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85年三月中旬,慕容衝率軍五萬大舉攻打長安,卻被長安主將楊定再次挫敗。
四月,楊定率軍主動出擊,卻被慕容衝設置的大量陷馬坑所敗,損兵折將傷亡慘重。
四月底,長安城突降雷雨,一記閃電正正擊中無極大殿得屋脊,劈斷了一根房樑,宮人們收拾殘磚碎瓦時,卻在廢墟里發現了一本殘破的書簡,書簡上五個碩大的古篆:《古苻傳賈錄》。
宮人們不敢隱瞞,立即將書簡呈給了苻堅。
苻堅得了書簡,翻開一看,卻見其上只得一句話:帝出五將久長得……
帝出五將久長得……
苻堅將書簡翻來覆去地看了許多遍,卻始終不得其意。
恰在此時,長安城內謠言四起,漸漸傳到了宮裡,只說長安城外東北百里處,有一座山頭,名爲五將山,只要苻堅出了長安城,到了五將山,長安之危便可解除了!
苻堅此時已經倍慕容衝打得心浮氣躁起來,聞得此言,稍稍猶豫了一下便選擇了相信。
五月初,苻堅命楊定率軍出城與慕容衝會戰,趁此機會,他帶領兩千精兵,和寵妃張夫人,幼子中山公苻詵和you女寶錦公主,由東城門突圍而出,直奔五將山而去。
他卻不知,就在前往五將山的路上,已經有一張巨大的索命網早就張開,只靜待他的到來!!
慕容衝率軍在西城門外,見出城會戰的,只有楊定與竇衝等大將,獨獨不見苻堅的身影,忽然勾起脣角笑了笑,只朝身後一身男裝的餘姚淡淡一笑道:“你去東面,如果姚萇辦不成此事,再出手相助!”
餘姚面無表情地一點頭:“諾!”隨即調轉馬頭,朝身後的兩千騎兵一揮手,一隊人馬便呼嘯而去。
城東外三十里處,苻堅帶着一衆人馬正往前疾馳,張疏桐一身戎裝,面容冷清地跟在他的身後,而她的身後,一輛小巧的馬車裡,正是她的兩個孩子,苻詵和寶錦。
成敗在此一行!
張疏桐卻隱隱覺出一絲不同尋常來,也許她內心裡已經察覺出在前方等待他們的是什麼,所以她執意帶上了兩個孩子,如果要死,他們一家人,是一定要死在一起的!
一行人奔到一處山谷處,冷不防地,兩邊山坡上忽然有巨大的石塊滾下,苻堅大驚失色,只來得及大喝道:“禦敵!”
身後副將見情形不對,一把拔出腰間長劍大喝一聲:“護駕!護駕!”
衆將士立即用血肉之軀築起一道圍牆,將苻堅幾人護在中間,無奈巨石滾下的力道極大,兩千將士轉眼間就死傷過半。片刻之後,周邊沒有巨石滾下,秦軍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但是,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山坡上的敵軍忽然齊齊站起身來,密集的箭雨下一刻就將殘餘的秦軍送上了黃泉路。
苻堅眼見衆將如麥子一般被殺伐殆盡,雙眼血紅地拔出腰間長劍,驅使着座下戰馬往前衝來。
奇的是,那些敵軍並不肯傷他性命,見他往山坡上衝來,紛紛停下攻勢,靜靜地等着他奔上來。
身後的張疏桐見狀,直覺不好,立即慘呼一聲:“陛下!”便一甩馬鞭,帶着兩個孩子跟了上來。
苻堅已經怒得紅了眼,哪裡還管的了那麼多,只一騎快馬直直往坡上衝來,待到了坡上,只見敵軍已經從樹叢裡站起身來,身上的軍服,赫然就是秦軍的軍服。
敵軍忽然分開來,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將士越過衆人走了上來,面如冷霜地朝苻堅看了看,淡淡地吩咐身後將士:“拿下!”
苻堅一見那人,立時大怒:“吳忠,你這個亂臣賊子!”
此人正是姚萇座下一員猛將,名喚吳忠,此時聽得苻堅叫罵,卻面不改色:“陛下,微臣勸您還是省些力氣,見了主公,有的是您開口說話的機會!”
苻堅也知道和一個部將說再多也是廢話,索性立即閉上了嘴。就在此時,張疏桐與兩個孩子也倍姚氏叛軍扭了上來,張疏桐整齊的髮髻已經微微有些散亂,有幾絲髮絲散落下來落在臉側,卻絲毫不減其清麗柔美。
吳忠得了這一家四口,任務便完成了,立即鳴金收兵,壓着苻堅四人,快馬加鞭地往新平而去。
一衆人走後,不遠處的山坡上,餘姚騎着一匹烏黑的高頭大馬緩緩露出身形來,看着漸漸消失的吳忠一行,幽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寒光,微微冷笑一聲,調轉馬頭道:“撤!”
兩千騎兵掀起馬蹄狂奔而去,只留下被踐踏的草坪散發着腥甜的泥土氣息,昭示着春天的一絲美好!
長安城的西城門外,慕容衝正與楊定激戰正酣,城外的平地上,設置了大量的陷馬坑,楊定此前因爲這些陷馬坑吃了大虧,卻絲毫沒有長記性,騎兵隊騎坐着高頭戰馬大搖大擺地衝出城來,還沒來得及與燕軍交上手,便紛紛掉下了陷馬坑,好在後面的騎兵反應及時,楊定一聲鑼響,便齊齊勒住了繮繩。
楊定騎着戰馬,在大隊的秦軍中漸漸驅馬越衆而出,身後一匹白色駿馬上,一個白色的身影漸漸顯露出來,慕容衝站在遠處,見了那身影,雙眼危險地一眯,怒氣上涌,雙眼幾乎噴出火來。
楊定將身後那人拉上前來,一揮手,掃落了她面上的面紗,轉過頭,朝前方的燕軍陣營大喝道:“慕容衝,你看好了,這是誰!”
慕容衝頭戴銀色面具,身披銀色戰甲,騎在一匹通體雪白的戰馬上,輕輕越衆而出,聲音不大,卻用上了內力,場上諸人都聽得真真切切:“楊定,放了我姐姐,饒你不死!”
被綁在馬上的女子,赫然就是慕容苓!
在面紗被掃落的那一剎那,慕容苓睜開迷茫的雙眼,看見了前方那個身影,幾乎只是一眼,她就認出了,那是她的弟弟!
可是她的心,卻如死灰一般,燃不起一絲火星來!
她還記得昨晚,那個男人帶着人,將她綁了起來,猶如丟棄一塊髒了的抹布,不帶一絲情感!曾經的寵愛,那些溫柔的呵護,哈哈,原來都是假的!
假的!
此時的她,再不是叱吒後宮的德妃娘娘,也不是豔絕天下的清河公主,只是一個芳心錯付零落成泥的可憐女子,她的傷心,她的悽慘,都是她的弟弟造成的……
可是真的追究起來,她的弟弟有什麼錯呢?
哈哈……
可笑吧?
到了最後,她連可以憎恨的人都找不到!
戰場上的寒風,呼呼地吹過她的耳邊,她卻彷彿什麼也聽不到。
楊定被慕容衝高傲的姿態激怒了,刷地一下拔出劍來,抵在了慕容苓雪白的脖子上,大喝道:“白虜賊子,看清楚這是誰,這可是你們尊貴的清河公主!再不罷兵,我手中的劍,可是不長眼的!”
慕容苓聞言,漸漸回了神,只覺得抵在脖子上的劍是冰冷的,可是再冰涼的劍,也比她的心要暖上三分。
慕容衝站在不遠處,血紅着雙眼,眼見就要騎着戰馬衝殺上來!
她的這個弟弟啊,都已經二十五歲了,還像個孩子似的衝動易怒!
苻堅將她交給楊定時,已經殺了長安,那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女兒,卻是她帶在身邊一手養大的,是他苻堅的骨肉血親啊,他都下得了手!更何況她這個叛軍的親姐姐?
他把她叫交出來的那一刻,就是不想她再活着的吧?
她忽然魔症似的擡起頭往天上看去,微微笑了笑,苻堅啊苻堅,我在下面等你!
她忽然轉過頭朝楊定嗚嗚了兩聲,示意他將她嘴上綁着的布條解開。
楊定見了,反手一揮,利劍立即劃破了她臉上的布條,包括她那吹彈可破的肌膚,立即帶起幾絲血線來!
嘴上一得解脫,慕容苓便朝楊定微微一笑:“將軍,可否讓我上前勸勸他?”
楊定一皺眉,轉念一想,也不妨一試,便輕輕點頭允了。
慕容苓轉過頭來,看向前方的慕容衝,嘴角卻勾起一絲詭異的弧度,只見她朱脣輕啓,聲音清冷地喝道:“燕國的好兒郎們!當日燕國滅亡,我一介弱女子身陷囹圄,委身敵首,生不如死!今日,你們揮刀殺敵,眼見成功在即,又怎能爲我一個殘破的身軀壞了復國大業?兒郎們,拿起你們的戰刀,消滅氐羌得狗賊們!”
楊定聽她言語無狀,手上不自覺地用了力,想要脅迫她住嘴,哪知慕容苓竟突然偏頭往劍鋒上撞了過來,鋒利得劍鋒那是血肉之軀可以阻擋的?
只是剎那,慕容苓得喉管便應聲而裂,一絲血線沖天而起,伴着她落馬的優美弧度,成就了一副悽絕得畫面,這幅畫面,像是一顆火種,瞬間便點燃了萬千燕國將士們心頭的怒火,轉而化作狂熱的戰意,驅使着他們緊緊握住手中的戰刀,高高地舉起,只待砍向敵人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