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螺無精打采地走着,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了梵音境,她呆愣地站在梵音境外,心緒不寧。
“咦?花螺,你幹嘛不進去?”青九正從離恨天取來天水打算去澆灌月華蒂蓮,見花螺靜默地站在外面,心下便知道她心情不好。
青九將花螺帶到花鈴苑,但見花鈴苑東側是個半圓花圃,花圃裡栽種着奼紫嫣紅的百花。西側是個波浪形籬笆,籬笆上纏着青藤,青藤雖只冒出幾片星點的枝芽,可卻呈赤紅黃綠青藍紫七色光芒,一派欣欣向榮之狀,正是月華蒂蓮。南側是個花形水池,水池當中建有一座風車,北側是片喬木花林。花鈴苑當中建有一座亭臺,六角飛檐上垂掛着花簾,飄飛的花瓣傳來淡淡的花香。
花螺坐在花瓣結成的藤椅上,喝着桂花茶,暗淡的眼眸漸次明亮,登時笑嘻嘻地對青九說道:“阿九,你這裡比羲和娘娘的瑤池還美,回頭我一人看守的時候就把瑤池結成花鈴苑的幻像。”
青九抿了一口花茶,不知這丫頭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說她無心吧,在成君仙尊那裡碰了百年的壁,偏生就是放不下。說她有心吧,不過轉瞬便忘記了痛,好似又回到初始狀態一般。
青九陪花螺坐了一會兒,見她嬉皮笑臉地說了許多玩笑話,只道是暫時遺忘了不快,青九便走出亭臺去澆灌她的月華蒂蓮。花螺一手託着腮,一手把玩着手中精緻的玉瓷杯,出神地盯着花圃,目光忽遠忽近。
“本君對你煩得很。”記得第一次被他撞到她在背後偷偷看他的背影的時候,他就不冷不熱地對她扔下這句話。那個時候也是傷心的,她可是爲了他才那麼拼命修成仙的,只要能遠遠地看到他,就算一生一世都做個無名的小仙又有什麼打緊?她修仙的目的又不是爲了仙籍,既然達到她自己的目的就很滿足了。他對她說這樣的話,怎能不傷心?可是,只要能夠看到他,她不在乎他的刻薄,而且她知道,他向來對誰都這樣,許不是真心煩她的。
可是,一次又一次放下自尊,也只是偷偷看着他,卻依然被他的話傷到。她漸漸覺得灰心,漸漸確認他或許是真的煩她,漸漸感到無力了,她想放棄單相思,可是嘗試了無數次,也失敗了無數次。
如果他能夠喜歡她一日,哪怕用一生來交換,她也毫不猶豫就會點頭答應的。又或許,他和她曾經在一起過,即便最後分離,她或許也能夠放下的,畢竟擁有過便不曾後悔過。可笑的是,她和他從未開始過,她很想靠近他卻又只能站在他劃定的那條線之外看着他,而他連這樣也不允許。或許因爲不曾發生,所以覺得還有希望,所以她總放不下也忘不掉。
“阿九,你說要怎麼才能忘記他?”良久後,花螺疲憊地說出這句話,似乎在詢問青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青九的手一顫,天水灑到了她月白色的衣襬,心道:若不是傷心到一定地步,是不會選擇遺忘的。
青九終於還是將天水澆灌得一滴不剩了,她輕輕地走回亭臺,坐在花螺對面。片刻後,青九祭出了一粒潔白晶瑩的仙丹,仙丹飄移到花螺面前。
花螺身子往後微微一傾,疑惑地問道:“這是什麼?”青九眸光浮現出一絲悲哀,她嘴角微微一揚,不忍再看一眼花螺,只是輕聲地說道:“吃下它吧,吃了它就會忘記的。”花螺愕然,一時靜默無言。
“是不是成君仙尊叫你帶給我的?”花螺的聲音虛飄無力。片刻後,青九點點頭,應道:“仙尊希望你遵守仙界仙規,功告圓滿後再,再......”
花螺臉色蒼白,她淒涼地笑個不停,笑得眼淚都流下來了,“阿九,你看你就不會說謊。別安慰我了,不就是忘情丹嘛。”
青九難受地看着花螺,知道說什麼也多餘,索性閉口不言,只是安靜地陪着她。曾幾何時,她也這麼絕望過的,若不是他的湛盧劍刺入她眉心,讓她徹底死心,她或許還同花螺一般,心存僥倖。
花螺飄逸的衣袖一揮,仙丹登時收入她袖中,但見花螺眼神空洞,面上卻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來,輕啓朱脣而語道:“我想問個明白。”話音未落,花螺便騰雲離去。
青九無奈一笑,果然最傷人的是情,最暖人的也是情,情之一字或可生人希望,或可毀人絕望。她祈求,但願成君仙尊不要那麼無情,至少給花螺一個直白的機會,哪怕不喜不愛,只管聽一聽,聽後忘記不睬也強過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