冷眼睨了旁邊的鴇母一眼,她託手一錠大元寶。那鴇母眼睛一亮,笑吟吟地將元寶收於袖底,仍舊有些爲難道:“小姑娘,有什麼話跟男人回家說去。聽媽媽勸,回家私底下解決,給男人留點面子。”
梅牽衣微微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只是找個人問點事情,不會鬧事的。”
一路歷盡艱難,擺脫了一個龜奴的攔阻,兩個醉漢的調戲,三個姑娘的輕薄,梅牽衣終於到了她要找的地方。直接推開門進去,嫋嫋薰香,裝紅綴綠是一間裝飾得極爲曖昧的房間。桌上酒菜剩一半,地上還有隨地扔下的輕薄衣衫,牀上一個姑娘衣衫半裸地躺着,即使被點了昏睡穴,仍舊撩人勾魂。
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握了握拳,有了想打人的衝動。朝着牀上那姑娘重重地哼了一口氣,揮着拳頭示了示,最後決定遷怒沒意義。踮腳朝窗外看了看,這“忘歸樓”的后街遠不比前街熱鬧,昏黃的燈火,樹木陰暗。陰暗處,兩條人影,正是她跟蹤的人和她要找的人。
她想的沒錯,展涼顏想找楚鳳歌,必然會先找戚尋樂。如今人已找到,她也不急了,靠在窗邊,抱着雙臂,百無聊賴地守株待兔。
戚尋樂跳窗進來時,一邊咒罵一邊興奮地脫着衣服,準備重新撲上牀上的姑娘,冷不防身後傳來一聲涼涼卻又隱含笑意的聲音。
“戚大爺。”
這聲音他發誓他聽得不多,但是,每次聽到都沒什麼好事,更別說現在他還明顯感覺到後頸處,有根涼涼細細的東西抵着。
“梅姑娘,有話好好說,這麼一見面就動手的,傷了和氣就不好了。”戚尋樂小心翼翼地轉頭,一邊伸手撥開抵着後頸的細竹枝。這梅姑娘,每次看到她,真是讓他心癢想親近,卻又不由自主覺得脊背發涼,總覺得好像事事都被她捏着七寸。
竹枝打了個轉,回收至右手。梅牽衣敲着左手手心,漫不經心地道:“我有事找你幫忙。”
戚尋樂眉眼一亮,將脫到一半的衣服直接扒下來隨手扔開,湊到她跟前來,□地垂涎道:“好處?”
梅牽衣脣角泛笑,竹枝不經意地在手心輕敲,然後隨手輕揮。待戚尋樂察覺向後躍開時,已是被那竹枝掃到了下巴。
他臉色一沉,摸着下巴怒道:“梅丫頭,這就是你找人幫忙的態度嗎?”
梅牽衣笑道:“幫了,你要風流快活,隨你;若不幫,那邊的美嬌娘可就要白白浪費了。”
戚尋樂盯着她手裡的竹枝,邊小心地靠攏來,邊嬉笑道:“有梅姑娘在此,整個忘歸樓的美人兒給戚爺,戚爺都不稀罕了。”
梅牽衣“噗嗤”笑了笑,擡眼細思了一會,忽問:“譚二哥來此時,他也是這樣嗎?”
戚尋樂不屑道:“男人嘛……”待看到梅牽衣臉色一沉,又連忙改口,道:“他怎麼能跟戚爺我相比。”邊說着,挺胸擡頭,要展示自己的男子漢氣概,曖昧地擠眉弄眼。“梅姑娘,要不你試用一下?”
梅牽衣手指前送,一根細竹枝就讓他又縮了回去,男子漢氣概頓時變成了豆腐塊。她笑道:“尋樂,你別跟我轉換話題,我來是有事找你。”
戚尋樂被她這一聲“尋樂”叫得筋骨都酥軟了,對她手裡那根雖不起眼但絕對能致命的細竹枝也不放在眼裡了,重新湊近來,道:“你不會也是來問楚鳳歌的下落的吧?這我真不知道。”
梅牽衣笑了笑,竹枝在他肩頭敲了敲,道:“放心,你絕對會知道的。你們前任樓主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他在哪兒。”
“我沒興趣知道。那個人,我惹不起!”戚尋樂連連擺手,跳坐到桌邊,掂起一隻酒壺,對着壺嘴往嘴裡送酒,回頭來搖壺示意,“要不要也來一杯?”
梅牽衣沉靜笑着,望着他,不言不語。戚尋樂自討了個沒趣,扔了酒壺解褲腰帶,邊解邊說道:“梅姑娘既然不願意陪戚爺,那就別妨礙戚爺**一度了。不過……”回頭朝梅牽衣擠擠眼,“若想觀摩,戚爺也不介意。”
梅牽衣臉一紅,視線移向窗外,道:“我勸你還是把衣服穿起來,不然,一會兒人多了就不大好看了。”
戚尋樂將褲子扔開了,光溜溜地只穿着一個大褲衩,正要撲到牀上去。聽到這話,不由得停下來也傾身朝窗外望了望,臉色頓時變了,“呸”了一聲,罵道:“臭丫頭,你又暗算我!”
梅牽衣攤攤手以示無辜,道:“這你可誤會了,我是來幫你的。你們前任樓主一定沒有告訴你,如今楚鳳歌緊盯着梅莊,只要有人出來,與什麼人接觸,他都不會放過的。你看,我是好心。”
她正說着,原本半開的窗子突然被人從外面撞開了,幾個壯漢持刀紛紛跳進。梅牽衣早有預料地往後退一步,看着戚尋樂驚嚇一聲,光溜溜地就往外跑去。持刀大漢緊追不放,一刀砍在了桌上,滿桌酒菜頓時嘩啦啦地掉落,驚起一陣喧鬧。
戚尋樂擅縮骨易容,但拳腳功夫卻是差點。一見多人持刀,他想也沒想,習慣性地轉身就跑,剛跑到門口,才拉開門,未見人,一把鋼刀倒先砍了過來。他連忙縮手,把門又使勁地關上。正要喘口氣,背後一截刀刃劈門而入,面前原本屋裡的人也追了上來,前後夾擊,頓時將他圍在了刀刃之中。這下,任他再能縮骨易容,也是插翅難逃了。
“各位好漢,各位大俠,有話好說,好好說。”戚尋樂一邊閃躲着,一邊告饒,好不容易偷個空,朝閒着無事站在簾後抱臂看好戲的梅牽衣吼道:“臭丫頭,你見死不救!”
梅牽衣道:“戚大爺,這事與小女子何干?”
戚尋樂在房間裡蹦蹦跳跳,左閃右躲,能抓來擋的都抓完了,桌子成了兩半,椅子散架了,屏風也早倒在地上成了地板,就差牀上的姑娘沒被他抓來抵擋了。照這架勢,他也早晚被劈成人肉,戚尋樂真是急了。
“小祖宗,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只要你今日救了戚爺,以後無論你要什麼忙,戚爺都免費幫你。”
梅牽衣仍舊閒閒地站着,有人見出端倪,察覺到躲在一邊的弱小女子並非一般戚尋樂的所採之花,於是分了一撥人先下手爲強。梅牽衣面不改色,一根細竹枝輕易就化解了去,道一聲:“此話當真?”
戚尋樂手上的一截椅子腿被一刀劈成了兩截,險險地躲開一把大刀,他驚出一身冷汗,恨不得哭着朝她跪下,道:“若不當真,叫戚爺今後都碰不得女人……先救我——”
撲面兩把大刀砍過來,他腳一軟,撲倒在地,躲開了這致命一擊,再順勢一滾,要滾到梅牽衣腳邊去。但不等他滾動,眼前一花,明晃晃的刀光混亂了他的視線,他拼着要去搶過一把刀來抵擋。忽見一點綠光在滿目明晃晃中亂點飛舞,不多會兒,那晃晃大刀被這一點綠色逼退了去。
戚尋樂見她出手,稍稍寬心,瞅準機會就要逃。忽覺手腕一緊,他那一腳就邁不出去了。只聽到好聽的女聲涼涼地道:“尋樂,你若敢跑,到時候可別後悔了。”
想到剛纔那個毒誓,戚尋樂心裡暗暗咬牙。他實在是不知道這姓梅的丫頭爲什麼把他摸得這麼清楚,還老是盯着他不放。若爲當初之事……他也很懊悔沒做完啊。這個丫頭,譚中柳當作寶貝,展涼顏也在心裡惦着,他卻只覺得毛骨悚然啊,越看越覺得像朵罌粟花。
還好這朵罌粟花就算再打他的主意,也沒有殺他之意。戚尋樂雖萬般不願,也只得配合着她,將敵人打跑。打跑了還不放過,還得被迫跟着從窗口跳出追去。
在昏暗的后街上追出兩條街,梅牽衣忽然停了下來。前面十幾個人圍攻着一個身形矮小瘦弱的小孩兒,那小孩兒手握一把劍,沒有任何招式技巧,卻招招狠毒劍劍封喉。不出意外,那圍攻之人一看就知是和今晚闖進“忘歸樓”殺戚尋樂的人一夥的。
那小孩兒搶出一條血路後,一手抓着身後高大男子的手,往前跑去,邊跑還要回頭揮一劍,血光飛濺。高大男子邊跑着,忽然回頭朝梅牽衣這邊望了一眼,待看清與她素手相連的人時,臉色忽然變了,腳下微頓。但眼看着身後有人追至,他一回頭,腳步放開,反拉着那小孩兒逃命去。
梅牽衣看着他二人離開,後面的人緊追不放。她挑挑眉,望着那個小人兒帶着那個大人離開,消失在茫茫夜霧中。
“櫻兒來了?”戚尋樂有些詫異,“怎麼有展樓主在,還要她動手?”
梅牽衣沒理他,扔開他的手,一根竹枝敲敲,回頭再不多說一句浪費話:“尋樂,我要你幫我易容成楚鳳歌。”
有戚尋樂出手,一刻鐘後,梅牽衣搖身一變,變成了白衣冉冉風流倜儻的楚風歌。綸巾束髮,羽扇輕搖,咳咳兩聲,壓粗嗓音道:“戚尋樂,這一次我就放過你。若下次再讓我撞見,可就沒這麼好命了。”
梅牽衣說完,一手負在背後,一手搖着羽扇,昂首漫步地離開了。戚尋樂在後面正要罵她兩句過河拆橋,突然反應過來她這其實是在提醒他要小心狂人谷的人。低低地咒罵一聲後,也轉身走了。
扮成楚鳳歌的梅牽衣,直接去了梅莊,停在梅莊牆院外,望着那高高的院牆,輕身一旋,便落到了院內。纖足剛一落地,就暗叫不好。腳底鬆軟,毫無立足之地。她心思轉動極快,袖底一翻,匕首亮出,插入洞壁借個支點,再一縮身輕身離開陷阱。剛一離開,一個大網就撲天落下。
若是她晚了片刻,就必然被罩在這大網之下了。
梅牽衣一陣後怕,站在原地不敢亂動。瞬間想到,原來當初楚鳳歌攻不破的是梅莊的機關——這些她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機關。但轉念又想,楚鳳歌十三年前就迫害得他們家舉家搬遷,她爹孃要在金陵重新定居,建造房屋之時,豈有不預防之理?
梅牽衣朝院子裡看了看,幾乎毫不懷疑,從她觸動機關的同時,她爹爹肯定已經被驚醒了。這正好,她要的就是驚醒他們,不然,她還演什麼戲?
她腳步慢慢向前探,忽然旋身躍起,憑空虛踏,想一躍進入內院。卻不料,身體在空中時,從旁邊的樹冠中突然刷刷刷地衝出一陣箭雨。梅牽衣羽扇揮擋,好不容易逃過箭陣,不敢再落地,只足尖輕點,兩個筋斗翻過,又一陣亂棍成陣地撲面而來。
她頭一次發現,原來要進她梅家的家門這麼不容易。本來打算搶進梅青玄夫婦的寢居的計劃只能打折。這機關,她沒把握能全身而退,更何況還不能受點傷。
心下一定,她抽出腰間的竹枝綠杖,當下不管什麼機關陷阱,一根竹枝綠杖揮灑自如淋漓盡致,一路往後院闖去。好不容易又往前進了幾米,再兩個筋斗躲過一個槍陣,一個小冊子從她懷中滑落,她來不及去撿,迎面忽然一陣針雨,她羽扇揮出,將那多如毫毛的針雨用羽扇一一擋住。
小腿處突然一陣刺痛,她不由得彎了彎腿,手上一頓,肩頭又着一粒暗器,不需要去看就知道一定是金谷川的算盤珠子。
梅牽衣又是着急又是心安。這機關陣再加上梅家和金家,楚鳳歌想闖入,絕不是短時間能闖的,只要能撐到這消息傳出去,梅家自然得救。就算如今江湖武林與梅家結仇,但只要有武林山莊願意相助,總能捱過去的。
但眼下的問題是,楚鳳歌闖不進去,卻能全身而退,但她闖不進去,卻是後退困難了。梅青玄夫婦和金谷川夫婦看到她受暗器所傷,必然會出來迎敵,她必須在他們出手之前逃跑!
思及此,她轉身退開,不防一枚匕首疾射而來,她閃身躲開。又是漫天針雨而至,她腿上肩頭都有傷,躲閃不及,也只能強撐着。耳邊忽聞異風,知是又觸到了機關,她一截綠杖,盡舞狂人谷的綠玉杖法,寬大袖袍,風姿凌然,任誰都不會懷疑這就是楚鳳歌。
但梅莊專門針對他而設的機關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槍林箭陣,她躲一躲二難躲三,漏掉一把匕首之後,她鼓足內力要將傷勢降到最低,意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只覺得左邊身子一熱,腰間一緊,然後整個人就凌空升起,帶着她飄飄越過院牆去,有些狼狽地落地。
“牽衣,讓我看看,哪裡受傷了?”
焦急擔憂的熟悉聲音入耳,梅牽衣愣了愣。捂着腿彎處的傷站起身來,映入眼簾的是展涼顏擔憂的臉,緊蹙着眉頭。見她沒說話,急急地又低下頭去要檢查她的傷勢。他比她更狼狽,從剛纔着地就摔在地上還沒站起來,現在依然半跪着,拉開她捂膝的手,要翻起她的衣衽。
作者有話要說:一晚上的火車,步步今天早晨終於到達公司了,吼吼,又要開始一年的工作了。
嗯,重要的是,步步的時間終於可以由自己定了,更新會恢復穩定。這兩天欠下的更新步步再次對不起,以後會在適當的時間雙更,把欠的補上,唔,大家要繼續支持哦:-)
另外:這些天,步步深刻地感觸到,陷入愛情的女人真的就是傻。祝願看文的親,愛情美滿或者獲得美滿的愛情。一句話很老,但還是想說:沒必要爲那些讓你流淚的男人流淚,他們不值得啊,而值得的男人不會讓你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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