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超躬身告退,與花蜒白虎兩人一起退出了議事廳,走得遠了,白虎這才呼地一下長吐一口氣,面上輕鬆了許多:“恆公子,還好你來替玄武那小子求情了,門主剛剛是動了真怒,真怕他一氣之下殺了玄武!”
玄武知道四大護法裡,花蜒最是穩重,白虎最敦厚,玄武卻是仗着武藝高超和門主的寬待一直以來最是飛揚跋扈,在整個相思門積怨頗多,這次又做出這麼出格的事情,差點毀了段漓的名節和武藝,難怪段無邪會下狠手處罰他了!
恆超對段漓的一番情誼既不好明言拒絕,也不能再裝聾作啞下去了,心裡正是煩悶的時候,卻又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段漓發生這樣的事情,他有責任,必須去確定她沒事了才能安心離去!
“我先去看看段姑娘怎麼樣了!你們陪着玄武去吧,四十棍子打下去,他也去了半條命了,你們照顧一下他吧!我這又一瓶藥,一顆內服,一顆加溫水化了外敷,棍傷會好得很快!”說着就從包裹裡拿出一隻小小的陶瓶遞給了花蜒。
花蜒皺着眉看他:“你真的要去平陽?”
恆超點點頭:“我必須去親眼看看才放心!”
花蜒也不知自己在不高興個什麼勁,擰着眉頭:“也好!需要派人跟着你嗎?近來路上可不太平!”
“不必!我能應付!”
“好!那我不留你了,一路走好!”說完轉身就走了。
白虎撓了撓頭,看看走掉的花蜒,只覺得這兩人只見的氣氛十分的怪異,只得撇撇嘴:“恆公子,那我就不給你送行了,日後回相思門的話咱們再一起喝酒!”
恆超拍拍他的肩:“保重!”
白虎跟在花蜒身後漸漸走得遠了。
恆超看着花蜒翩翩的背影,心裡一時間竟有些羨慕,他曾經也是愛慕着玲瓏的吧?只是生性灑脫了許多,說放下就放下了,此時身邊有了清寧的陪伴,卻又比自己幸運多了!
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轉身朝內苑走去,到了段漓的採蝶軒,正見段漓一個人趴在正廳的矮几上嗚嗚地哭着,謝如是踞坐在她身邊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勸慰着她。
他站在門口,隔着竹蓆,聽着這幽幽的哭泣聲,心裡竟是一緊一緊的難受!
神女有心襄王無夢的戲碼每天都在上演着,她對自己的心意難以控制,他又何嘗不是?
心裡認準了楊玲瓏,要想再裝下別的人,暫時怕是不可能了!
既然這樣,還是就此斷了段漓那點念想吧!
他突然轉過身子,揹着簡單的行囊,就這樣大踏步地走了!
安靜的採蝶軒一時間只剩下段漓幽怨委屈的哭聲,伴着遠處山上的蟬鳴聲,斷斷續續,催人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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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的天氣漸漸涼了下來,白日還是有些悶熱,到了晚間,就會變得涼爽很多。楊玲瓏夜裡睡覺貪涼,將薄被踢了,早上就開始鼻塞,不停地流鼻涕,怕是得了風寒。
慕容衝得了消息,急慌慌地本來看她,皺着眉訓她:“怎麼這麼不小心,你的傷勢纔剛剛好!”轉身就訓斥起小玉來:“你也是的,在外間睡死了麼,不知道夜裡起來看看?”
小玉到了已經有大半個月了,仍舊做着楊玲瓏的貼身丫鬟照顧她,只是楊玲瓏現在對她的感情深厚,不允許她太操勞地伺候着,根本沒讓她誰在外間,而是讓她回了自己的屋子休息了!
小玉嚇得白了臉:“奴婢……奴婢該死!”
楊玲瓏一聽,不高興了:“鳳凰,是我讓小玉不用在這伺候的!只是微微的傷寒,沒事的!”
慕容衝臉色才微微緩和一點,朝小玉低吼一句:“傻站着做什麼,還不去煮碗薑湯來!”
小玉自打回到慕容府,一直都沒見過慕容衝給過她好臉色,心裡很是害怕,此時見他發了怒,嚇得不敢耽擱,一溜煙地跑出門熬薑湯去了!
楊玲瓏歪在軟榻上,百無聊賴地抱着雪妖逗弄,小玉趕來平陽時順便將雪妖帶了來,雪妖來到主人身邊,變得能吃又能睡,短短半個月時間,已經胖了一大圈,此時挺着圓鼓鼓的肚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楊玲瓏的腿上,愜意地享受着她的撫摸,半眯着眼,稍帶戒備地看了慕容衝幾眼,又眯上眼打起呼嚕來了!
楊玲瓏笑道:“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苻堅最近在四處徵集糧草和民夫,平陽去年的收成本來就不好,今年的糧食還沒有收上來,你注意不要激怒了農民們!”
“從他們嘴裡搶吃的,任誰也會憤怒的!我有分寸,你就放心好了!”
楊玲瓏低着頭,眼裡神色變了幾變,終於還是開口道:“鳳凰,我的身體已經好了!我想,近期回相思門一趟!”
慕容衝聞言一怔:“回去做什麼?”
她輕輕撫着雪妖身上潔白的毛,輕聲道:“有些事總是需要回去說明一下的!我這樣一走了之,總歸是不對的!”
“你不是說你只是相思門的普通門衆,你們刺殺任務失敗,他們一定會當你已經死了!不會找上你的!”他以爲她是在擔心叛逃出相思門的後果。
楊玲瓏也說不上是爲什麼,一直不肯將自己真正的身世告訴他,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是臭名昭著的相思門段無邪的女兒,許是怕他看不起,又或許,是防他有別的念頭吧。相思門的勢力畢竟江湖上人人皆知,若是慕容衝打起相思門的主意,她是幫,還是不幫?
心裡一時間有些酸苦,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防備着他了?
門前竹蓆被輕輕掀開,小玉端着熱騰騰的薑湯走了進來,端到楊玲瓏身前,說道:“姐姐,快些喝了吧!”
慕容衝一聽她叫楊玲瓏姐姐,又忍不住皺了眉,卻只是皺了一下眉,並沒有說什麼。
楊玲瓏喝了薑湯,身上漸漸冒了汗,正要叫小玉燒水洗澡,趙廉卻突然來到門前,輕輕喚她:“夫人,您可起了?”
楊玲瓏咦了一聲:“趙廉?怎麼,有事找我?”
“前面來了客人,是恆公子,想拜訪您,你是不是……出去見見?”
慕容沖和楊玲瓏同時一驚,互相看了一眼,均是一臉的驚奇。
慕容衝見她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神色,頓時心裡很是高興,笑了笑:“走吧,讓客人等久了可不好!”轉身吩咐趙廉,“快去招呼着,吩咐廚房也準備着,中午要宴客!”
楊玲瓏心裡五味雜陳,面色卻不露分毫,淡淡地笑了笑:“將父親和娘請過來吧,我很久沒見到他們了!”
楊玲瓏在相思門的三年多裡,只偷偷回平陽看望過楊文良夫婦兩次,每次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楊文良武藝高超耳力過人,每每她潛入他們的臥房時,他就醒了,父女倆深談了兩次,楊文良見她意志堅決,也就答應對她的下落保密,也不再多勸她了!
趙廉在外輕聲應了,轉身下去準備了!
楊玲瓏抱着雪妖,跟着慕容衝緩緩朝前廳走去。
一路上,她都如芒在背,沒往前走一步,心裡的掙扎及多一分,小玉在旁邊見她面色蒼白,心裡明白她的難過,悄悄攙扶住了她,與她一起緩緩往前走去。
近了,前廳越來越近了。
她的手心開始緩緩冒出冷汗來,變得一片濡溼,一雙腿竟然也有些虛軟起來,幾乎就要邁不動步子了!
慕容衝一直走在前面,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他急急地掀了大門口擋熱的草蓆,見了廳內正低頭品茶的恆超,朗聲笑道:“恆兄,別來無恙啊!”
恆超突然擡起頭看向門口,只看了慕容衝一眼,隨即緊緊盯着在他身後緩緩走進來的楊玲瓏,兩人之間明明只隔着一個人,幾張矮几,二十步的距離,他卻覺得,與她之間像是隔着萬水千山,無論他如何追趕,始終離她千里之遙。
慕容衝見他失神,心裡頓時不高興了,無論是哪個男人,有另一個男人盯着你老婆死死地看着,你說你生不生氣?
十八歲的慕容衝畢竟不是十二歲的慕容衝,就算心裡不高興,面上還是溫文有禮,上前拍了拍恆超的肩:“幾年不見,恆兄風采更勝往昔,令鳳凰都心生仰慕!”
恆超也笑了:“跟大人你站在一起的人,誰還敢說自己有風采!”
慕容衝笑呵呵拉着楊玲瓏在主位坐了,恆超坐在左側客席上,有丫鬟進來奉了茶而後悄悄退了出去,廳內立即安靜了下來。
似乎每人心裡都有話要說,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慕容衝看着恆超一臉的風塵僕僕,不由得奇道:“恆兄這是從哪裡來?路上奔波了很久麼?怎麼看起來這樣疲累?”
恆超心裡苦笑一聲,難道要告訴別人他是從萬歲山馬不停蹄奔到平陽來的?
“我這些年一直在外遊歷,今日來到平陽,聽說夫人平安歸來,特地來看望!我們……”他不自覺地看着楊玲瓏,“畢竟是舊時友人,看望一下還是應該的!”
楊玲瓏回到慕容府的第三天,慕容衝就上表朝廷,言明平陽夫人失蹤三年後平安歸來,請陛下賜回原封號領地。
苻堅立即準了,賜封檄文立即傳遍各地。
恆超這番解釋倒是說得過去!
怎奈他一番話說得倒是圓溜,慕容衝心裡卻並不相信。
順路過來的?
鬼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