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妖搖頭,腦袋上的草葉抖落一串水珠:“千草不是醫者,是藥師。不過,她也是妖物。”
“她醫人類?”
“只要是能治的生命,千草什麼都治。將藥用在疾病上,簡直就是她天生的本能,特別是人類,一用一個準!”草妖撐在水杯上,神氣得很。
白霜撇撇嘴:“她就沒有失手的時候?”
“有,但那不是她的本意。可惜,沒人相信她。”草妖剛提起的精氣神瞬間泄掉,像火焰被冷水澆滅。
白霜若有所思,仔細看着掛在自己手腕上鐲子,清澈透亮,裡面什麼也沒有。
“你在找她?她不見了嗎?”白霜放下手臂,鐲子上有曌的氣息,想是他給她戴上的,否則她不至於取不下來。
草妖點頭,一臉鬱郁:“我找了她數百年,每次都沒能見上面。可能是她太忙了吧。”
“她要醫治的生命太多,匆忙離開也是正常的。和以前一樣,來去匆匆。”
它頭上的兩片葉子彎下來包住臉,露出幸福的表情:“我也受千草的妖力滋養,變成能去百病的寶器。”
“那些司幽國的驅魔師抓我可不只是爲了找到千草,更是爲了這個鐲子。”草妖冷哼。
那她戴着這東西豈不是很危險?白霜皺眉,而且自己也沒什麼需要戴鐲子的病吧?
還是喊他摘下吧,反正她也不喜歡戴這些東西。白霜拉過袖袍蓋住鐲子,問草妖叫什麼名字。
後者激動得從杯子裡跳出來,抖落渾身水珠高興道:“我叫千千。”
“千千,歡迎來到妖藏閣。”白霜喚來墨荻,指着草妖道:“千草鐲,隨身攜帶能去百病。按市場價,就標一千個靈媒底價,上不封頂。”
墨荻迅速變成一支筆,恰時,從櫃檯後面飛過來一個冊子,嘩啦啦幾下自己打開。
他就在冊子上書寫一通,最後遞給白霜。“掌櫃請看是否還有需要添加的?”小冊子上,墨荻連形狀顏色和大小都寫上去了。
白霜滿意點頭:“就這樣,你繼續去幫忙吧。”
呆看着墨荻的背影,千千好一陣才反應過來,怒道:“你竟然要賣了我?!”它的葉子向上豎着,變換好多次形狀。
草妖不是單一的哪一種草,而是千萬種草的靈力生出來的。
“我這裡是做生意的妖藏閣,除了寶器的買賣什麼都不做。難不成你也要我們幫你找千草?”白霜繃起生意臉。
同草妖千千比起來,水刀子給的生意還是比較正常的,好歹龍舌弓也算得上寶器了。
帶回來附上靈,給天帝送去就會有不少淨利。與其去找妖怪,還不如直接把千草鐲給賣了,划算。
“我可是和你家夫君有約在先的!你不能趁他在廚房做飯就隨便改變我們的約定!”
千千在桌上蹦得像支筷子那麼高。
白霜施術定住它:“你別蹦了,我眼花。你和他有什麼約定?”時機一到,她就趕緊開挖。
剛纔曌說沒事,她一個字都不信。
“君子之約,豈能隨意破壞?”千千用眼神表示自己是個絕對的君子,那小模樣,要說多正義就有多正義。
白霜身前冒出一簇妖火,稀里嘩啦變成五把小妖刀:“君子?你也好意思提!”
一邊說自己是君子,一邊給別人下毒的妖怪她還是有一回看見。白霜手指一動,妖刀們嗖嗖飛過去釘住它的葉子。
“千千,想要別人信你,就別使陰招。”白霜站起來,朝後院走去。
她可不是“誰弱勢誰就是正義”的擁護者,真相如何,白霜向來喜歡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腦子去想。
白霜去井邊打盆水,端到柱子邊。
她用水瓢舀瓢水潑在半死不活的男人臉上,待對方的目光找到她在哪,才問:“我夫君說你認爲千草和千千是惡妖,他們怎麼個惡法,說說?”
“哼,一個妖怪。也有資格審我?”男子目光如劍,甚至帶着輕蔑。
白霜反手拿出幾張符紙:“如果,是會驅魔術的妖呢?”她說着,手中的符紙迅速變成紙人。
在男子驚訝的時候,她指了指身側的小樓:“我們妖藏閣是做生意的。”
“你若是說出緣由,並出得起價錢。這千草鐲和裡面的元靈千千,都給你。怎樣?”白霜拉開衣袖,將鐲子在他眼前晃晃。
男子陷入沉思,眉頭緊鎖的那種。
片刻後,他終於放棄掙扎,說了一件事。關於千草的事,遠在司幽國,且還是從國家卷宗那裡看來的。
百年前的一個炎夏,淺白的霧籠罩着司幽國的一座小城。
小城裡正在爆發疫病,軍隊封鎖了所有出口,凡是想逃出去的都會被殺死。外面的人自然也進不去。
這裡已經被徹底放棄了。
可十天前,這裡明明還是個熱鬧健康的小城——雜耍、說書,生意買賣,三十六行行行賺錢。
自從那個叫千草的妖怪來後,一切都變了。
人們恭敬迎她,還特意爲她準備了歡迎的宴會。這個叫千草的妖怪在許多人心裡就是活神仙,走到哪,都能被好生招待。
司幽國是大陸上最晚建立除妖官僚的國家,那裡的妖們擁有和百姓一樣的權利。
千草雖是妖,卻也是個拔尖的藥師,治好過不少疾病。且收費低廉,聲名遠揚,她一襲碧衣,身背淺白藥箱的形象深入人心。
走到哪都會被最快認出來。
可就是這樣一個傳言中心善美妍的女妖,在數日後將小城困在灼熱的疫病災難裡!整個小城的人都染上惡疾,慘叫連連。
她從城中穿過,乾淨的碧衣一塵不染。
沒救一個人、不施一副藥,她只是冷眼看着他們。連個可憐的眼神都不給,似乎看着這些人痛苦,是一種樂趣。
官府怕有人爬出去,下令封鎖城門。
信鳥將消息帶到國都,也只換來軍隊從外面守城。不是爲了小城的安全,而是爲了不讓裡面的人爬出來。
半月後,小城中只剩下滔天的惡臭和死氣。
等屍體徹底腐爛,再也無法傳播惡疾時,士兵們這才進去清理。在官衙內,發現寫着兇手的牛皮紙。
是“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