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喬此刻冷眼看着程氏,她倒是想知曉程氏還能有什麼手段,眼下這婦人的僞裝已然徹底曝露,現下她便只能以名節二字來要挾她薄玉喬,着實是太過天真。
見着薄玉喬面上的冷意,程氏心下也略有些驚疑不定,畢竟她最爲在意之人,便是薄府大少爺薄清遠,但先前薄玉喬將遠哥兒給牽扯進來,便相當於扼住了程氏的咽喉,讓她不敢妄動。
“喬姐兒,眼下嬸孃好歹也還是薄府的當家人,你身爲薄府的小姐,既然有膽子在夜間與男子私會在一處,便也要有膽子承擔起這個後果。”
說道此處,程氏秀麗的面龐也現出一絲無奈之色,配上她周身溫和的氣質,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薄玉喬以爲便是被程氏這副模樣也矇住了眼,以往方纔被其欺瞞。
薄玉喬抿了抿脣,她已然解釋過數遍,現下也不欲開口與程氏多費脣舌,徑直冷笑一聲,也便罷了。
見狀,程氏雖說心下氣怒,但面上也不過僅是蹙了蹙眉,而後語重心腸的開口道。
“你是我親眼看着長大的,嬸孃也不忍心看着喬姐兒你受罰,莫不如便如此,只消喬姐兒你將昨夜那賊子的身份給吐口,那嬸孃便即刻去規勸你父親,讓他免了你的責罰。”
聽得此言,薄玉喬杏眸之中的譏諷之色愈發濃郁。程氏着實是打得好算盤,此刻便以言語給薄玉喬設了一張網,假使她現下一個不察,將義父的身份說出去,恐怕隨後義父與她薄玉喬之間,便更是不清不楚了。
屆時,即便薄玉喬清者自清,恐怕爲人千夫所指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嬸孃,昨夜之事,喬兒已然說的極爲清楚,是有歹人在喬兒的膳食之中下了千年醉,如此方纔使得喬兒出府尋藥。以嬸孃的仁善心腸,想必也不忍看見喬兒在夢魘之中備受折磨罷?”
眼下薄玉喬心中也升起了淡淡的懷疑之意,畢竟現下瞧着程氏這副咄咄逼人的模樣,着實與素日反差太大,便好似對什麼忌憚一般。
如此模樣,難道不是心中有鬼?
薄玉喬略微側了側身子,往一旁擺放着的紅木桌子上瞟了一眼,發覺裝在青花瓷盅兒內的罐燜魚脣此刻還好好的擺在上頭,也便放心了。
薄玉喬這一席話將程氏堵得啞口無言,紅脣輕啓,欲要說些什麼,卻又無從開口。
此刻阿珠瞧見程氏這表裡不一的毒婦便極爲厭煩,水靈靈的大眼兒一轉,登時便將昨夜的事情在腦袋裡過了一遍。而後阿珠便緩步上前,俯在薄玉喬耳畔,輕聲開口道。
“小姐,昨夜奴婢暗自您的吩咐,跟着卓琴那丫鬟。發覺那丫鬟着實不是個老實的,竟然施展輕功出了薄府,也未曾讓旁人發覺。若非奴婢警覺,恐怕便會被卓琴給發現端倪。奴婢一直尾隨着卓琴,發覺其入了一個普通的小院兒之中,奴婢雖未入內,但也聽見了其中有婦人的慘叫聲,也知到底是怎的回事?”
聽得阿珠的言語,薄玉喬登時便挑了挑眉,而後一雙杏眸帶着幾分笑意,瞧了程氏一眼,徑直開口道。
“現下嬸孃您在瓊枝閣呆的時候也算不得短了,便與喬兒一齊用膳罷。”
薄玉喬心下暗自覺得,卓琴所去的那個小院兒,定然也與薄府脫不了干係,不過她現下也並未尋着證據,若是貿貿然以此事要挾程氏,反倒落了下乘。思及此處,薄玉喬這纔想要送客,而後纔有機會繼續謀劃開來。
“用膳便不必了,喬姐兒你這般執迷不悟,嬸孃也便沒有法子,便只能將此事捅到你父親那處了。”
說着,程氏便冷冷的瞧着面前的小娘子,心下着實是後悔的很,若是當年在趙月如去世之時,將薄玉喬給一併送上路,恐怕現下也不會如此麻煩了。
不過即便程氏現下如何不甘,亦是無力迴天,只得淡漠地望了薄玉喬一眼,而後便一震袖襟,徑直離開了瓊枝閣膳堂之中。
待程氏一行人終於消失在了瓊枝閣之內時,薄玉喬這才正色的望着阿珠,而後便徑直開口問道。
“那小院兒的位置所在何處?你可知其內到底住了何人?”
聞言,阿珠低眉斂目,兀自搖了搖頭,道。
“奴婢並不知曉院主人的身份,畢竟在奴婢隨着卓琴出門時,天色已晚,自是不好打探消息,不過眼下小姐身子已然無礙,奴婢也便放心了,現下去再打探一次便可。”
阿珠這單純的脾性,讓薄玉喬也着實歡喜的很。不過薄玉喬也並非不通情理之人,昨夜到今晨這一晚上功夫,阿珠一直都並未閤眼,現下便連眼眶下頭也現出了一絲淡淡的青黑之色,配上那張蒼白的小臉兒,讓人不由心生憐意。
薄玉喬輕笑着搖了搖頭,隨即便開口道。
“此事不急,想必阿珠你忙活了這一陣子,定然也會肚餓了,便先用些飯食,而後再好生歇息一番,莫要將身子給損了,否則若是舅母后來找我算賬,那可便沒法子了。”
說着,薄玉喬便徑直出了膳堂之中,而後便回了主臥,好生歇息一番。
薄玉喬歇下了,但程氏可未曾閒着。
眼下程氏已然鐵了心欲要將薄玉喬這個心頭大患給除了,所以一出了瓊枝閣之中,也並未耽擱時候,便徑直往薄正所處的書房處行去。她現下雖說是薄府的掌家人,但到底也不過是薄玉喬的嬸孃罷了,也不好管教與她,倒不如借薄正的手,將薄玉喬這小娘子徑直給趕到別莊之中,如此她便可以讓喬姐兒無聲無息的病逝了。
如此一想,程氏心頭也不由的升起了一股子淡淡的悵罔,若非喬姐兒與她作對,自己也不欲將其的性命給收了,畢竟那小娘子年幼之時,着實是極爲討喜的。
待程氏到了書房前頭,便有小廝入了書房之中通報,不多時,先前入內通報的小廝面上便掛着謙卑的笑意,恭恭敬敬將程氏給迎了進去。
程氏入內之後,薄正也不敢託大,徑直起身相迎。常言道,長嫂如母,程氏身爲薄府的大夫人,身上亦是有誥命的,薄正即便身爲戶部尚書,也不好太過倨傲。
薄正一張俊朗的面上掛着一絲淺笑,他原本便帶着文人的風雅,此刻淡然而立,更是讓人如沐春風。
不過此情此景入了程氏眼中,心下着實厭惡的很,若非薄正這個腌臢東西,夫君也不會殞命!既然夫君早便不在世上,那薄正還活着作甚?
程氏恨得咬牙切齒,怕自己斂不住心中的殺意,便徑直低眉斂目,瞧不出半點異狀。
此刻薄正薄脣輕啓,徑直開口道。
“不知大嫂尋正有何要事?”
聽得薄正問話,程氏面上強擠出一絲笑意,而後眉眼處也顯出爲難之色,囁嚅着開口道。
“阿正,眼下我也是沒法子了,昨夜喬姐兒鬧出的事端,傳入了我耳中。我身爲薄府的掌家人,且又是是喬姐兒的長輩,自然是不好視而不見。但我這長輩不過只是嬸孃罷了,並非生母抑或嫡母,自是不好太過管束與她。如此,這小娘子不將昨夜那男子的身份吐口,真真是太過倔強,若是、若是吃了暗虧的話,咱們該如何向瑞王殿下交代啊!”
聽到此處,薄正也知程氏所來的目的了。因着先前瞧見了喬姐兒帶來的書信,所以薄正一直認爲,昨夜將喬姐兒接出府之人,便是瑞王殿下,所以此刻薄正心下暗喜,卻又不好與程氏言明,只得委婉地開口道。
“嫂嫂,此事正已然清楚,喬姐兒如今已然是快要及笄的小娘子,行事自有分寸,嫂嫂便不必太過掛心了,眼下咱們府中的庶務已然極爲冗雜,現下便連喬姐兒這小娘子也要勞您掛心,正着實羞愧不已。”
聞言,程氏猛一擡眼,細細端量着薄正的神色,發覺其眉眼處並未帶半分憂色,想來是清楚昨夜喬姐兒並未作出越矩之事。
思及此處,程氏心下着實惱恨至極,身子也略有些僵硬,細白如蔥的玉指死死的攥住錦帕,面上強擠出一絲笑意,輕笑着道。
“如此的話,那此事嫂嫂我便不插手了,不過日後若是喬姐兒還行出這等有損咱們薄府名聲的事情……”
程氏話音未落,薄正便從善如流的接口道。
“屆時正定然嚴加看管,不讓嫂嫂您爲難。”
說着,薄正還極爲規矩的衝着程氏躬身行禮,那副模樣,差不離將程氏給起了個仰倒,偏生心下如此氣怒之時,面上仍要強顏歡笑。如此程氏在書房之中更待不住了,又與薄正虛與委蛇幾句,而後便徑直出了書房之中。
一路上,程氏面上都帶着一層寒霜,她從未想到,欲要處理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娘子,居然會如此難爲,便連薄正也偏袒於她,這是程氏從未預料的。
看來,她要換一種法子處理薄玉喬這個小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