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嵐紹和小宗沒選擇在晚上逃跑,因爲京城的宵禁很嚴,尤其是禁軍還被慕澤掌控在手中。
他本來就害怕寧王府那兩位,若是落到他們手裡,指不定會是什麼下場。
反正他每天都要出府,去茶館會會那些青年才子,或者在京城觀賞雪景,再不然就是拜訪什麼大戶人家。
小宗作爲他的貼身隨從,自然是要跟着他的。
所以主僕二人一早就把細軟全部都藏在了自己的身上,就這樣神色如常地出了門。
其實王府的守衛還真的注意到他們了,主要是葉嵐紹臉上的焦急有些明顯,他甚至還問了一句:“葉公子這麼匆忙,是要去什麼地方?”
葉嵐紹轉過頭,眼球佈滿了紅血絲,顯然是昨天一整晚都沒睡好:“還能是因爲什麼,你沒聽說昨天晚上在城郊發生的事情麼!我這是要去給王爺請救兵!不說了,走了!”
等到葉嵐紹走遠了後,那守衛心中還想,葉公子雖然平時愛現了點,但是被王爺手下的幕僚抹了兩次面子後,就也收斂不少了。
現在別的幕僚都在府中膽戰心驚,害怕王爺被皇上懲罰了會連累他們呢,葉嵐紹居然這麼匆忙就去給王爺找救兵,這難道不是一個好幕僚?
所以這些守衛,對葉嵐紹的印象,瞬間就好了不少。
誰能知道,葉嵐紹竟然是要帶着小宗逃跑!
他們兩個在走遠了之後,就把外衣給脫了下來,如今雖然是春天了,但還是亂穿衣服的季節。
反正穿多了不熱,穿少了也不冷,他們兩個就屬於穿的很多那種。
裡面的衣裳同外面不是一個顏色的,他們還把細軟拿出來,全部都用布袋裝好了,隨身放着。
這可是他們逃走的盤纏,萬萬不能弄丟了。
葉嵐紹早些日子就已經在計劃這件事情了,連逃跑路線,他都爛熟於心。
他猜到土地改革失敗,慕闕回府第一件事,一定是把他抓起來治罪,若是看到他不在府中,就會派人來追捕他。
所以他帶着小宗,沒着急出城,而是從京城中藏了起來,一直等到了黑夜。
白天的時候,看着街上一隊隊的兵匆匆而過,他就知道,自己逃走的事情,肯定已經暴露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也沒發現他竟然就藏在端王府附近的地方。
小宗現在看葉嵐紹那張凝重的臉,也是覺得很詫異的。他從來都沒看到過他臉上有這樣的表情,公子都是囂張的,自信的,有才氣的,可是此刻他的眼底,只有頹唐。
想必他還沒從土地改革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小宗在心中嘆了口氣,也不好勸說什麼。
反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都會陪在公子身邊的。
公子在他心中,永遠都是最優秀的人。
而小宗不知道的是,葉嵐紹現在想着的,就是他的退路。
帶着小宗實在是太危險了,他很可能躲不開別人的追捕。
人到了生死關頭,往往能發揮出巨大的潛能。
曾經的他,是有些恃才傲物,可是現在,他已經不敢了。
他小心翼翼,生怕露出一點行蹤來。
有的時候他看到街上走過的乞丐,都在想,若是扮成乞丐能逃出京城,他肯定不會猶豫。
現在他是真的後悔了,知道不該那麼驕傲,目中無人,不然也不至於在京城中一個朋友也沒交下,現在就算是想逃跑,都要靠自己了。
要是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葉嵐紹苦笑了一下,這件事就是最近這段時間,他想的最多的事情了。
可惜,人生根本就不能重來。
而重來了的元錦玉,此刻還在府中等着下人回稟消息呢。
葉嵐紹逃跑的事情不是什麼秘密,所以元錦玉沒出動玉煞的人,此刻她面前的,還是慕澤手下的暗衛。
聽說從白天到晚上,追捕葉嵐紹的人,一點痕跡都沒找到,元錦玉還微微詫異了一下。
等到這暗衛走了,元錦玉還同銀杏說:“真是看不出來,這葉嵐紹還有點本事。”
銀杏也怔忪地點頭:“對啊,看葉公子,就不像是個聰明人,本以爲他會囂張地等在府中,然後叫囂着要同誰對峙呢。”
元錦玉想了一下那種場景,不由得笑了出來。
紅葉這會兒端着茶進來,因爲元錦玉懷孕,平素她喝的茶,都已經換成了果茶,而且是用溫性的果子做出來的,不會傷到身子。
銀杏看着那果茶,有的時候還在想,這徐林着實是個天才,這樣的果茶,她曾經也試過,但是從來沒成功。
果然會藥理就是好,最起碼做出來的東西,不用擔心吃了有什麼危害。
紅葉沒見到銀杏對着她端來的果茶發愣,只是微笑着問元錦玉:“娘娘,怎麼您一點都不擔心,葉嵐紹會這麼跑了啊?”
紅葉如今梳着婦人鬢,也是一個嬌俏小娘子。她成親了之後,雖然還留在元錦玉身邊,但是伺候的時間卻沒銀杏那麼長了。
她夫君對她也很好,所以她很顧家。
元錦玉有的時候看着她臉上的笑意,總是在想,恐怕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兩個也會有寶寶了吧?
內院是不許有男人進來的,紅葉成婚後,元錦玉也沒見過呂應然,只是偶爾銀杏問起的時候,纔會跟着聽一耳朵。
紅葉伺候元錦玉,也是盡心盡力的,果茶溫度適中,這會兒正好入口。
元錦玉端起來,用小嘴抿了一口,之後才微微一笑:“因爲啊,想要葉嵐紹死的人,太多了。”
銀杏和紅葉雖然和葉嵐紹沒什麼深仇大恨,但元錦玉既然不喜歡那個人,她們當然也是。
所以都在心中暗暗地想着,葉嵐紹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果然不出元錦玉所料,京城中,最開始只有慕闕的人在尋找葉嵐紹,到了後來,就變成了很多股勢力。
她動用了玉煞的力量查了一下,有其他兩個王爺手下的,還有朝中一些大臣的。
甚至不少普通百姓,都暗中注意着,有沒有葉嵐紹的行蹤。
葉嵐紹在京城中躲了一整天,等到晚上,見到搜捕他的人越來越多,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所以他就對小宗說:“咱們兩個人的目標太大,分頭走吧,你從東門出,我從西門走,咱們到京城五里坡回合。”
小宗很是着急地問着:“公子,西門排查的人太多了,還是奴才從那裡走吧!”
葉嵐紹狠狠地推了他一下:“讓你從那裡走,你費什麼話,快點!”
小宗現在感動得都要哭出來了,眼圈紅紅的,哽咽着說:“奴才這輩子真的是跟了一個好主子啊……公子您可要平平安安的!”
葉嵐紹心中也有動容:“嗯,你也多保重。”
兩個人就要分開走的時候,葉嵐紹卻叫住了小宗。
小宗回頭,這會兒他還在用手背抹眼淚呢,真是捨不得公子啊。
葉嵐紹站在一片夜色中,今晚的天也是陰沉沉的,只能看到零星幾顆星子。
他的眼中,似乎蘊含了一大片的烏雲,這樣的葉嵐紹讓小宗覺得很是陌生。
他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卻聽到葉嵐紹說:“小宗,多謝你跟着我這麼多年。”
小宗還不懂葉嵐紹是什麼意思,咧嘴一笑:“嘿嘿,奴才都是自願的,公子您別感謝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說完,小宗似乎是聽到了有人往這邊來了,神情猛地就緊張起來:“那我這就走了,公子你萬事小心!”
之後,小宗也沒回頭,不多時候,就跑得一點蹤跡都看不到了。
葉嵐紹在原地淒冷地站了很長時間,最終才決絕地轉頭。
他到了城門附近,也沒有直接出城,而是把自己的臉弄花了,頭髮也披散下來,手中拿着一根柺杖,就好像是沿街乞討的人。
等他覺得時辰差不多了,就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城門口的守衛直接就攔住了他,要對畫像。
本來那畫像畫的就不怎麼像,現在還這麼黑,其實是看不大清楚的。
葉嵐紹裝作不認識畫像上的自己,還笑呵呵地笑着:“官爺,這上面畫着的是誰啊?”
“你問那麼多幹什麼?”那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還讓他離遠了點,似乎靠近了,就能聞到他身上那餿臭的味道似的。
但是葉嵐紹絲毫不氣餒,還想往前湊,但忌憚他們手中的兵器,最終還是站在了原地。
他猶豫了半天,最後終於戰勝了自己,問着:“官爺,上面的難道是什麼通緝犯麼?抓到了,有沒有獎賞啊?”
這附近的守衛,基本上都看向了這邊,那個拿着畫像的男人,本來是覺得這個乞丐和畫像上的人有點像,不過聽到他這麼一說,他心中就警鈴大作:“你是什麼意思?你看到過這上面的人?”
葉嵐紹還有些不死心地重複了一句:“真的有獎賞麼?”
那幾個人都要揍他了,手高高地揚起來:“你說不說!”
這回葉嵐紹不敢再搪塞了,馬上就把自己的手也伸了出來,做出要護着自己的頭的動作來,隨即才的快速地說着:“看,看到了,兩個男人,鬼鬼祟祟地,朝着東城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