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魔師和自己不能控制的妖物坦誠相對,這,辦得到嗎?
彌芥每天都在想這個問題,就連在學堂上也有些心不在焉。平安公主以爲她又受到了什麼欺負,多次旁敲側擊的詢問,都沒問出個所以然。
最後,公主得出的結論是她可能看上了學舍中的某一個男子!
聽到這個猜測的彌芥差點把喝到嘴裡的水給噴了出去,她好不容易纔嚥下水,驚愕道:“公主,沒有的事!”
“那你爲何總是心不在焉?”平安公主自是不信的。
彌芥放下水杯,無奈道:“這不是快到夫子說的評試季節了嘛,我擔心自己能不能順利通過。”
這回換平安公主差點噴水,要不是她生來就接受了良好的教養,肯定和彌芥是一個模樣。
站在一旁的宮女眼尖地接過她手裡的杯子退下去。
“彌芥,我的耳朵還好吧?你說你怕自己不能順利通過評試?!你是怎麼冒出這個想法的?”
公主秀眉高挑,忍都忍不住笑。
彌芥卻不笑,她一本正經說:“公主,是你太自信了。評試可不是學業合格就行的,天知道今年學監會出什麼古怪的試題。”
平安公主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也斂住笑容。
“去年是機關術,前一年……好像是奇門……再往前一年,是狩獵。唔,如你所說,確實是夠古怪的。”平安公主偏着頭,稍稍羅列了一下,臉色就不太好看。
彌芥點頭,也有些犯難:“沒有一項是學監裡的學業中出現過的,不明白他們考這個的意義何在。”
“是啊,還防不勝防。”平安公主扭頭看一眼已經被掛在牆上的畫。
美麗的臉上立時浮起純真的表情:“彌芥,你說他們今年會不會給我們這些初入學府的學子考畫畫?”
“但願不是……”彌芥也望向那幅畫。
被牡丹擋了一半的太陽,彷彿正努力掙扎着去往寬廣的天空,靠近雲朵。奇怪,這幅畫怎麼會給人這種感覺?
彌芥愣了愣,難不成是自己最近考慮的事情太多,把自己困住了?
正相間,平安公主已經噗嗤輕笑出聲,但她及時用手帕擋住自己的嘴巴:“彌芥,我知道你畫畫難看,但你也不用這樣啊。”
“公主,我說的是實話。要真是畫畫,我的評試連合格都得不到。那樣的話,會被趕出去吧?”彌芥苦巴着臉。
平安公主把椅子搖過去,抓住她的手道:“彌芥,你不必憂心,你是我的陪讀,他們趕不走的!”
“多謝公主。”彌芥真心道謝,卻在心裡嘆了口氣。
明面上講,作爲公主的陪讀她自然不會被趕出去。但若是其他貴女已經開始商量着要對付她們呢?
那些姑娘整天小心思不斷,上回才被收拾得安寧點,爲了“復仇”,難保不會選擇評試下手。
反正她們都家世不凡,能被送進學府的,必定都是將來要成爲家主和主母的存在。
這些姑娘和公子大多數從小時候就被教授各種手段,只收拾個一回兩回哪裡鎮得住她們?
彌芥倒不是畏懼會被她們欺負,她只是不想再在這些破事上分心。
“你真的沒有心上人?”平安公主繞了一個大圈,又回到原處。還自我推斷道:“我看上次那個人就不錯,你說只有一面之緣吧?我看他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樣啊。”
這回彌芥是真的無語了。
她反握住平安公主的手,捧起來認真道:“我的公主,我真的和那人不熟。一點點都不熟!”
“不熟他能幫你出謀劃策指點迷津?不熟他能把那什麼野梨子給你?”平安公主大方一笑,擺明了認死不改。
一串話說下來,還真是讓彌芥無話可說。再爭下去只會是越描越黑,她索性就懶得講。
倒是平安公主以爲自己抓住了重點,又跟進道:“彌芥,我好一段時間沒看找他了,你們兩個是不是吵架了?”
“公主,你多心了。”
“我這是關心,哪能算得上是多心?你陪我讀書,我自然是要關心你的人身大事的。”平安公主義正言辭。
彌芥:“……”
她還能說什麼?當遇到一個將自己的想法當成所有人的想法的公主,彌芥覺得自己就算是多長几張嘴巴都說不過她。
不過,平安公主倒是提醒了她一點。
她和天機,算得上是吵架嗎?不算吧!連臉都沒紅。頂多就是生氣,只是那男妖也真是夠能氣的。
要不,明天去銀杏樹那裡看看?
彌芥抱着古怪的心情回到房間,躺了一陣睡不着,又起身開窗。站在窗戶這裡,正好能看見月光下的銀杏樹。
她不知道的是,在自己的屋頂上,此時也正好坐着一個人。
青絲烏黑如鴉,和銀杏樹的樹葉一樣碧綠的衣衫,還有在指尖滾動的一枚白果。他聽到底下開窗的動靜,目光下意識看過去。
有光從打開的窗戶裡透出來,連帶着站在窗前那人的影子也一併印在地上。
天機意識到她站在窗口看的方向是高聳入雲的那株銀杏樹後,臉上的表情竟多了幾分複雜。
“彌陌,你說你。怎麼就有一個如此執着的妹妹呢?”他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喃。
是孽緣吧……
一陣風過,屋脊上空空如也,只餘一絲綠色的光在夜空裡迴旋一圈,最後飛向銀杏樹的方向。
許久之後,那扇開着的窗戶才合上。
燈熄火滅,裡面的人休息了。但旁邊的房間裡還亮着燈,燭光裡,平安公主還坐在書桌前,提着筆認真描着一幅新的畫。
兩個宮女一左一右候着,大氣都不敢喘。
一個安靜磨墨,另一個只要一見燭光稍稍變暗,就立刻拿着挑燈的銀簪上前挑一挑,保持屋子明亮。
翌日,彌芥起了大早,在學監的花園裡收集了整整一盆朝露!
她把乾淨的布鋪在花草上,等布全部沾溼,再擰到水盆裡。而後端着這盆露水去了銀杏樹下。
澆水,拔草。做完就走,什麼也不說。
後來幾天還加上了鬆土,弄得忍不住到樹枝上觀看的天機一頭霧水,心裡也是好奇得很——她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