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錦玉看着鳶尾那一張篤信的臉,還煞有其事地摸着自己的小腹,臉上的表情也順勢憂愁了幾分:“若是真的懷上了,不知道能不能生下來,就算是生下了,也要記在王妃的名下……唉,我可憐的孩子呦。”
看元錦玉這麼說,鳶尾對那位“寧王妃”的印象也變了幾分。實在是江南的百姓都已經將寧王妃美化到了一定程度,自己也就覺得,那應該是個樣貌傾城,性子也溫婉的女子。
真是沒想到,她還能對一個通房下這種手。但是鳶尾又一想,有哪個主母能眼看着侍妾爬到她的頭上呢,這後宅最是傾軋人心了。
所以鳶尾開始順着元錦玉的話接着道:“看來你很怕那位寧王妃?”
“這是自然。”元錦玉給了她一個理所當然的眼神,還在繼續瞎編着:“那寧王妃特別兇,又是平南侯,身份地位上,就甩了我好些條街呢,她要是處置我,都是不用經由殿下的手,直接辦了的。”
鳶尾眼睛一亮,那寧王妃要是這般飛揚跋扈,自己會不會有點機會?元錦玉早就見慣了這些女子臉上這般眼神,雖然她根本就想不懂,不管自己是什麼樣子,慕澤喜歡的都是自己,爲何她們理所當然地認爲,自己的性子不討她們喜歡,她們就能趁虛而入了呢?這不該是自己和慕澤之間的事情麼?
“小錦姑娘,咱們兩個之前是有些誤會,但是現在皇上已經爲我父親平反,我自然也不是罪臣之女。這次皇上帶着我回京,似乎是要給我找個去處的,以後我也在京城中,和小錦姑娘總有碰上的時候,還請小錦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以後咱們便平和相處吧。”
元錦玉開始裝作沒心沒肺:“本來我也沒怪過鳶尾姑娘,就不用這般客套了。”可是她心中想着的卻是,回京以後她是寧王妃,鳶尾能被個四品的官員認作養女就不錯了,怎麼和自己碰面?
當然,這些話,她沒必要告訴鳶尾。
鳶尾壓抑着心中的激動,想要伸手來抓元錦玉的手,卻被她給閃過了。
她也不惱,只是道:“既然如此,以後就莫要再叫得那麼生疏了,你叫我鳶尾就好,我也叫你小錦。”
元錦玉笑眯眯地點頭:“好啊。”
鳶尾嘆了口氣,像是在爲她擔心一般:“這回京後,王妃若是真的想處置你可怎麼辦?”
元錦玉露出了憂愁的表情:“希望殿下能護一護我吧。”
鳶尾馬上就擺手:“殿下又不能時刻在你身邊,女孩子呀,還是要靠自己才成,並且,你還得找個幫手。”
“幫手?”元錦玉若有所思地看着鳶尾,想着她打的竟然是這個主意。而且不動聲色套自己的話,可比那劉意希要聰明多了。
甚至她在主動和自己示好,分明是想要跟着自己,做個貼身侍女,也可以說保護的人。
但是元錦玉連武功那麼好的劉意希都沒要,鳶尾武功不出色,連腦子都不怎麼靈光,她怎麼會收?
可是元錦玉要是能被鳶尾看出她的心思,也就不是她了。於是她“驚喜”地笑了:“鳶尾可是要我找個能保護我的人?那必定要熟悉毒藥和武功……”忽然,元錦玉眼睛一亮,看向鳶尾:“鳶尾,你不就是一個合適的人選麼?”
鳶尾也笑了:“小錦,其實我也挺願意進王府去幫你的,你看看,要是有機會,就在殿下面前提一句,你開口,殿下肯定會同意的。”
元錦玉想着剛剛見面的時候,她還對自己冷嘲熱諷,估計要說什麼難聽的話,甚至還想激怒自己離開,一聽可以進寧王府,態度直接就變了。
估計這鳶尾最近也找了不少人了,想要進寧王府,都被拒絕了吧,這才把希望寄託在了自己的身上。
心中雖然不屑,臉上依舊帶着微笑:“那等今晚見到王爺,我再同他提一下這件事。”
鳶尾高興得很,眉梢都恨不得飛揚起來:“那小錦你提的時候,可千萬別說是我主動提起的啊,殿下多疑,說不定要處置我的。”
元錦玉點了點頭,故作天真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說的。哦對了,我怎麼也是王府的大丫鬟,你要是跟着我,就是二等丫鬟,見到我是要見禮的。”
果不其然,鳶尾臉上的表情鬆動了一下。元錦玉見到她僵硬地笑了笑,眼眸深處帶着不甘心:“我回去就學。”
元錦玉心滿意足地走了,留下鳶尾一個人在後面激動又憤怒地佇立。她凝視着元錦玉的背影,發現就算是王府的大丫鬟,走路都比自己要好看得多。
她又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那上面佈滿了常年握劍造成的繭子。但是她剛剛看元錦玉的手,是那麼白皙細膩。
她承認自己嫉妒元錦玉比自己身段好,比自己有氣質,但是她只要能進了寧王府,就不愁沒機會接近慕澤了不是麼?
鳶尾在元錦玉走得遠了後,諷刺地笑了笑。一個一等丫鬟現在也敢讓我給你見禮,等我成爲了寧王側妃那天,必定讓你好看。
元錦玉在轉身後,臉上的笑容就消散了。
晚上慕澤回來後,她和慕澤將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慕澤雖然覺得元錦玉不可能收下鳶尾,卻還是叮囑了一番:“爲了報仇忍耐這麼多年,卻在最後關頭衝動,功虧一簣,說明她心性不定;爲了減少衆人對她的戒心,最開始對陳虎百般相護,最後卻任由陳虎自殺身亡,說明她心底狠毒;明知道當年夏大人一案是冤案,可是被平反後,卻徹底放下了對父皇的仇恨,說明她原本心中親情的分量就不重;這樣的人,不智不義不孝,或許放在個小門小戶,還能有點作爲,但是放在皇族中,絕對是在自取滅亡,錦玉,這個人不可用。”
元錦玉微笑,走過去,幫慕澤揉着肩膀:“九哥想什麼呢,我可半點都沒想把她放在我的身邊。一個養育了她那麼多年的人,死的時候,她都半點悲傷都沒有,想想就可怕。”
“那你今日?”慕澤問着。
元錦玉狡黠地笑了笑:“自然不是讓她禍害咱們,而是在想,給她放在別人那裡啊。”
慕澤也懂元錦玉的心思了,這是讓她去禍害別人麼?還真是個損人利己的性子,但是他卻喜歡地很。
於是揉了揉她的頭,慕澤寵溺地道:“你啊。”
在靠岸的前一夜,元錦玉的晚膳是同皇上一起用的,自然,她是個作陪的,正主還是皇上同慕翎、慕澤三人。
元錦玉不由想着剛離開京城時船上的情形。沈貴妃坐在皇上身邊,雖然低眉順眼,但是在眼底卻滿是不可一世,慕昭也是年少風光,總是會說些漂亮話逗皇上發笑。
慕翎,慕闕,慕澤當時都在席間,所以格外熱鬧。現在少了幾個人,加上慕澤還是個沉悶的性子,這筵席就平淡了不少。
擔心元錦玉喝醉了之後出醜,慕澤也不敢讓她真的喝酒,就只讓人給她上了點果酒。這果酒喝起來酒味兒很淡,後勁兒也不重,元錦玉坐在自己身後,有自己幫她遮擋着,就多喝了幾杯。
而且在慕翎和皇上交談着的時候,元錦玉就一個勁兒地夾菜,吃得不亦樂乎。
酒過三巡後,皇上的話題就轉到了夏大人這件案子上。慕翎不由得問着皇上:“不知父皇想要怎麼處理夏大人的那位女兒?”
爲夏大人平反的事,現在已經傳到了京城,皇上帶着夏鳶尾回去,總不能就這樣隨便給個宅子了事。
皇上看向慕翎和慕澤:“依你們二人看,這件事該如何處理?”
慕翎先開口:“既然是夏大人遺孤,而且也被赦免了罪過,就找個四品以下的官員收養了吧。”
元錦玉喝得小臉紅撲撲的,但是眼睛卻晶亮,皇上見到她像是有話要說似的,不由得笑着問着:“怎麼,錦玉還有補充?”
現在這船上,那些貼身伺候皇上的人,也都知道這位就是寧王妃了,自然對她恭敬無比。
元錦玉歪着頭,對着皇上嫣然一笑:“當然是有話說呀。”她已經帶了點醉意。
慕澤一聽她的語氣,就覺得不大對,想着果酒應該不醉人,伸手碰了碰那酒壺,才發現已經見底了。
“哦?不妨說說你的想法。”皇上對元錦玉顯然也耐心地很。
“夏鳶尾是個只會舞刀弄槍是江湖女子,就算是讓她學習那些大戶人家的禮儀,也會是不倫不類,但是雖然有衛楚秀的先例,因爲兩人身份上差了太多,還是不能給夏鳶尾安排到軍營中去,錦玉不由得想到,這皇宮中不少侍衛,不也是大臣家的兒子麼?那爲何不能讓夏鳶尾當個女侍衛?”
皇上眼睛一亮,女侍衛,這倒是新鮮。難不成元錦玉看中了夏鳶尾的武功,要收了她?
可是元錦玉之後卻話鋒一轉:“既然她武功這麼好,必定要放在貴人身邊保護纔好,而臣妾覺得,這個貴人,非楚王妃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