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信白霜能治好胡長寧嗎?自然是不信的。會同意白霜的提議,可能是被氣瘋了吧!
樹妖拉上門,握住鎖環的手在樹枝和人手之間不受控制的變幻。她知道宗門向來看不慣行事特立獨行的胡長寧,更知道胡長寧護着白霜乃是他自己的意願,和“喪門星”真沒什麼干係。
可心口就是握着一把火,隨時可能爆發出來。
今晨瞧見胡長寧吐血,算是給了她點這把火的燧石。一發不可收拾,甚至對白霜起了殺心……即使她明白沒有白霜出現,終日借酒澆愁、失去生唸的胡長寧也會活不長。
其實,自白霜出現後,胡長寧重新有了生氣,笑容也漸漸多起來,一直籠罩在的陰霾中的小院子也開始撥雲見日。
但緊隨其後的陣陣風暴,又讓胡家差點折了頂樑柱、風雨飄搖。從胡長寧給白霜洗練經脈那天,石妖就在心裡賣了不安,它平日少言寡語,但卻偷偷同樹妖說白霜像個喪門星。
剛開始樹妖不以爲然,可眼看胡長寧就要連命都隕掉,她竟忽然對“喪門星”三個字印象深刻起來。
用符咒通知白霜回來,就是要她當陪葬的。且讓她折騰一下吧,算是給只剩一息的胡長寧盡最後的孝心……樹妖極少見的露出涼薄笑容。
放開鎖環,她靠在門框邊的牆上,目光迷離的瞧着石妖的房間。
可惜,她自損妖力給他下了至少能使其睡上兩天的咒法。這塊石頭看不到她送白霜上路的場景了,難得自己開始接受這個小姑娘,不曾想竟如此令她失望!
樹妖靠在牆上生氣的同時,白霜已經把尾火虎送到胡長寧體內。
它說的一點沒錯,這種方法委實累心。尾火虎的本體和她的心臟相連,支持元神修繕的靈力全部由本體體提供,那種嚴重超負的感覺讓白霜呼吸困難。
渾身漸漸無力的她想要閉眼休息,又怕掌心傷口的位置錯開,只能咬牙堅持。
血珠從相疊的手掌縫裡一顆顆滴落,在灰白色的被罩上印出耀眼的紅花。尾火虎忙到幻化出十來隻手一同修繕,卻還不忘數落白霜。
“你說你,究竟是圖什麼?既然已進宗門就不該與胡家多做牽扯,於你、於他們,都好不是?”
白霜揚眉笑笑,數滴晶瑩的汗珠沿着她線條利落的臉頰滑下:“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記仇不記恩,報仇不報恩了?抱歉,我認爲那種人才更容易長心魔。”
“你不懂我的意思。”尾火虎加大聲音,“我是想說……”
“我懂。”白霜打斷它,靜靜看着呼吸開始趨於平穩的胡長寧,在腦中道:“你想說牽扯越多,對我、對胡家就越不利是不是?”
尾火虎一愣,沒說話。
誠然,白霜說中了。她知道尾火虎——寧肯閉嘴也不撒謊的一條鴰噪靈脈。正因如此,白霜才更加堅信自己是說對了的。可惜,錯和對哪裡會涇渭分明?
“就我的最終目的來說,確實如此。”她的右手開始打顫,只好用纏了白綾的左手扶着。
但這和她救人有什麼關係?害怕牽扯出不必要的“麻煩”而猶豫不決、縮手縮腳,那她白霜還會順利抓住拿到角木蛟的機會?只怕是眼睜睜看着機會溜走而無計可施。
白霜吸口氣,眸光清亮堅定:“不過,我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所以,你就安心給我師父修繕心脈吧,等他好起來我就多收集些太陽之燧修煉,算是給你的補償。”
“……”尾火虎搖搖頭,繼續手上的事情。什麼“補償它”,還不是她自己的身體受益?
許久,房門終於被一隻春蔥似的纖手從裡面拉開。只是,那手上纏了塊手帕,杏黃的手帕上浸着血跡。白霜汗津津的臉隨門扉的移動露出來:“好了。”
靠在牆上的樹妖聞言猛地扭頭,白霜的身影撞進視線。
剛進來時,他的小臉紅潤可人,現在卻煞白煞白的,比碾碎的細鹽還沒有顏色。扶在門扉上的手纏着帶血的帕子,整個人像從水中爬出來似的溼噠噠。
“你不進去看看?”見樹妖半天沒反應,白霜又動動灰白的脣瓣催促,順道還側過身子,讓出條路來。
樹妖猛然回神,目光狐疑的掃過白霜,風一樣鑽進屋裡。她腳不沾地的竄到胡長寧身邊,拿起他的手腕把脈,脈象平穩——這是心脈從衰竭中恢復的最直接表現。
再探呼吸,正常。就是臉色還不是很好,人也瘦的像片樹葉,不過這已經是最好的狀態了。
怎麼做到的?樹妖將胡長寧從頭到腳檢查完,心中只剩下這個疑惑,白霜這個連術法都不會的普通人類小姑娘是怎麼做到讓衰竭的心脈恢復的?
激動伴隨着強烈的疑惑,樹妖將臉轉向白霜:“這,怎麼回事?”臉上,驚愕和狐疑交錯,最終匯成複雜的表情。
“就是你看到的那麼回事,心脈正常了。”白霜扯着灰白的脣瓣笑笑,“不過也只是暫時的,只有解開師父的心結才能根除。”
就算只是暫時的,也足以續命了啊!
樹妖嚥了咽口水:“我可不記得你有這樣的本事,小丫頭,你究竟是什麼人?”她本以爲這扇門拉開之時,就是送白霜上路之刻。
現在,所有東西都被這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給顛覆了,包括她這個活了幾百年的樹妖的想法。
“我是白霜,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白霜背靠着門滑到地上坐着,仰頭靠在門扉上,“但我說過,不是隻有你和石妖是關心我師父的。”
“……”樹妖望着她,不說話。
白霜揚揚眉,將綁着杏黃手帕的右手擡到眼前仔細瞧着:“此番能讓師父的心脈暫時恢復,不過是我曾偷偷潛到玄家塔樓查看過古籍罷了。反正人之將死,搏一搏也未必不可。”
塔樓,古籍。樹妖在心中重複着這兩個詞,心下漸漸瞭然。
玄家塔樓藏寶衆多,且裡面的某些地方是宗外成員也無權進入的。放着強大的古書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