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口的火光點亮了黑暗,深淵一族怪物淒厲地嘶叫甚至壓住了隆隆的海浪聲。這些怪物都是一些不怕死的瘋子,即便是一批批如割草似的爆頭死在海里,依舊前仆後繼,毫無懼意。
凌浩他們是來救人的,並不是來打仗的,雖然做了充足的準備,但每個人最多不過帶了四個備用彈夾而已,加上槍裡的彈藥一共150發,照這樣打下去,很快就會見底,如果槍沒了用處,靠肉搏的話,別說凌浩他們這些前特種兵了,即便是戰神下凡怕是也得涼涼。洶涌的海面上已經到處是隨波翻滾的怪物屍體了,就連海水的顏色都已經逐漸變得殷紅,老兵們卻是越打越心驚,在船頭處的田勇再次換上彈夾,這已經是他的最後一個了,一旦子彈打光,他就必須用他的血肉之軀去迎擊那些怪物的利爪和獠牙,田勇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把背上的一個長條形小揹包,這揹包看上去就像是放置釣魚竿等長條物體的專用容器,事實上裡面卻放着一件神兵,絕對能夠堪比凌浩“龍弧”寶刀的利刃,那便是有“勝利之劍”之稱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嗜血的瘋狂在田勇眼中燃燒,他不但沒有一絲恐懼,似乎還渴望着子彈打光那一刻的到來。
“啪嗒”一聲,一條巴掌長的魚掉在了凌浩的腦袋上,後者愣了一下,擡頭一看,差點驚掉下巴,一條條各類海魚從天而降,像冰雹一樣砸得人沒處躲沒處藏的,隨着不斷有大大小小的魚從天空落下,海面上下起了一場大雨。四周巨響如雷,又好似風吹竹筒,嗚嗚長鳴,無法分辨到底是什麼東西發出的這些聲音,不過被這陣混雜着魚的驟雨一衝,海霧倒是慢慢地散了。
還沒等凌浩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見前方“海牆”驟然逼近,海水排空而來。漁船在這堵從海中升起的巨大水牆面前,如同一片孤葉,遠方的暗淡天光都被水牆徹底遮住了,剛散去海霧的天空又立刻漆黑了下來,大家彷彿置身於暗無天日的海底深淵。
“這是海嘯嗎?我們怎麼辦?”安妮大聲地朝凌浩喊着,可海中的巨響讓她的聲音根本就無法傳進凌浩的耳朵。
所有人都被這駭人的景象震懾得瑟瑟發抖,大海終於露出了它猙獰狂暴的一面,就連深淵一族的怪物們也似乎是意識到了危險,全都鑽回到了水裡。眼看離那水牆漸近,越近越覺得威勢迫人,海水壁立,令人不敢逼視,“竹竿”仍在駕船全速後退,連掉個頭的機會都沒有,稍微慢上一點,漁船就可能會被那“海牆”所吞沒。足足堅持了將近5分鐘,漁船纔算是勉強脫離了“海牆”的陰影。
所有人都是長長地鬆了口氣,可同在駕駛室裡盯着電子儀器的“鐵絲”卻是“嗷”的一嗓子吼了起來:“他大爺的,浪來了,後方一千兩百米左右的地方憑空出現一道浪涌,長度已經超出顯示屏之外了!”
凌浩立馬啐了一口,眼神恨不得都能吃人了。安妮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問道:“怎麼了?幹嘛突然臉色這麼難看?”
凌浩苦笑:“《海神號遇險記》看過沒?打沉‘海神號’的‘瘋狗浪’,你很快就能看到現實版的了。”
凌浩沒有再理會被嚇呆了的安妮,首先大聲吩咐雪婷去幫“火石”對柴油機的排氣管做臨時防水處理,又讓其他人先躲到船員休息艙去,自己則是與“竹竿”呆在了駕駛室裡,將“鐵絲”也趕到艙裡去加固船身去了。
“‘瘋狗浪’就是鬼門關,雖然萬分兇險,但也並非沒有人闖過它活下來。還記得‘022導彈艇’的故事嗎?我們的海軍,曾經有一艘排水量僅250噸的導彈艇,在執行戰備巡邏任務時遇到了‘瘋狗浪’,憑藉出色的駕駛技術和膽大心細,硬是毫髮無損的穿過了浪頭回到軍港,我相信我們也一樣能夠做到。”凌浩眼神堅定,鼓勵“竹竿”道。
後者本來也打算髮兩句豪言壯語來着,突然看向凌浩身後的艙門,眼神變得怪異起來。凌浩回頭一看,一個身段極其窈窕,長髮如綢緞一般披在身後的姑娘就站在艙門口,身上的水“嘩嘩”往下流着,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不是安妮還能是誰。
“你來這裡幹嘛?趕緊回艙裡待着去,把自己固定好,防止碰傷。”凌浩朝着安妮直襬手。
安妮則是倔強地搖搖頭:“我不!‘瘋狗浪’是什麼我很清楚,在這種時候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要死也死在一處!”
“哎呀我去!”“竹竿”滿肚子的壯懷激烈一下子被暴擊了個稀碎,差點忍不住笑噴出來。
凌浩也是繃不住咧開了嘴:“誰說要死了?隨便你在哪兒吧,抓牢你身邊的固定物,免得碰傷。”
安妮眨巴了兩下大眼睛,她感覺此刻的氣氛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剛醞釀好的悲情和決絕一下子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堆裡一樣,沒有半點的可着力處,頓時變得有些索然無味了。
“竹竿”盯着導航雷達屏幕,快速轉動舵輪,將船頭對準了前方“瘋狗浪”的來處,再次將發動機的加力推到了底。輪機艙內,“火石”和雪婷將最後兩桶柴油倒進了油箱,柴油機就如同是發了瘋一般嘶吼着,破漁船拼命加速,在背後“海牆”的助力之下竟然跑出了快艇的感覺。
“把握好速度,我們可以利用‘海牆’倒塌時的浪涌擡高船體,幫助我們衝過‘瘋狗浪’。”凌浩轉身看向身後仍在緊追不捨的“海牆”,然後緩緩地將發動機加力拉下來了一點。
“來了!”“竹竿”冷哼一聲,只見前方漆黑的海面上多出一道白線,按照此時的能見度來算,已經不到兩百米距離了。白白一條水線彷彿是湖面漣漪一般悄無聲息而來,感覺高度只有兩尺而已。
“這就是‘瘋狗浪’?”安妮不可置信地看向凌浩,她根本想象不出這就是海上最兇險的自然災害之一,不過看着凌浩緊皺的眉頭和“竹竿”顫抖的雙手,她還是閉上了嘴,緊緊抓牢身旁的一個把手,眼睛死盯着前方那條水線。
突然,船身一陣晃動,甲板“咚咚”作響,對講機裡傳來了“白梅”的尖聲叫喊:“那些怪物又來了!有十幾個已經跳上了船!”
凌浩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這些難纏的畜生偏偏在這個生死一線的時候出來攪合,這不是成心要人命嗎?
“交給我,你們都不許出艙!”凌浩目眥欲裂,抽出“龍弧”寶刀便衝出了船艙,一道虛影從他身上透體而出,凝聚成一個人魚的形象,正是手持三叉戟的水靈星。念動咒語,凌浩身上騰起一團紅芒,刀光瀲灩,已經如一隻豹子一般衝入深淵一族的怪物羣中。水靈星更是滑溜得如同是一條大蛇一般,一柄三叉戟猶如銀色閃電,在暗夜中璀璨耀眼,所過之處深淵一族的怪物們個個天靈蓋碎裂摔下船去。
安妮看到凌浩出去玩兒命了,她也拎着槍想往外衝,卻是直接被“竹竿”摁在駕駛艙裡:“你去幹嘛?不是給他添累贅嗎?在這兒待好,扶穩了,‘瘋狗浪’就要來了!”
這邊安妮剛被摁住,又聽到有人“嗷”的一嗓子衝出了船艙,這夯貨不是別人,正是田勇,只見他手裡攥着一柄尺許長的短劍,光着膀子,渾身遒勁肌肉隆起,就如同是個斯巴達勇士似的怒吼着衝出,橫劍一抹,竟有好幾顆怪物腦袋飛了出去,端的是勇猛異常。
雖然三人都似虎入羊羣,但深淵一族的怪物太多了,除掉一批又會衝上來一批,殺都殺不完。
甲板上殺得天昏地暗,“竹竿”卻是根本沒扭頭看一眼,只聽他猛地一聲高喊:“都注意了,浪起!”剛纔還焦急關注着凌浩血戰的安妮,僅僅是扭頭看了漁船前方一眼,便已經是嚇得面無人色了。
之前還不到一米高的水線,突然彷如壁立而起一般,直豎起十幾米高,水聲隆隆間“瘋狗浪”浪頭上冒着白煙撲面而來,一瞬間讓人感覺如同是災難片中的末日海嘯一般,那壓迫感令人連呼吸都覺得困難。除了在與怪物搏殺的凌浩三人之外,其他人全都固定好了身體,等待着生死一刻的到來,是生是死就全看天意了。
“竹竿”從以前船老大的工具箱裡揪出半瓶越南當地產的“竹籤子酒”,也不顧忌乾不乾淨了,擰下瓶蓋就往嘴裡猛灌,這種酒很烈,味道跟醫用酒精都有的一比了,他瞪着滿是血絲的眼睛狂笑了起來,如同是瘋癲了一般大叫:“來吧,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老子就不信了,戰場上囫圇個走了三十幾個來回了,難道還能淹死在這裡?”
船後面的“海牆”已經逐漸塌了下來,小小的漁船就好像是兩面逐漸合攏牆壁之間的一件木頭玩具一般,顯得是那麼渺小和脆弱。
“小姑娘,敢不敢也瘋上一把?”“竹竿”掏出兩顆超大威力的“雲爆手榴*彈”遞給安妮道:“後面的‘海牆’有些不聽話,它得先塌下來,我們纔好藉着它的浪涌擡高船的高度,這是衝過‘瘋狗浪’的關鍵。我們沒有時間再等了,得幫它一下,明白嗎?”
安妮可不是個柔弱的千金小姐,當下便接過手榴*彈,轉身便踉蹌着出了駕駛艙,憑她的臂力,將三百多克的東西投擲出三四十米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就這樣,她就在所有人差異地目光下,一次一個地將手榴*彈朝船後的“海牆”投擲了過去,緊接着,劇烈的爆炸響起,“海牆”就如同是一堆積木一般轟然倒塌,浪涌高高掀起,足有六七米高,瞬間將漁船頂在了浪尖上,如同坐過山車一般,向前面的“瘋狗浪”衝去。
“完美!”“竹竿”狂笑着往嘴裡灌酒,將發動機加力推到了頂,剩下的就全交給老天爺了。
凌浩三人此刻已經殺紅了眼,哪裡還顧及得到海浪的問題?天知道他們已經殺了多少深淵一族,甲板不停地被鮮血染紅,然後被海水沖掉,接着再被染紅,狂濤中漁船的行進軌跡上竟然拖出了一條血線,小小的漁船就彷彿是怒海中的一個修羅場一般。
“上浪嘍!”隨着“竹竿”聲嘶力竭地一聲吆喝,船頭陡然大角度揚起,所有人平視的視角中都是漆黑的半邊天空以及更加漆黑的半邊海水。仰角已經達到了六十度左右,小漁船依舊憑藉着坍塌“海牆”的浪涌還有那臺老爺柴油發動機艱難向上攀登着,衝上浪尖便是逃出生天,衝不上去那就是萬劫不復。
漁船的攀登越來越慢,在接近浪尖的時候,速度已經無限接近於零。“快,快啊!”船艙內所有人都在焦急地喊着。
凌浩一刀砍翻一頭怪物,微笑着朝駕駛艙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便飛身越起,雙腳分別踹在兩頭怪物的胸口,和這兩頭怪物一起栽入海中,見凌浩入海,水靈星根本就沒有猶豫,長戟橫掃,將面前好幾個怪物都掃下了海,好像是要去救凌浩似的,她也跳下了海。田勇看了一眼駕駛艙,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他憨憨地一笑,直接將船上最後一個怪物也撲下了海,自此甲板上再也沒有一道身影了,少了這些重量負擔,漁船又開始緩緩向上攀登。
終於,船頭猛然下落,漁船衝上了“瘋狗浪”的浪尖,安妮望着空空如也的甲板,突然淒厲地發出了一聲哭喊:“凌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