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平京城楚宮。
張冽早朝過後就徑直去了宮殿西南角的暗殿,昨晚尋妖閣有消息傳來,說烏衣閣在朱雀街圍堵忽然現身的金蛟。他恨不得親眼目睹抓捕金蛟的壯觀場景。
可惜他是楚國的皇帝,國事纏身,沒空出宮,只能在處理完政事後乾着急。
換做平時,每有變化尋妖閣都會送消息過來。但昨晚除了那頭一個消息外,再無消息,過了早朝他再也按耐不住心裡的焦躁,急急去了暗殿。
諷刺的是,和他心情激動走進暗殿不同,暗殿中聚集的幾個人個個都苦着臉。
一聽皇上駕到,他們的臉上更是青白交加,難看得很。但人已進來,除了硬着頭皮迎接外,別無他法。“拜見皇上,吾皇萬歲!”
隨着那方黑色龍袍撞入眼簾,幾人默契跪下。
“金蛟呢?運過來沒有?”楚皇心情大好的走上屋子中最華麗寬厚的龍椅,這是暗殿中他獨有的位置,就算平時他不在這裡,也沒人敢坐上去。
豈料,底下幾個人跪着轉了個方向,全都低頭不語。
楚皇笑一陣,察覺氛圍有些不對勁,眯起了眼睛:“怎麼回事?”
“……”
“說話!都啞巴了嗎?”他拉長臉,雙手撐在膝上冷視下面幾個人。烏衣的女人是烏衣閣閣主,濃妝嬌媚的那個是尋妖閣閣主,另一個同那兩個女人並排而跪的男人衣着簡單、面相普通。
但他是烏衣閣和尋妖閣後盾——雨樓樓主。
專門負責用最平凡普通的方式抹去那些知道和可能知道烏衣閣和尋妖閣蹤跡的人和妖,多年來正是又雨樓的各種“清洗”,纔會連太一樓都不知道暗殿的存在。
剩下的幾個就分別是他們帶在身邊的得力助手。
“回皇上。”烏衣閣閣主舔了舔乾澀的脣瓣,率先回答楚皇,畢竟抓捕金蛟是烏衣閣行動的,“昨晚行動失敗,讓那條蛟龍逃了。”
殿中燭火滋滋燃着,楚皇的臉越來越冷。
許久,他眯起眼睛,寒芒畢現:“烏衣閣只成立以來,從不失手。不管是殺人還是捉妖,都是能和太一樓並肩而語的存在。昨晚尋妖閣的消息還說你們十六對三,穩捉金蛟不在話下。”
“今天你來給朕說蛟龍逃了,啊?!”張冽頓了頓,還是沒能抑制住氣得開始大力起伏的胸口。
“回皇上,屬下原也如此認爲。但就在收網之際,突然殺出來一個會驅魔術的妖怪,她打亂了包圍圈,才讓金蛟有機會逃走。”烏衣女子伏在地上,她身後的兩個手下也跟着額頭貼地。
昨晚的意外她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
那個突然殺出來的妖怪不是烏衣閣遇到的最強的妖,甚至只算得上是中等偏上,可對方卻偏偏是降妖術法制不住、用武功又抗不過她使妖法的存在……
這才讓她們這羣烏衣閣的高手生生吃了虧。
“會驅魔術的妖怪?”楚皇冷笑,“你當朕是三歲孩子可以隨意糊弄?!放肆!就算是三歲孩子也曉得驅魔術是剋制妖怪的術法,你給朕說烏衣閣輸了是因爲對方是一個會驅魔術的妖怪?!”
“皇上……”
“閉嘴!”他拂袖起身,徑直過去一把扣住烏衣閣主的下巴,“說謊也要像個樣,別以爲朕是簡居深宮的帝王,就可以編造荒唐的理由來欺瞞。”
話音方落,他條地拔出她按在地上的飛燕,眼都不眨就刺死了後面的一個烏衣女子。
“這是警告。”張冽拔出飛燕,直接在閣主身上擦去血跡,然後哐當丟在她面前,“辦事不力,打草驚蛇。這回只怕太一樓也知曉金蛟所在,朕想暗取就更難。”
“你回去好好想想如何彌補這次的過錯!反思一下烏衣閣是不是落後了。”楚皇起身,看臭蟲一樣垂目看着烏衣閣主。
她閉上眼睛,咬緊牙關道:“屬下謹遵皇命。”不給半點解釋的機會,烏衣閣在他眼中始終不過是一把兵器而已,如今他甚至懷疑烏衣閣的能力,呵,伴君如伴虎。
“後續如何了?”張冽的目光朝男人撇過去。
他趕緊將腦袋埋得更低些:“回皇上,已經在昨晚後半夜清洗乾淨。不但能保證除去烏衣閣的痕跡,還能保證太一樓在短時間內不會察覺金蛟現身過。”
“做得好。等一下叫人去國庫領賞,朕會親自爲雨樓列出賞禮。”張冽的氣總算是消了些。
他走到尋妖閣閣主面前,輕擰脖子道:“此次打草驚蛇,你們尋妖閣需得盡全力查找金蛟下落。切不可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必須再次搶在太一樓前面完成。”
“喏。”濃妝的女人本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吞下去。
要查金蛟勢力談何容易?那幾個緊跟線索的探子到現在都還沒消息,以從前聯絡的時間來看,他們多半已經出了事。好不容易摸到的線索再次石沉大海。
加上昨天烏衣閣在去準備佈局捉金蛟取龍元的路上“偶然”看見金蛟行蹤,和她們最後折戟沉沙。
不得不讓人懷疑昨晚只是個陷阱,給敵人當頭一棒,順便斷了她尋妖閣的線索。要想在這海一樣的平京城中尋找沒有妖氣的金蛟,談何容易?
總不該把所有平京城的人全都挨個排查一遍吧?
挨個排查極容易暴露尋妖閣蹤跡,且雨樓也不可能大面積“清洗”,他們清洗的手段並不是有什麼奇門之術讓看出端倪的人失去記憶。
楚皇篤信“死人的嘴巴纔會緊閉”,所以雨樓的清洗不過是用看似平常自然的方式殺人於無形之中。
不過比起烏衣閣利落的殺人手段來,雨樓就要複雜得多——精心佈局謀劃,還要刻意讓當事人的親人和地方官府看不出半點不自然的痕跡。
烏衣閣是動手多,雨樓卻是動腦子多。
倒是她手底下的尋妖閣,又要動腦又要出力,一旦遭遇變動還會全盤翻覆。還得隨時在楚皇面前拿出功績來,委實難做。
目送楚皇離去,她終是沒把斷了消息的事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