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爲欲碎 52楚鳳歌 書旗
楚鳳歌終於來了。;不等她去找,他自己先找來了。十三年前,他搶奪梅不成,反被梅家邀來的江湖幫手所傷,逃回了狂人谷,從此沒有出谷半步。十三年後,梅莊在金陵,與金家照應,又有着極好的武林人緣,他不敢再貿然出擊,一直等待着時機。
如今,江湖被靈嬰樓攪成一鍋亂粥,鐘山之上,梅家結仇無數,正是楚鳳歌出擊的好時機。梅牽衣做好準備要先下手爲強了,卻不料還是晚了一步。當初楚鳳歌侵擾梅莊,不意撿到了她,成了她惡夢的真正開始。這一次,她不會再讓悲劇重演。
一個踉蹌,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梅牽衣心中一驚,回過頭來,淡淡的月色之下,果然看到一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歌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飄來,順着江風,不仔細聞,根本聞不到。梅牽衣撿起死者旁邊掉落的佩劍,舉起細看,只見白刃上刻着一朵金梅。
是金家梅家在長江上的商船。
出事了。意識到這一點,梅牽衣轉身掉頭往江邊跑去。一路都有死者,血腥味越來越濃,隱約可聞殺伐之聲。她腳步加快,那歌聲忽又重現。
“江湖有道,狂人成焉;江湖無道,狂人生焉……”
歌聲且行且遠,梅牽衣順着血腥味追去。蔞蒿葉搖,蘆葦叢生,雜草凌亂。死屍壓了一地,兵器散落,不遠處的水邊,有兩個人影面對面坐着,兩人雙掌對接,一動不動。
在療傷。
梅牽衣心中一咯,旋即躍了,再次確認是金谷川與梅青玄無疑。二人聽到有人靠近,雙目陡然睜開。金谷川看到是她後,淡舒了一口氣,重新閉上眼睛。梅青玄因爲驚訝擔憂,逐漸調勻的內息頓時控制不住,周身亂竄。
“牽牽,回家去!”他話音剛落,嘴角便溢出鮮血。
金谷川催息助他,出言提醒:“青玄,別說話。”
梅牽衣見父親傷重,一躍盤腿坐在他身後,雙掌推出,貼在他背心。楚鳳歌的武功,她盡數知曉,療傷起來,自然比金谷川事半功倍。
梅青玄察覺到背心處源源不斷地注入一股溫和綿穩的真氣,通體舒暢,不覺愣了愣。但此時療傷關鍵?**冢膊蝗菟趕耄畢羅鴣磺性幽睿殘氖漳稍似?br/
有梅牽衣的幫忙,傷情總算穩定了下來。梅青玄正想問梅牽衣這一身功夫怎麼增進如此迅速,忽見旁邊樹後走出一個人來,在黎明的薄霧裡,看起來形容消瘦楚楚可憐。
“小果兒,你怎麼也在這裡?”梅青玄深感自己做人太失敗,難得私自行動一次,還被和妻子都抓了個正着。
“青玄哥,他來了,我知道。”梅夫人面色沉靜,眼淚卻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心疼地伸手想觸碰他受傷的肩頭,又不敢真碰上去。
“小果兒別哭,別哭,你一哭我心都亂了。你看爲夫這不是想着這些年來勤學苦練,總得有所成吧,所以來會一會他,檢驗一下成果。誰知道檢驗不及格……”原本想嬉笑地對付過去,在看到梅夫人擔憂又責怪的眼神,他聲音也越來越低,最後長嘆了一聲道:“唉,是爲夫技不如人,對不起小果兒,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子。”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還算什麼男人?
梅牽衣對楚鳳歌與梅青玄夫婦以前的恩怨並不太清楚,只依稀記得當初楚鳳歌告訴她“小果兒是未婚妻,可惜嫁給了別人”。但楚鳳歌對梅夫人一直念念不忘,時刻找着機會想把她搶回來。梅牽衣不懂,梅夫人都嫁給別人,生兒育女這麼多年了,他爲什麼還不放手。他自己都唱“往者不可諫,來着猶可追”,卻偏偏執着於“往者”,非**得他們一家都不好過。
原來,梅家金家的商號除了做生意之外,還一直暗中監視着狂人谷。一旦察覺楚鳳歌出谷到金陵,都會立刻報給梅青玄知道。今晚他們接到消息,楚鳳歌已至金陵,不想讓梅夫人擔心,所以和金谷川前來攔截,希望十三年前,楚鳳歌受重創後,功力有損,希望經過十三年,他們武功精進,或許能夠僥倖打敗楚鳳歌。
但沒想到的是,楚鳳歌經過十三年的閉關,武功更上一層樓,當年打不過,如今更加不是對手。梅青玄與金谷川雙雙都受了傷,拼死逃了一命。好在楚鳳歌今日並不想趕盡殺絕,放了他們一條生路。
有強敵在前,大夥兒也忽略了梅牽衣半夜出門的事。金家梅家一起商量着該怎麼對付楚鳳歌。商量的結果,經是梅青玄與梅夫人不約而同地決定,不用再對付了。
當初大隱隱於江湖,就是想借江湖武林的威勢,恫嚇楚鳳歌,叫他心有顧忌,不敢前來找麻煩。但現在他真的找上來了,又經鐘山之事,能邀來助拳的,想來想去也就只有武林山莊和襄陽諸葛家。但遠水救不了近火,若執意抵抗,不過是導致更多的人犧牲。
“大哥,大嫂,我主意已定。他若再**,大不了我一死了之。楚鳳歌發起狂來,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的,不若我死了,一了百了。”
金谷川與金夫人還要勸說,不管怎樣,也得拼他一拼。
梅青玄卻極有默契地握住了妻子的手,道:“大哥大嫂放心,我們自然不會輕易放棄。但若真到了那一天,大哥大嫂也不必拼死相救。能和小果兒一起又過了十三年,如今就連牽牽都長大要嫁人了,我也心滿意足了。與楚鳳歌拼個你死我活這種大小都賠的買賣,就算了。小果兒該我保護,保護不了是我這個無能。好在小果兒不嫌棄,若願意,大不了下輩子小果兒還嫁給我,把這輩子沒過完的時間再補回來。就是要麻煩大哥大嫂,以後對疏凝和牽牽,多**點心了。尤其是我家牽牽,譚中柳那小子雖然不錯,但我家牽牽太傻,以後他若敢欺負我的牽牽,大哥,你可要幫我揍他。”
金谷川夫婦還要勸說,但看着他夫妻二人同心,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楚鳳歌的危險,他們都心知肚明。
正說着,下人來報,說有人在門口和少爺小姐們打起來了。
四人出門一看,只見梅莊護院弟子都圍成了一圈,中間梅疏凝兄妹和金雨朵正聯合圍攻一個象牙色長衫的中年書生。那書生手持羽扇,在雙劍一鞭中猶能進退自如,邊一一擋回他們的攻勢,還一邊若無其事地說着話。“我已經有言在先,來此只見小果兒,你們若是還要阻攔,就算是小果兒的孩子,我也不會放過了。”
梅青玄夫婦一見梅牽衣都加入了戰鬥,臉色頓時一變,不約而同雙劍合璧,同時叫一聲:“退下!”然後齊齊劍至。楚鳳歌一聽聲音,嘴角突然揚起,羽扇輕揮,卸去左邊一劍的劍勢,同時側身,避開右邊一劍,然後左手伸出,抓住了那隻握劍的手。
“小果兒,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梅夫人咬牙低喝:“放手!”沉肘要掙,卻沒掙開。楚鳳歌抓着她的手,右手執扇抵擋着另一邊梅青玄的攻擊。梅青玄本來就有傷,又見愛妻被擒,兒女在側,當下竟不顧自己安危,拼着一條手臂,劍尖忽抖,從他羽扇間穿了過去,這一劍,直接刺向他胸膛。
楚鳳歌一驚之下,左手不由自主地鬆開,回探自胸口,將劍刃夾住,指尖用力,沉肘下折,只聽“啪”的一聲,竟將長劍直接折斷了。同時,他右手羽扇順着長劍滑開,拂向梅青玄的手臂,這下用力,斷的會是梅青玄的右臂。
他沒能用上力。梅牽衣一直在旁看着,眼見父親遇險,她大叫一聲,重新仗鞭躍進,長臂一抖,抖鞭捲住了他右手手腕,**得他往後。梅青玄趁此空擋,搶回了右手,心裡連叫兩聲“好險。?**鴣蹺讓販蛉耍胍裁幌耄醋判悅人彩竊謁淮牽緗癯そK湔郟冶郾W×耍技案詹諾奈O眨揮傻萌允怯瀉笈隆?br/
“爹,接劍!”梅疏凝將自己長劍送上,梅青玄連忙接過。梅夫人得了自由,再次仗劍而上,令女兒退下,與丈夫一起禦敵。金谷川夫婦在一旁看着情況不好,也顧不得什麼江湖規矩,一人手持算珠,一人指捏金針,瞅準時機就朝楚鳳歌發去,助梅青玄夫婦一臂之力。
楚鳳歌邊打邊道:“小果兒,一別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漂亮可愛。當年你父親出爾反爾,拆散我們,現在他死了,你再無父命難違了,跟我回狂人谷吧。”
“你休想!”梅夫人道:“我爹當時根本就沒有答應你!”
梅疏凝見父母落風,心中着急,苦無插手的餘地。梅牽衣冷眼靜觀着楚鳳歌的招式,一招一式,她耳熟能詳,但經剛纔那一下,她明白了,楚鳳歌五十年的功力,不是她一夕之間能夠追的上的。就算知道他的招式,但就是同樣的招式,他使出來能殺人,她使出來,也就只能傷敵三分。若貿然出招,不但會引起懷疑,反而壞事。
一輛馬車在打鬥中,無聲無息地靠近了過來,停在對街不遠處。馬伕坐在車頭觀望,車簾掀開一角。不多時,馬伕側着身子靠近車簾,傾身聽着車簾裡的人說話,不時地點頭。然後,他馬伕“刷”地抽出車板下的大刀,朝梅家大門外正激烈纏鬥的人甩去。刀風咻咻,空氣中響起嗤嗤的爆破聲,甚至能看得到灰塵被劃開的界限。大刀飛速旋轉着,衝向楚鳳歌。楚鳳歌手中的羽扇已換成了綠杖,正要敲向梅青玄胸口。這一敲若中,非敲得他經脈立斷不可。但大刀的旋轉阻住了綠杖。楚鳳歌爲躲開大刀來勢,一個旋身閃開,再回頭來,大刀仍在他身側,幾乎是轉過。他平地拔地而已,將大刀踩在足下,那刀忽然又旋了出來。幾個起落,神出鬼沒,避開了梅青玄夫婦,**得楚鳳歌不得不專心對待。最後,刀勢減弱,迴旋出去,落於馬車之上馬車伕手裡。
洛陽回刀門,迴風清雪刀。
此一絕技,除了二十年前退隱江湖的林行甫,如今洛陽回刀門,無人能懂。
楚鳳歌並非不識貨的人,一見來人這麼露一手,立時猜出了身份,質問他爲何多管閒事。林行甫仍舊坐在馬車上,豎着大刀,回答道:“楚兄此言差矣。江陵梅莊乃老夫過命之交,摯友有難豈能袖手旁觀。”言下之意,你若還找他們的麻煩,就是與我林行甫過不去,到時候就算被罵以多欺少,也是非欺一欺了。
楚鳳歌原以爲如今江湖會幫梅家的不剩幾家,而剩下的幾家都遠在金陵千里之外,遠水解不了近火,等他們支援到來時,他早小果兒回狂人谷了,到時候就是整個江湖前來討人,他也不怕了。卻不知不知梅家何日與林行甫成了過命之交,更沒想到今日他會來幫忙。思及今日有他在此,也討不到什麼好處。於是撂話給了他個面子,便飄然踏歌而去。
“福輕乎羽,莫之知載;禍重乎地,莫之知避……”
梅青玄夫婦正要上前道謝卻不料林行甫忽然按着胸口,隨即又捂上嘴,指尖有血溢出。夫妻倆愣了愣,隨即明白他是受了內傷,剛纔勉力嚇退楚鳳歌,如今內力不支,氣血翻騰。
誠心道謝禮貌幾句,林行甫也一一回禮,然後回頭望着後面的梅牽衣,咧嘴笑道:“小姑娘,老夫爲昨夜之事向你道歉,是老夫誤會你了。幸虧顏兒提醒,小姑娘人雖小,義氣頗重,路見不平若是不幫,定是另有苦衷。原來是家中有事,昨夜老夫言語過激,還希望你不要見怪呀。”
梅牽衣正詫異他們爲何會在這裡出現,聽林行甫這一番話出來,不由得愣了愣。她不想救就是不想救,哪裡有什麼苦衷。再擡頭看去,只見那馬車的簾子撩開,從裡面探出一張臉來,臉色雖嫌蒼白,但面容精緻,微笑如夏。他目光鎖着她,眸深如淵,緩緩啓脣,道:“梅姑娘,久違了。”
作者有話要說:匆忙,匆忙,越寫越匆忙了。來不及檢查幾遍,有錯字什麼的,親包涵一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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