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相信那鬼傳說?”百鍊一時難以適應她說話的跳躍,愣了一下才澀澀笑道:“我早就煉不出神器了。”
這回換白霜錯愕,尾火虎跟她說的話還猶在耳邊,這廂百鍊就說自己煉不出神器?他一定是怕她藉由頭纏着他打造神器!白霜揚揚眉。
“可是,我在書筠歸還的記憶裡看見了騰蛇劍。那是你煉的吧?”她賊兮兮戳了戳百鍊的手臂。
後者嘆口氣,用百鍊錘撈開白霜的手道:“騰蛇劍是我、不,該說是我們一起煉成的,我、貔貅,還有寒川,三個。你見過一把錘子就能獨自打造器物?”
白霜認真回想一下烈火鎮上的鐵匠鋪打造器物時的場景,點頭,光有一把用於錘鍊的錘子誠然不能完成整個過程。
百鍊用變小的錘輕輕敲了敲她的頭:“貔貅的真身是爐子,一旦點燃,可以融化天下萬物。寒川是生活在極寒之地冰川底下的一泉活水,最善淬火,經我錘鍊過的器物必會由她冷淬。所謂神器,就是這麼來的。”
百鍊、貔貅、寒川,原來天地初始的煉器神物是一整套!
“那他們呢?”白霜揉着被他敲過的地方問,她在書筠歸還的記憶中並未看見他說的貔貅和寒川,莫非……是那兩個最後變成紙人的傢伙?!
百鍊將鐵錘放進水中,立刻有長相怪異的魚圍過來。
他沉默片刻,道:“我們分道揚鑣了,騰蛇劍是共同打造最後一件寶物。還沒完成最後的一步‘附靈’他兩就不告而別。”真是沒義氣。
“難怪騰蛇劍上的劍靈是原生的,且還變化不全。感情是當年根本就沒附靈進去。”尾火虎在白霜心裡打個大哈欠。
看他那落寞的樣子,白霜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不過,百鍊的落寞也就是那麼一瞬,他忽然將鐵錘從水中撈起來,對着白霜丈量般從頭比到腳。
“你做什麼?”白霜抱緊自己,他該不會想用鐵錘給她鬆鬆筋骨吧?
“好奇。”百鍊一笑,鐵錘指着她的另一隻手,“你一個人類的小姑娘,身上怎麼會有這麼濃厚的妖氣的?你把自己獻祭了?”
白霜學着他的樣子用手指把鐵錘撥開:“是,爲了換得暫時活下去。不過對我來說很值。我身上的妖氣又重了?”
她說話時臉上並沒有生而爲人,發現自己妖化的恐懼。那雙掩藏鋒芒的眸子裡,反倒透出來自心底的高興,妖氣加重,說明她妖化的部分更多。
最直接的結果,就是她變得更強。
“不是又重,是更重。現在的你就好比一個不停喝酒的酒鬼,身上的酒氣越來越濃。”百鍊握着鐵錘的手落在劍妖背上,湊近白霜道:“小姑娘,你有故事啊!說說?”
這百鍊可真是……
她努力做出一副異常誠懇的模樣,雙手扶着百鍊的肩膀將他推開最大的距離:“無可奉告。而且,就是個人和妖怪隨處可見的交易,也沒什麼好說的。”
“沒趣。”百鍊見她不肯說,乾脆倒在心眼的背上躺着。
他總覺得現在的自己沒什麼真實感,像是在做夢。千年前的氣憤還在腦中,可一轉眼書筠就死了,身邊還多了個姓白,身上既有自己熟悉的血脈味道,又有曌的妖氣的神秘姑娘。
還有託着他們的劍妖,如此強大的劍妖居然不是當年他們打造的騰蛇劍?!
這一切倒是是夢還是幻?百鍊將鐵錘舉到眼前,目光細細撫過上面的每一道紋路,等見到曌,這一切就可以判定爲真實的了吧?
心眼在暗河中鼓動妖力穿梭,雖是逆流而行,速度卻比走陸路快許多。
到達鳳凰淵中心時,天上的日頭還沒爬到正當空。她懷抱遊累了正睡得香的角木蛟,領着百鍊一起踏上林木蔥鬱的土地。心眼收起真身,重新化回人形飄在後面。
“沒想到千年後,這些樹木花草竟生長的如此之好。”百鍊提着小錘,驚歎不斷。
他走着走着就仰着頭原地轉個圈,或是拿小錘敲敲這顆樹、撥弄撥弄那朵花。像只剛從籠子裡放出來的鳥,嘰喳不停:“那時這裡被毀得連根草都找不到啊!”
白霜搖搖頭,她懷裡的角木蛟被吵醒,衝百鍊投過去兩個看白癡的眼神又把腦袋放到她臂彎裡呼呼睡去。
尾火虎在她心裡翻個身,睡得四腳朝天。白霜受百鍊影響,也忍不住去看周圍的大樹,此時的感受果然和之前大不相同。她也見過千年前鳳凰淵的殘破之狀。
雖只在書筠寫下的記憶裡,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觸卻是實實在在的。
“來了來了!”
“那個!快看那個人類懷裡的小傢伙……”
“注意你的言辭!那是小殿下!”
不少小妖怪擠在樹叢後面,就連樹椏上都飄着不少形狀難以描述的魑魅魍魎。百鍊忽然安靜下來,目光流連着那些膽小又好奇的小傢伙。
原來,這裡又恢復了這麼多生靈。那個人拼儘性命的努力,是值得的啊!
忽然,走在前面的百鍊一頓,忙着豎起耳朵去聽小妖怪們有趣對話的白霜一個沒留意直接撞他背上。“你停下也不說一聲,小傢伙又被驚醒了。”她皺着眉抱怨。
百鍊沒說話,安靜得像塊石頭。
不對勁!白霜抱着使勁瞪百鍊驚它瞌睡、恨不得撲上去撓他幾爪的角木蛟繞到旁邊,她也愣住了:“曌?!”
對面,身着一襲天青色衣衫的曌正赤腳立在一朵白淨的大蘑菇上笑盈盈的看着她們。他雙手攏在袖中,一頭月白色髮絲緞面般貼身垂着,和藹溫柔。
曌的身後,遠遠圍着一羣膽子稍大的妖物,都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
白霜對着他那張無可挑剔的俊臉嚥了咽口水,曌笑了……還能笑成這副春風化雨的模樣,有點嚇人啊!
縮起脖子,她默默抱着角木蛟移到旁邊的樹後。直覺告訴她,曌可能是要找麻煩——找百鍊的麻煩,爲防殃及無辜,她還是閃遠一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