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芥被一片嘰嘰哇哇的銀杏葉拖着,她聽不懂銀杏葉的妖語,是跟着它到了樹下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
天機腳踩兩隻手臂合在一起那麼粗的樹枝,背靠在樹幹上。
修長的雙手在身前平伸,手指上套着又細又結實的花繩。平素裡沒多長的花繩此時變成了繩子,繞過樹枝一圈,吊着臉色漲紅的江羽書。
“天機!這是怎麼回事?”彌芥喘着氣跑過來。
一直拽着她衣袖的銀杏葉蹦下來,利用自身的優勢飄飄忽忽一路往上,落在天機的手背上。
經過江羽書臉前的時候,它還狠狠瞪了一眼。
“嘰嘰嘰嘰,唧唧。”小葉子在天機的手背上蹦着,爪子不斷指着彌芥。天機點點頭,它才收住聲一路爬到天機肩上,抓住他的衣裳趴着。
江羽書看見彌芥過來,像只蟲子一樣掛在那裡扭來扭去:“你來做什麼?快走!學監裡有妖怪!”
“快走啊!彌芥!”江羽書見她只是衝自己笑笑,還在往這邊走,急得聲音都變了。
“沒事,我們認識。”彌芥指指上方的天機,解釋道:“他是守護學監的銀杏樹,已經在這裡許多年了。”
江羽書卻只是搖頭:“守護?彌芥,你不懂,他們就是這樣故意讓你放鬆警惕,然後再傷你!等時機一到,整個學監的學子都會變成他的食物!”
天機的嘴角抽了抽,他是樹!不吃肉的!
嗯,不過有時候也會去飯堂蹭蹭飯,也是吃一些的。但絕不吃活着的東西,又不是食肉草那種噁心吧唧的東西。
“江公子,你先冷靜一下。天機真不是你說的那種妖,我們坐下來說可好?”彌芥仰着脖子看他。
江羽書冷哼:“只有你這個腦子纔會信!我只要又機會就會收拾他。除非我死了。”
“那你就去死吧。”天機拉長了臉,手指一鬆,江羽書條地落下!
彌芥臉色都變了,這人可是她救回來的答案啊!她趕緊張開手想要抱住下墜的江羽書,現在有些遺憾自己爲什麼打架的武功不錯,偏偏就不會輕功呢?
然而,就在江羽書的額頭即將觸到彌芥的時候,天機猛地收緊繩子。
他瞬間頓住,卻因爲這突然的動作臉色漲紅得更厲害了,像是馬上就要滴出血來。還附帶着眩暈的感覺,頭昏眼花呼吸困難。
“呵,我纔不會讓你死那麼便宜。知不知道我爲了不引起騷動,撐了幾重結界?那可是很耗靈力的!學監這裡的靈脈又那麼稀薄,用一點我都肉疼!”
天機挑了挑眉,手指微動,又把江羽書一點點拽上去。
後者勉強晃着還能動一下的手臂,堅定但口齒不太清楚的說着:“我不會放過你這個妖孽的……”
彌芥突然拽住剛被拉上去一些的江羽書的衣裳,用力往下一扯。
在天機錯愕的目光裡照着他脖子後面一個手刀落下去,江羽書的嘴脣動了動,眼皮子掙扎了數下,終是緩緩閉上了。
“抱歉,我應該跟着他的。”彌芥歉意的笑笑,拍拍江羽書,目光卻是看着天機的。
“把他交給我吧。我要回彌家,正好將他帶過去。”彌芥說話的時候,天機已經調整了花繩,有那麼幾條繩子輕輕繞到江羽書的背後和肩膀處。
他操縱着花繩把江羽書平平放下。
天機無奈笑笑:“你怎麼也不看好自己帶進來的人?他一個人在學監裡遊蕩,走到這裡居然察覺出了我的妖氣。就在這裡鬧騰。”
“我實在是受不了他的聒噪和不痛不癢的驅魔術,就想着教訓一下。沒想到……”天機頓住,擰起了眉。
彌芥跪坐在江羽書的旁邊:“沒想到什麼?”
問出口,彌芥纔想起之前天機一直不願意見自己。但現在如此平和的說話,連她自己都沒想到。
天機收回花繩,躍下樹來。
他輕飄飄落在彌芥對面,獨屬於銀杏的樹葉清香立刻往她這邊鋪面而來。彌芥被這股清香包圍,竟有了些提醒醒腦的感覺。
不過一想到這是天機的氣味,她的心臟還是不由自主的加快跳動了好一陣。
天機倒是沒發現她的呆愣和短暫失神,他的手指落在江羽書額上,而後一路向下,停在心口。
又翠綠的光隨着他的手指滑動。
“我沒想到他這樣‘膽大妄爲’,並不是愚鈍莽撞。應該是以前就形成的習慣。”說着,他忽然擡眼看定彌芥,“你尋到的這個驅魔師,過去有過不凡的本事。”
她瞪大眼睛,指着江羽書:“就他?!”
彌芥是篤定江羽書有故事,但她卻沒想過他過去會有不凡的本事。只當他是被自己信任的妖怪欺負過,這才狠下心學習驅魔術。
還沒學精呢,就到處找妖怪打架練手。
她原以爲,真相會和這個想法相差不遠的。但此時經天機這麼一說,彌芥倒是想到了另一個矛盾的地方。
若江羽書是不久前才學習驅魔術,那他何故說自己小時候就憧憬着進入學監?
他的目標可是能夠有機會直接進入帝國伏妖監的那個學堂,就連在驅魔術上造詣不俗的朱顏都是在十來歲就考進來了的。
還有,江羽書若是真的一開始就恨極了妖,他不該是修習驅魔師,該是修士纔對。
“怎麼,你沒看出來?”天機笑笑,手指在江羽書的心口處點了點,“不過受過極大的創傷,就算底子再好,也不可能重回巔峰了。”
天機的語氣與其說惋惜,不如說是帶着些許慶幸。
“這樣也好,要是他還能重回以前的巔峰。以他現在對妖的恨,不知道多少妖會命喪其手。”天機收回手指,“指不定他小時候還是個修習驅魔術的天才。”
彌芥皺皺鼻子:“是我看走眼了。還以爲他就是個修爲不濟,常受妖怪欺負的倒黴驅魔師呢。”
“以你的本事,能看出來就怪了。”天機揶揄。
彌芥橫他一眼:“我修爲那麼差真是罪過,不過我可一點都不後悔。”她不是嘴硬,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