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火虎說要小心,白霜卻覺得有些多餘了。對面的妖怪看起來很是虛弱,即使有夜色的掩蓋,她的氣色看起來也一點都不好。
除去毫無血色的臉和發白的脣,她的眸也不似林鹿那般熠熠生輝,像是蒙了一層紗。
“打擾姑娘了。妾身前來,是有件事要拜託姑娘。”她輕拂華麗的衣袖,笑盈盈看着白霜。
白霜望一眼皇宮的方向,鐘樓正對着的啓明星正毫無顧忌的亮着。
“不會耽擱姑娘多少時間。”獬豸看見白霜的動作,又趕緊道。說罷,她抿着脣緊張盯着白霜。
嘆口氣,白霜點頭:“你說吧。”
女妖鬆了口氣,緊抿的脣瓣鬆開,因爲這個動作,她的脣上纔多了些鮮活的顏色。目光也亮了些。
“這個,我想請姑娘代轉給他。”女妖從袖袋裡拿出一塊圓潤透亮的玉珏。
她身邊的小丫頭立刻接住,並飛出來遞到白霜面前。
“你這是何意?你們方纔沒有見面?”白霜沒有立刻去拿這塊玉,而是一臉疑惑看着女妖。
林鹿衝過去救她,不會是半路被太一樓的術士給截了吧?!
女妖搖頭,苦笑:“我們見過面了。”順了口氣,她繼續道:“我大限已到,活不了多久了。他就拜託姑娘了。”
說着,女妖竟是伏在扯上叩了個頭。
白霜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行動嚇得不輕,趕緊甩出骨鞭將女妖拉起來:“你這是何意?林鷺是吧?你要說什麼就自己給他說。”
把小鹿拜託給自己?她以爲小鹿是物,可以隨便交付嗎?
“拜託姑娘了!”女妖也不解釋,只是固執的趴着,哪怕她的一隻手已經被白霜手中的骨鞭勒得發紫,也不願意起身。
“請姑娘應了我家姑娘吧,她爲了對付太一樓樓主,已經沒了大半條命。此時就這麼個遺願,也不違背道義良心,姑娘爲何不肯應下?”
瞳瞳舉着玉珏,淚如雨下。
白霜的脣瓣動了動,話到嘴邊卻變成:“他來了,有什麼要說的,趁早吧。你們是遺世的獬豸,不該我這個半妖當信使。”
說罷,白霜收回骨鞭身影一閃,使了個空遁術離開。
林鹿被心眼拉着,破開夜幕出現在車前。“你給我下了藥,爲什麼?”他幾乎是“掛”在心眼身上。
“……”林鷺怔怔看着他,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還是瞳瞳吸吸鼻子,把玉珏塞到林鹿手中:“姑娘爲了救你徹底脫離太一樓的控制,毀掉了自己的身子和妖力。就快死了!”
什麼?!林鹿心臟緊了緊,搭在心眼肩上的手都顫了顫。
“瞳瞳!”她猛地厲喝,可惜聲音聽起來一點都不嚇人,“你答應過我不瞎說的,如此胡言亂語是想受罰嗎?”
小丫頭急了,眼淚像豆子般滾過:“姑娘!瞳瞳深以爲方纔的姑娘說得對,你該說出來的!何必瞞着?”
林鷺憤怒又無奈的看着自己身邊的這個小丫頭,終究是涉世不深的小妖。
她若不瞞下來,以林鹿的性子還不去找清裟拼命?可她答應過林鹿的孃親,要護他的啊!
看了一眼錯愕的林鹿,她的心臟像溢滿了蜜。
其實,即使沒有恩人的囑託,她一樣會護着他。不需要什麼特別的理由,就是想護着他,想他早日脫離太一樓的控制。
“林鷺,這是怎麼回事?”他半咬着後槽牙。
她垂下目光,放落了草簾:“瞳瞳,我們走。”話語沒有絲毫的波瀾起伏,可她卻在車裡咬破了自己的手。
眼淚掉下來,又化成光點消失。
這是一個獬豸即將死亡的徵兆,她身上的所有東西都會化成光點消失。過程可能是十天半月,也可能只是三到五個時辰。
扛着那麼多心痛,廢了那麼大的勁就是想讓他恨自己、忘了自己,好好活下去。
此時又怎麼能半途而廢?
耳邊響起掀簾的聲音,林鷺轉過去抱着對方就悶聲哭:“瞳瞳,走,趕緊離開這裡。離開他!”
“爲什麼那麼想離開我?你明明不恨我,也不討厭我。”這聲音不是瞳瞳,是林鹿。
她一呆,這才感受到自己抱住的人果然不是個柔弱的小姑娘。望着直視自己的他,林鷺竟然一口氣沒上來,沒出息的昏了過去。
“林鷺!林鷺!”他搖着她大喊,緊張的探鼻息、試脈搏。
動靜太大,把外面的心眼和瞳瞳都給引進來。瞳瞳按住驚慌失措的林鹿,紅着眼道:“是姑娘的身子太虛弱了。歇一陣就會醒過來。”
這也不是第一次因爲激動昏倒,她早已經見怪不怪。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將林鷺抱在自己的臂彎裡,手中摩挲着那塊圓形玉珏,神色惶惶。
瞳瞳盤腿坐在一邊,咬了咬牙,終究還是開了口。
其實,林鷺沒了雙腳並不是因爲她編了個關於他孃親的故事並試圖讓他相信。而是利用顛倒黑白是非的力量強行改變了糖丸。
就是清裟給林鹿吃的那種糖丸。
糖丸內藏有操控獬豸的最佳符咒,只要清裟高興,他甚至可以利用糖丸將原本善良膽小的獬豸變成癲狂的瘋子。
對於獬豸來說,清裟給的糖丸就是毒。
之後,她又故意和林鹿走得很近,讓自己成爲樓主用來威脅林鹿的對象。並漸漸忽略糖丸的作用。
林鷺並沒有撒謊,她確實是清裟從沙盜手中搶回來的。
她也確實很感激他,並盡心盡力“效忠”。可清裟想要使喚的,卻是男的獬豸,他說她很寶貴,不能死了。
可他卻給她喂下糖丸,讓她徹底臣服。
如果林鷺願意,她可以勸說林鹿,讓他也加入太一樓。不過清裟不信任妖怪,非要設計捉他。
林鹿到太一樓後經歷的一切,都是她曾經歷過的。
她也發現了清裟的秘密,原來,長得好看的人並不是就有一顆善良通透的心。林鹿所受的殘酷對待,她也一清二楚。
有一回,她試着勸了勸清裟。
對方聽完只冷着臉道:“他只是個工具,你是瑰寶,不該替他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