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玲瓏看得也是膽戰心驚,只是形勢卻容不得她心軟,纖纖素手再一次輕輕擡起:“準備……放……”
如此這般,幾次反覆之後,城牆下那片土地上,幾乎已經沒有能站立的生物了!
城牆上一片肅穆!
誰也不是生來的修羅戰神生就了一副鐵石心腸,他們中的一方是爲了自己君王的野心跑到這裡攻城略地,一方是迫不得已選擇了保家衛國,他們只是一個個無辜的普通人,而如今,因爲這場該死的戰爭,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眨眼間就消失在眼前了。雖然是敵人,也讓人心痛!
苻丕已經被這神器一般的擂木石炮嚇的破了膽,帶着剩下的不到六成的秦兵屁滾尿流地撤退了!
看着黑色潮水洶涌地到來,又迅速地退去,襄陽城的城牆上,終於爆發出了歡呼聲。年輕的士兵們紛紛抱着笑着跳着,慶祝這有些輕易的勝利,兩萬人的守軍憑藉六十臺擂木石炮以很小的傷亡殲敵七萬餘人,這是值得任何一個襄陽人驕傲的戰績!
有晉軍士兵靠近楊玲瓏,滿臉激動喜悅:“大人……我們勝利了!我們勝利了!”
楊玲瓏有些怔忪地笑了笑:“是啊……勝利了……”
那士兵卻忽然面色一變,竟似是有些不解:“大人……您怎麼哭了?”
楊玲瓏一驚,擡手輕輕一抹,臉上竟真的有涼涼的淚水,不知何時,她竟哭了!
“我是高興的!”她慌忙解釋。
那士兵咧嘴一笑,憨厚道:“大家都很高興!還是大人您造的這些石炮機厲害!”
楊玲瓏轉身看了看城下那片狼藉的戰場,心裡一片蒼涼,輕輕道:“我這是在作孽!”
那士兵一愣,眼見她面色不對,心裡只覺得參事大人也許是太勞累了,只得嘿嘿一笑,轉身跑了!
花蜒輕輕來到她身後,說道:“西城牆那邊情況有些不好,破損的城牆怕是隨時都有坍塌的可能。”
“今天,是我的生辰!”楊玲瓏定定地看着戰場,突然頭也不回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花蜒立即一怔,猛然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隨即說道:“想要什麼賀禮?”
她突然轉過身來,目光有些迷茫:“子成,人爲什麼要打仗?”
花蜒微微皺了眉:“有利益,就會有紛爭,有紛爭,就有戰爭!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人真的不能太貪心!”她輕輕嘆道,“得不到的東西爲什麼還要強求呢!”
花蜒心裡一驚,只覺得她話裡似乎還有別的意思,一時間卻是來不及細想的,因爲楊玲瓏已經急急地轉身走下了城牆。
二月初六,秦兵又重新集結,捲土重來,被擂木石炮再次擊退,秦軍傷亡兩萬,襄陽守軍傷亡數目已經達到了兩千四百餘人。
二月十一,秦軍再次攻城,無功而返。
二月十九,秦軍夜襲襄陽,襄陽西城牆被攻破,襄陽守軍退守新城內,擂木石炮損壞十餘臺。
二月二十四,秦軍攻陷外城,將襄陽守軍逼退至新城,襄陽守軍閉城堅守,情況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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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五,小雨微涼,夜色如墨。
花蜒和白虎、玄武三人都是身着利落的夜行衣,夜色中,只剩下一雙雙明亮的眼眸散發着精光。
“你們到了地方要見機行事,切勿暴露了行藏!”楊玲瓏一身玄色戰甲,清瘦的小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擔憂,她看着三人,不放心地一再叮囑。
花蜒擰着眉:“少主,您還是和我們一起走吧!襄陽……怕是守不住了!”
楊玲瓏一瞪眼:“不!襄陽一定會沒事的!你此去順陽,找到林參軍,他若是願意借兵也就罷了,若是不願,你立即趕往彭城,若是……若是襄陽守不住了!我會想辦法趕往彭城與你們會合!”
花蜒一百個不放心,卻還是拗不過她的固執己見,只得沉聲囑託:“若是事不可爲,還請少主萬萬保重自己纔是!”
“我明白!”她笑了笑,轉身看着玄武道,“段漓在彭城,她一個人在那裡,諸事不便,你速速趕去接應!”
玄武感念她的這番安排,欣喜於能很快見到段漓,面色自然輕鬆許多,笑了笑道:“諾!”
“都快些走吧!”楊玲瓏揮揮手,將三人送進了密道,看着密道的蓋子緩緩合上,這才深吸一口氣,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擡腳往軍營走去。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這時,一隻灰色的信鴿藉着夜色的掩護,撲棱棱地飛出了襄陽那堵斜斜的新城牆,越過了衆位襄陽守將的頭頂,頂着微涼的雨絲,朝着北方那片黑暗飛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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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九,襄陽無雨,天氣晴好。
被連番的戰爭折磨得神經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緊繃的楊玲瓏又是一夜幾乎沒睡,與李伯護關於襄陽接下來的迎戰準備事宜產生的分歧越來越多,兩人由語言爭論逐步上升到差點動手爭鬥的地步。
一早起來,楊玲瓏就拿着最新繪製的佈防圖,再直接找到了朱序,她已經不對李伯護抱有任何希望了,要是指望着他來保衛襄陽,十個完好的襄陽城都不夠他敗的,更何況,如今的襄陽城,眼看着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
到了軍營,朱序正在中軍帳裡對着沙盤苦思冥想,見了她,像是見了主心骨,忙笑呵呵地拉着她道:“少主啊,您可來了,我一早收到線報,秦軍昨天不知又得了什麼補給,頻頻調兵,怕是大戰在即啊!”
楊玲瓏心裡一咯噔,說不上來是爲什麼,就是突然覺得心慌起來,直覺怕是要出大事了!
“新城的城牆是用黃泥建造的,堅固程度遠遠不比舊城牆,之所以能抵擋秦軍,只是因爲它是個斜牆,如果秦軍集中兵力攻擊某一處……我們絕對堅持不過半刻鐘!依我看,先派一隊後備隊將傷兵和城中百姓轉移到山林裡去吧!”
朱序難得的沒有遲疑和反對:“只有這麼辦了!”
楊玲瓏看着沙盤,只見小小的襄陽城四周此時已經插滿了紅色的小旗子,將整個襄陽城圍得如鐵桶一般滴水不漏……
“次倫……若是……我是說若是……襄陽城失守了,你們不要抵死反抗,保住性命纔是最重要的,知道嗎?”她忽然幽幽地說道。
朱序頓時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滿臉通紅地道:“少主!我朱序雖然文弱,卻不失貪生怕死之人!再說了,我們還有擂木石炮可用,諒他秦軍一時半會也攻不進來!”
楊玲瓏暗暗嘆氣,這個朱序啊,只是打了幾場勝仗,就開始自滿起來了,難道還看不出來形勢有多不利嗎?
她知道,對於一個軍人來說,投降保命是一件極其恥辱的事情,很可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但是她不一樣,死過好幾次的人,才知道生命有多可貴,一個人,如果連命都沒了,什麼理想抱負都是白搭!
似乎只是在一瞬間,轟的一聲,整座襄陽城都立即顫抖了起來,地面震動了幾下,楊玲瓏二人腳下不穩,心頭更是慌亂起來。
“怎麼回事?”
“報!大人,秦兵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