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無邪銀白色的頭髮在昏黃的燈光下散發着幽幽的冷光,他淡笑着看着搖籃裡沉睡的嬰兒道:“我來看看孩子!”
楊玲瓏暗暗腹誹,想看孩子不能等滿月酒時光明正大地來麼?
當然,這番話她是不敢直說的,她可不想萬一哪天惹他不高興又把她抓回萬壽山關上個一年半載的!
“孩子很可愛!”段無邪突然輕輕地說了一句。
“嗯?”某人正在走神,沒聽清楚,“什麼?”
段無邪老臉一紅,有些着惱,面色卻仍是淡淡的,起身走到楊玲瓏面前:“沒什麼!聽說你生產時難產,身體還沒有恢復吧?”
楊玲瓏頓時有些窘,這樣跟一個長輩談論生產之事,就算她臉皮再厚,也會覺得難堪,再看段無邪,面上除了些許擔憂,居然絲毫異色也看不到。
她心裡再次歎服: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臉皮也是老的更厚啊!
“我沒事,讓師傅擔心了!師父和師母成親時我未能前去祝賀,還請師父不要責怪!”
段無邪和謝如是已經在二月十七成了親,婚事辦得極其低調,江湖上人人視相思門爲洪水猛獸,自然沒人會去祝賀,而遠在晉國建康的謝家人居然在婚事過去半個多月後才得知,謝家家主謝安一氣之下將謝如是的名字逐出族譜,自此斷絕一切關係,任她自生自滅了。
“你身子不便,沒人會怪你!我今天來,就是來看看兩個孩子,好了,我走了!”說完轉身閃出了房門,在夜色的掩護下猶如一團無形的鬼魅,迅速消失不見了,院外的護衛暗衛們居然都沒有發現他。
楊玲瓏怔怔地站在當地,一時半會兒回不過神來。
這是什麼狀況?
她始終不明白爲何段無邪對她格外關照,甚至這些關照中還有些嬌寵的味道,自從她十二歲那年遇見他,似乎一直都處在他的監控保護之中,他從不說,她卻是一直都知道的。她在長安,他就恰巧也去了長安,她回平陽,他就“閒來無事”也來了平陽。。。
可是偶爾的,他又會表現得對她極度的苛刻嚴厲,見她學武不用心就會大加責罰,見她犯錯就會暴跳如雷,十足一副嚴師的神態。但是對於楊玲瓏來說,雖說她磕了頭拜了師,在內心深處,她卻是一直沒有真正把他當做師父的。對於他,她總是有着一種莫名的懼怕,這就讓她難以主動去親近他,同時也讓她對於來自於他的關懷錶現了極大的不解和下意識的抗拒。
她突然想到一種可能,可是立即猛地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無謂的猜測:怎麼可能呢?
還是趕緊睡覺吧!
於是,她就真的什麼也不想,倒回牀上,趕緊睡覺去了!
一轉眼,到了三月二十一,這一日正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穀雨,彷彿是爲了響應這個節氣,從前晚開始天上就飄起了濛濛細雨,讓早春的溼寒又加重了幾分。而這樣的天氣並未影響慕容府內的一派喜氣,一大早,整座慕容府就熱鬧非凡,門前車水馬龍人潮擁擠,慕容衝帶着趙渙站在大門處朝着前來赴宴的賓客們友好而禮貌地寒暄說笑着,城內的名仕豪紳和周邊縣邑的縣官短短兩年被他以喜事的名目搜刮了四次,心裡有苦說不出,見了他,個個笑得分外艱辛。
慕容衝又將一名亭長迎進府內,擡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皺了皺眉,轉身跟趙渙說道:“這天眼看着又要下雨了,你去告訴夫人一聲,孩子暫時不要抱出來,外面冷。”
趙渙笑眯眯地邁着大步朝沁荷居走去,剛到了書房旁的花園,就見楊玲瓏施施然地在小玉的攙扶下抱着兩個孩子滿面榮光地緩緩走着。
“夫人,大人吩咐了,外面溼冷,像是要下雨了,小姐和少爺就不要抱出去了。”
楊玲瓏怔了一下,笑道:“那好,小玉,我們把孩子送回去吧!”
剛要轉身,趙渙忽道:“夫人,賓客已經到齊了,您還是趕緊去前廳,孩子交給我和小玉就好。”
“好吧,你們小心些,別吵醒雪兒。”
趙渙輕輕接過一向乖巧的慕容鈺,笑得一張老臉皺皺巴巴的:“小少爺長得多漂亮啊,以後長大了,一定是和大人一樣的美男子!”
楊玲瓏一聽別人誇讚自己兒子就極其高興,嘴上卻還是謙虛着:“是麼?哪有那麼誇張?”
趙渙笑呵呵道:“老奴可沒有瞎說!”
楊玲瓏心滿意足地轉身走了,趙渙逗着慕容鈺:“小少爺就是乖,不吵也不鬧,真是個好孩子!”
小玉抱着慕容雪,很認同地附和道:“是啊,要是小少爺也跟雪兒小姐似的這麼磨人,夫人該多累啊!”
“夫人身子骨不好,你在身邊多照顧着,知道嗎?”
小玉曆來被楊玲瓏寵得幾乎能上天,此時也沒有一絲惶恐之態,只略略點了一下頭:“我理會得!整個沁荷居有幾個稱心的人呢?丫鬟老媽子都被打擾調去梅軒苑了,真是偏心!”
趙渙卻立時大驚:“作死麼你,背後這麼議論主子,小心被人聽了去傳到有心人耳朵裡。”
“我纔不怕呢!”
“你倒是不怕,別人聽了這話,指不定怎麼議論夫人的呢!”
小玉頓時知道自己犯了錯,俏皮地一吐舌頭:“我明白啦,以後不說就是了!”
趙渙這才滿意,當先走在前頭,卻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不過大人也的確是偏心了些,委屈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