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盛夏之後,天氣漸漸轉涼。今日還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雨,雖然不影響出行,但外面總是溼乎乎的,就算是踩在石板路上,也能把鞋底沾溼了,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是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出門的。
就算是元錦玉,也老老實實地待在府中,看看書,繡繡花,等着慕澤回來的同時,打發打發時間。
但是在天剛矇矇亮的時候,京城中另外一家大戶,就有一個丫鬟從外面敲響了門。
有人從裡面把門給打開了,看清楚來人後,才問着:“你不是去買菜去了麼?怎麼回得這麼匆忙?”
那丫頭抹了一下臉上的水,這才讓自己儘量鎮靜下來,回答着:“小姐和凌王殿下的生辰八字對出結果了,我要趕緊去找夫人說這件事!”
孫玉明的夫人霍微瀾也起身了,孫玉明早早就去上朝了,還是她伺候穿衣的。
那個負責採買的那個小丫鬟氣喘吁吁跑過來的時候,霍微瀾身邊的大丫鬟還攔着她:“你小聲點兒,小姐還沒起呢。”
那個小丫鬟着急地抓住她的胳膊:“姐姐,我有大事要告訴夫人。”
攔人的見這小丫鬟這樣着急,邊給她往裡面領,邊讓她慢慢說:“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剛好小丫鬟已經進屋見到霍微瀾了,她馬上跪在地上,儘量沉靜地說:“夫人,您可不能把小姐許配給凌王殿下啊!”
霍微瀾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針線活,皺眉問着:“怎麼了?”
孫府很小,人也少,這個丫鬟霍微瀾認識,平常根本不往這個院子來。她心中浮現起一絲不好的想法,問着:“不會是小姐的八字出了什麼問題吧?”
“就是這個!”小丫鬟又着急起來:“現在全城可是都在傳,說是小姐的八字和凌王的不合,若是強行把兩人湊在一起,那會出人命的!”
霍微瀾給孫玉明生了兩個孩子,長女孫梓珊才十三歲,其實也不怎麼着急嫁人,要不是看在元妃熱情的份兒上,霍微瀾還準備給她留到十五歲以後再找婆家呢。
可是現在她都已經開始給女兒準備嫁妝了,怎麼八字還不合了?要知道,測八字這一步,其實就是求個吉祥,一般都不會有什麼壞消息的。
可是現在不僅出了個最壞的消息,還傳遍全城?霍微瀾當時就慌了。
說到底,她就是個婦道人家,沒主心骨,只能等孫玉明回來再做打算了。
但是霍微瀾沒忘記問:“那另外一個小姐呢?”
那小丫鬟正想說呢:“和咱們小姐一樣!”說完,她還忐忑地看着霍微瀾:“夫人,您不會……還執意把小姐許配給凌王殿下吧?”
霍微瀾略略威嚴地看了小丫鬟一眼:“本夫人是你想的那種人麼?既然這八字已經不合到這地步,這婚事也沒什麼談的必要了,待老爺回來後,就派人去和冰人說清楚吧。”
小丫鬟這才放下心來,鬆了一口氣。
夫人果然還是明事理的,也不枉費她跑了這麼遠,一路來給夫人報信了。
可是看到小丫鬟的樣子,霍微瀾的心卻緊了起來。怎麼能兩個小姐一起測字,都是大凶呢?還有,這八字纔拿走沒兩日啊,就算是要傳來消息,也該是宮中偷偷地遞過來,這鬧得大張旗鼓的,不會有人覺得是自己的女兒的問題吧?
霍微瀾正準備去找孫梓珊呢,一轉頭,就見到孫梓珊穿戴整齊地站在偏方門口,也瞧着自己。
她雖然沒見過慕林,但也知道最近家中有意給把自己嫁給慕林做王妃。其實孫梓珊並不太懂嫁娶一類的事情,她只是想,自己畢竟是小門小戶,元妃娘娘怎麼還看上自己了呢?
現在好了,左右她對那個慕林也沒什麼感情(準確的說,是一面都沒見過),測出八字不合,正好不用在一起了。
霍微瀾和孫梓珊根本就不知道,元妃是看出張定其當不上那個刑部尚書了,所以在刑部撒網呢。
她是想要找別的官員,可是適齡的,就孫梓珊這一個啊。而且她也沒真的想讓慕林把孫梓珊娶回來當王妃,她的身份,當個側妃就夠好了。
霍微瀾一見到孫梓珊,慌亂地站了起來,還沒回過神來呢,就先安撫着她:“梓珊啊,你都聽到了?這小丫鬟可能也是胡說的,你別往心裡去啊。”
孫梓珊慢慢地走了過來,她的禮儀學得一直很好,母親因爲出身書香門第,對她管教也很嚴格,還總是叫她做人處事的道理,所以孫梓珊雖然年紀小,但在大方向上,還是錯不了的。
現在她直接就挽住了霍微瀾的手:“娘,女兒沒傷心,你別擔心。不能結親還好了呢,女兒就能一直陪着你了。”
說着,孫梓珊還調皮地往霍微瀾身上靠。
霍微瀾眼中總算是露出了笑容來,伸手拍了拍孫梓珊的胳膊:“你啊,早晚是要嫁人的,我可不敢把你留成老姑娘。”
孫梓珊臉一紅,這回是真害羞了:“娘,你說什麼呢!女兒要留在你身邊一輩子,可是認真的!”
“好好好,認真的。”霍微瀾低頭看了一眼小女兒的白皙的臉蛋,心想,還是和皇家沒緣分啊,就這樣吧。
但是她能看開,宮中的元妃可是看不開了。她從早上就開始等着測八字的結果,因爲是特意找了一個很出名的大師,所以說是時間要久一點。
本來元妃的打算,是不管這大師測出什麼來,她都說,這兩位小姐,和慕林都是絕配,而且還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絕配。
既然兩個姑娘都和自己的皇子這麼相配,那舍了誰都可惜,自己去求求皇上,讓皇上把這兩個人給慕林賜婚成側妃,這樣的話,就算是他們兩家有芥蒂,也不能抗旨不遵啊。
至於怎麼讓皇上點頭,元妃一早就有了計策。本來皇上不就是因爲前段時間說錯話的事,一直覺得虧欠自己麼,只要元妃給皇上吹吹枕邊風,皇上肯定也就同意了。
想當初,她可是促成了元繡玉和吳婉兒那一對平妻呢。
可計劃沒有變化快,她都沒拿到測字結果,沒來得及宣揚這是兩對絕世好姻緣呢,就有人幫她宣揚開了!
而且還說什麼,兩個女子跟慕林的八字一測,都是大凶!如果真的讓她們嫁過去了,輕則受傷,重則身亡!
這都是什麼鬼扯的東西,元妃肺都要氣炸了。
於是她在寢宮中,惡狠狠地對身邊的宮人吩咐:“去給本宮查,狠狠地查,到底誰從中作梗,讓本宮背了一次黑鍋還不夠,還要來害第二次!被本宮知道了這個人是誰,肯定要把她給碎屍萬段了才甘休!”
幾個丫鬟不敢怠慢,很快就跑出去了,元妃深呼吸了幾次,勉強算是平復下來了心情,還讓身邊的嬤嬤準備禮物,去出宮見見那兩家人,就說這結果肯定是有問題的,讓他們先不要着急,自己會找別的大師來測的。
宮女走了,嬤嬤也走了,可是她們這一趟出去,卻沒什麼收穫。
兩個大宮女戰戰兢兢地跪在元妃的身邊,說話都底氣不足,生怕元妃把她們給殺了:“娘娘,奴婢們去打聽的時候,整個京城都已經傳遍了這件事,而且根本就找不到源頭,求娘娘恕罪。”
說着,兩個宮女又給元妃磕了個頭。
但是還沒等元妃發火的時候,嬤嬤竟然回來了。看她一聲不吭地跪在地上,臉色也不怎麼好,就知道她這一趟,未必撈到了什麼好臉色。
果然,嬤嬤下一刻就解釋着了:“娘娘,那兩家人都說……”她嚥了咽口水,忐忑地看了元妃一眼,見到元妃目光冰冷,她都恨不得馬上消失在元妃的面前:“說這京城已經把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的了,他們真的不能再把女兒許配給殿下了……”
元妃猛地就把手邊的茶盞給擲了下來,噼啪一聲,那茶盞掉在地上,就碎成了一片片的。
之後元妃心口劇烈起伏,像是經受不住刺激,又猛地坐了回去:“真是……真是氣死本宮了!他們以爲他們是什麼人,竟然還能拒絕本宮!還有散播消息的人,本宮想不用想,肯定是那個什麼玉煞搞得鬼,可惡至極!”
元妃說到底,也就是在這宮中能威風一會兒,她這麼痛罵一頓,又有什麼用呢?玉煞的人又不會站在她面前和她說,哦,我就是這個組織的人,你來抓我吧。
可是元妃除了能發發火之外,真的是什麼別的排解的方法都沒有了。
兩個宮女本來是想站起來給元妃順氣的,可是看她那恨不得殺人的樣子,誰都不敢往前湊了。
元妃跌坐在椅子中,平復了好一會兒才說着:“這肯定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本宮覺得,他們會有後手,但他們這樣攪和本宮的事情,又是爲了什麼呢?”
忽然,元妃想到了一個人,猛地擡起頭來問着:“那個收了本宮錢財的大師呢?現在是去了何方?能不能抓到?”
兩個大宮女對視一眼,馬上有一個回答着元妃的話:“娘娘,咱們的人去找過,說是那大師已經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