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嫿轉過身去看着心疼到直抹眼淚的軒王妃,道:“王妃可是懷疑我身上帶着藥?”
“我知道,你會醫術,常年跟藥材打交道,身上有藥味是難免的,我不怪你。”軒王妃抱着小郡王只哽咽道,說這話的意思,好似是根本不敢找林錦嫿的麻煩,卻確定了是她要謀害小郡王一般。
她才說完,御花園那從假山後面便又走出個人來,一身黛青色打底的錦繡宮裙,氣質尚好,就是年紀大了些,行走間也是匆忙。
等走近了,衆人才行了禮,喚了聲麗嬪。
林錦嫿這才明白這黑貓怎麼會從假山後被扔出來了,原來是還有一個麗嬪娘娘做配合。
正想着,就聽麗嬪斥責起軒王妃來:“你這個做孃的,怎麼就不知道自私些先護着孩子?小郡王是皇上頭一個嫡孫,你若是由着他傷着了,就是我也沒法跟皇上交代!”
“母妃恕罪,實在是……妾身不敢給殿下惹麻煩。”軒王妃忙屈膝行禮,說這話時眼角不斷飄向一側的林錦嫿。
麗嬪看了眼林錦嫿,直接對軒王妃怒道:“軒王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王爺,難道不軌之人想害他的孩子,還要害了他不成?爲了那個位子,就要手足相殘嗎?”
她這話已經是明顯衝着寧王和林錦嫿來的了,說手足相殘,多麼駭人的詞啊,一旁的人都乖乖閉上了嘴不去插話,就怕一個不甚被當做是歸順了那一邊黨派。
林錦嫿看着演戲演得歡的母女,等她們停下了話,纔看着哇哇大哭的孩子,道:“如今天兒正熱,小郡王身上穿得多,如若真是過敏,麗嬪娘娘和軒王妃與其在此責備,不若先送小郡王去看御醫,否則遲些涼風一過,小郡王必要病了。”
她這話本是好意,再不喜她們,孩子終歸是無辜的,這樣張着小嘴哇哇哭,實在叫人心疼,但不想她這話纔出來,麗嬪便好似抓到了她的把柄一般,咄咄逼人道:“淳和郡主,我實在想不到,你一個大家閨秀,竟然會在這兒詛咒人。我好歹也是麗嬪,你還不是寧王妃了,就如此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嗎?”
林錦嫿有些莫名其妙,她何時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娘娘……”
“我不想再聽你說什麼敷衍的話,你有什麼,衝着我來,跟寧王說也只對付我就是,不要傷了我的皇兒皇孫,反正我一條殘命也活不了多久了。”麗嬪彷彿氣壞了,一張臉上滿是戾氣。
林錦嫿啞然。
餘光掃了掃周圍竊竊私語但沒有一個肯站出來說話的人,心中漠然。
氣氛正在僵持間,墨風之前去跟皇后回稟後,已經請了魯御醫來了。
魯御醫遠遠就看到林錦嫿孤身被人圍在了中間,等靠近了,纔看到她脖子上血淋淋的傷口,那血將衣領都染透了。
他正要上前,便聽麗嬪道:“魯御醫來的正好,快看看小郡王,小郡王遭人毒害了。”
魯御醫嚇了一跳,誰敢明目張膽的毒害皇上太后寵在心尖尖兒上的小郡王?
不等他作出決定,小郡王的乳孃一把就把魯御醫給拉扯過去了,他沒法,這才放下藥箱替小郡王看了起來,看過之後,纔對那乳孃道:“你怎麼看顧孩子的,這麼熱的天,方纔又哭過,身上肯定要出汗,你也不知鬆解衣裳,小郡王若是病了也是捂壞的。”
乳孃沒想到魯御醫竟會衝自己發火,看着麗嬪和王妃投來不善的目光,忙白着臉跪在了地上:“奴婢糊塗。”
麗嬪冷冷看了她一眼,纔對魯御醫道:“小郡王對藥味過敏,魯御醫看過後,沒事就退下吧。”
魯御醫聞言,張了張嘴,又把到了喉嚨的話嚥了下去,在宮裡行走這麼多年,他最大的本事就是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參與的事不參與,即便他到目前爲止都沒見過對藥味過敏的人。
他退後三步,正要給林錦嫿看病,就見麗嬪冷冷道:“我的吩咐你聽不到?還不退下?”
“可是淳和郡主……”
“罷了。”林錦嫿不想爲難魯御醫,只笑道:“小傷而已,遲些我自己拿膏藥抹一下就好了。”麗嬪擺明了要找茬,她做什麼都是錯,便也懶得跟她多說了,左右他們要害自己,又捨不得對小郡王下狠手,皇上就是相信了,也不會把她怎麼樣。
魯御醫聞言,卻是心中愧疚起來,他一個半截身子埋黃土裡的人,胸襟膽量還不如這個小姑娘。
想了想,告辭後他沒直接回御醫院,而是直接往養心殿而去,此番寧王和皇上想必都在纔是。
等他走了,薛聞心才上前幾步,開口對麗嬪道:“姐姐,就算郡主有錯,也是無心之失,如今她也傷着了,讓她先回去吧。”
“你倒是好脾氣,我還聽聞她要淹死皇上送你的貓兒呢,沒了那貓,皇上怪罪下來,你可自己小心些。”麗嬪說完,又瞥了眼林錦嫿,才招呼着軒王妃轉身走了。
等她轉身走開,薛聞心才幾步上前走到林錦嫿跟前,笑道:“你放心,我瞭解你的性子,這貓兒必不是你傷的。”
林錦嫿看她依舊忍不住泫然欲泣的樣子,再看窩在她懷裡嚇得低聲嗚咽的貓兒,道:“貴人,時辰不早,我先回去換身衣裳吧,否則太后壽誕我這副樣子,必要叫人罰了。”
薛聞心見她不接自己的話,目光閃了閃,才勉強笑着點了點頭。
等她走了,才緩緩冷了臉,將手裡的貓扔給一旁的宮女:“今兒軒王夫婦送給太后的賀禮是什麼?”
“奴婢打聽到了,是一座松鶴延綿的湖石雕。”宮女跟在一側小聲道。
“湖石雕?聽聞這東西易碎的很呢。”薛聞心淡淡看着她:“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宮女抱着貓盈盈一笑:“您放心,奴婢明白的。”
薛聞心聞言,這才轉身走了。 Www ¤ttκд n ¤¢ ○
林錦嫿一路回到側殿都小心捂着脖子上的傷口了,等到了房間裡,才讓墨風端了水來將傷口清洗乾淨,將順手從方纔花圃裡摘來的小薊揉碎了敷在了傷口上。
墨風瞧着心疼,道:“小姐,不如奴婢偷偷去尋魯御醫要些藥來……”
“不必了,麗嬪跟軒王妃都不是聰明人,必然讓人蹲在各處守着咱們等着找茬呢,出了差錯,雖不致命,卻麻煩。”林錦嫿說完,不一會兒便將揉碎的小薊取了下來,血已經止住了,這藥止血速度倒是快。
她默默清洗完,又換了身衣裳,順帶將笨重的頭飾取下了下,才覺得脖子也不酸了,心裡也不煩了。
等做完這些,外面已經來了宮女,說宮宴馬上就要開始了,林錦嫿這纔跟墨風去正殿候着,等太后出來便乖乖跟在了後面往外去了。
太后也沒注意到她,今兒是她壽誕,整個人也都是喜氣洋洋。
出了宮門,林錦嫿跟在肩輿一側,發現慧覺竟是在前頭撒了符水,又是一番禱告後,才也退了下來,就在離她不遠處。
林錦嫿看到他,嘴角微揚,現在的慧覺似乎很懂得如何套路太后了。
慧覺見到林錦嫿時還在忐忑,太后讓他看看她身上是不是有妖氣,只要他咬死了說是,那林錦嫿一定會被殺掉,但殺了她以後呢,寧王和她背後的人會不會放過自己?
慧覺很猶豫,尤其是方纔她看向自己時意味不明的笑。
林錦嫿其實只是很尋常的笑罷了,不多會兒,就見他故意落後一步走到自己身側,低聲將太后的吩咐告訴了她。
林錦嫿早就猜到了,卻沒想到慧覺會主動告訴自己,聞言,只道:“如此想來,大師應該只道該怎麼跟太后回稟了?”
“是,景王殿下週身惡靈太多,才亂了他的心智,跟林小姐無關。”慧覺立即道。
林錦嫿見他識趣,也不再多說。
沒多會兒便到了舉辦宴會的地方。
寬敞的宮殿四角皆放着一大盆的冰塊用來降溫,而最上前的首座也是有專門降溫的銅爐子,裡面也灌滿了冰塊。
太后過來,所有來參宴的人均是起了身行禮,提前一步到了的皇帝更是親自起身下來迎接,反倒是皇后,一臉漠然站在一側不言不語,還不如德妃熱情。
太后把一切收在眼底,等走到了首座,才笑道:“不必多禮,都坐下吧。”
“是。”衆人應下,林錦嫿也隨之被引到左邊第三排的位置上,正對面坐着的就是軒王妃一家,不過軒王妃的面色不大好看,一側的軒王更是面色微青。
林錦嫿眉梢微挑,才聽人來宣,說寧王到了。
林錦嫿轉頭看去,他今兒換了一身絳色長袍,衣襟上繡着四爪蟒,行走間好似自帶冷氣,氣度斐然。
同時看着趙懷琰的,還有坐在皇帝下首位置的薛聞心。她以前聽人說過寧王,冷僻孤傲,俊美不凡,卻從未仔細看過他的樣子,原以爲也不過是傳聞罷了,可如今看到,才知人們所形容的天神般俊美是何樣的。他的俊美不帶絲毫陰柔之氣,反而十分陽剛,若刀削般的五官冷峻,似乎鳳眸輕掃間,便是千軍萬馬來相見的氣勢,與這裡的所有皇子都不一樣,甚至,跟皇帝也不一樣……
她直直看着趙懷琰,卻見他目光一柔,投向了底下坐着的林錦嫿。
那麼孤高的人,怎麼會喜歡上一個普通大家閨秀呢?不應該的,寧王殿下,就該高高在上,受所有人膜拜敬仰。
她的手慢慢攥起來,眼裡也已經帶上殺意,直到安公公喊了她三遍纔回過神,可看向皇帝,他的目光已經變涼了。
她嚇了一跳,忙起身行了禮。
“行了,太后聽說你準備了一舞,現在就去跳吧。”皇帝的語氣已經少了之前的溫柔,彷彿在指使一個舞姬一般。
薛聞心眼底泛出溼潤,忙應下才去準備了。
林錦嫿淡淡看了眼皇帝,看他一臉無情,甚至能預見一會兒薛聞心的下場。
薛聞心不敢再放鬆,很快便下去換衣裳。
趙懷琰在離林錦嫿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寵這個未來王妃,見狀,只腹誹幾句,也就不再多看了。
二皇子妃反倒心虛的很,全程悄悄瞥林錦嫿,見她看來,又忙低下了頭。
林錦嫿微微挑眉,沒再管她。
歌舞很快開始,薛聞心也換好衣服過來了,一襲淺藍色曲裾羅裙,仿前朝的款式,將她襯托的很好看,足見輕盈踩着鼓點旋轉進來,就如一隻藍色的蝴蝶一般,引得所有人都興致勃勃。
林錦嫿身後的墨風慢慢捻着一片葉子,動作小心,沒叫人看見。
“傷口可還疼?”
林錦嫿正看得起勁,便見趙懷琰側身過來低聲問她。
林錦嫿知道許是有人告訴他那件事,笑着搖頭:“小傷。”
“回去塗上。”趙懷琰拿出一瓶玉露膏來,看了眼她故意用高領遮擋起來的傷口,隔近了都還能嗅到血腥味,想必傷口極深。
他說完,面色淡漠朝對面看去,軒王妃正朝他看來,目光對上的一瞬間,嚇得她手都抖了下,滾燙的茶水灑出來,疼的她倒抽一口涼氣。
軒王在側見到,略有幾分不滿:“怎麼毛毛糙糙的。”
“王爺……”軒王妃悄悄朝趙懷琰的方向看了眼,見他已不再看自己,才鬆了口氣,低聲道:“妾身擔心寧王殿下會懷恨在心。”
“恨又如何?本王到底是他的親皇弟。”軒王說完,才睨了她一眼,道:“你好歹也比淳和郡主大了好幾歲,怎麼連她都嚇唬不住?”
“妾身……”
“行了,照看好小郡王,往後的事本王來處置。”他如今好歹也是領了皇差的有實權的王爺了,而且唯獨他膝下有一子,父皇身子一日日差了,若是其他皇子王爺還誕不出皇子來,那太子之位就非自己莫屬了。
這樣一想,他底氣有多了些,正好薛聞心在旋轉幾圈後,外面飛來了十來只的蝴蝶,蝴蝶圍着她飛時,所有人的面色都變了。
底下有人忍不住道:“能召蝴蝶的人,就一個茵嬪,民間至今津津樂道,如今這位心貴人,不僅跟茵嬪長得相似,也能招來蝴蝶,莫非是茵嬪轉世?”
薛聞心聽到這話,嘴角勾起。皇帝對茵嬪一往情深,又心懷愧疚,若是真讓他以爲自己是茵嬪轉世,他一定會更加寵愛自己……
話未想完,方纔還繞着她飛的蝴蝶忽然就散了。
她心裡一亂,腳下一崴,整個人便朝一側摔去,軒王見狀,立即躍身出來將人扶住了,而且動作極其曖昧。
這是林錦嫿沒想到的,她忙擡眼去看皇帝,果然他的臉已經黑了。
且不論茵嬪是他心中的大忌不許人提起,最怕的也是有人不斷提醒他當年犯的錯,如今薛聞心爲了爭寵,還以爲皇帝一心想再見到茵嬪,如今更跟他兒子如此曖昧……
軒王沒想到那些,只想着討好父皇的寵妃,以後興許有用:“心貴人,您可好?若是傷着了,父皇可要心疼了。”
薛聞心見是他扶住了自己,如觸電一般彈開了,而後才往前屈膝行禮道:“請太后娘娘和皇上恕罪。”
“恕罪?你何罪之有?”皇帝的語氣冰冷。
薛聞心心中微緊,乾脆跪在了地上,道:“皇上,都怪臣妾沒勤加練習,才擾了太后的興致。”
軒王見此,想給她雪中送炭,也跟着道:“父皇,兒臣看來,心貴人摔倒是個意外,她定也是苦練……”
“敏兒,夠了。”麗嬪看着自己還傻乎乎的兒子,忙喚道。
德妃卻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笑道:“軒王好孝心,見心貴人受傷,就這麼急不可耐的替她求情了,不知道的,還以爲心貴人是你的妃子呢。”
軒王聽到這話,知道德妃不懷好意,也瞬間明白過來,父皇最不喜歡就是后妃跟別的男人扯上關係,即便是親生兒子。
他立即拱手:“父皇,兒臣……”
“好了。一點小事,值當你們一個一個的來求情?”皇帝漠然掃了這一圈說話的人,薛聞心只覺得渾身冰涼,她想不明白她用花香招來的蝴蝶怎麼就突然飛走了,也不明白軒王忽然獻什麼殷勤。
她淚眼悽悽的擡起頭,可這在皇帝眼裡卻顯得更加可惡,她根本不是骨子裡透着優雅和純善的茵嬪,她只是個替代者,是個以色侍人還妄圖勾引他兒子的賤人。
“下去。”皇帝壓制着怒意,冷冷道。
薛聞心不甘心苦心準備這麼久就毀了,還要求情:“皇上,臣妾不是有意的,您忘了嗎,前日臣妾給您唱小曲兒的時候您還誇臣妾像當年的茵嬪……”
“滾下去!”
皇帝終於忍不住暴怒出聲,看着她這張虛僞的臉,就越發想起自己當年做錯的事!
衆人見他這樣發怒,瞬間噤聲,而安公公也親自上前低聲道:“貴人,您就下去吧。”
“貶爲宮女,趕去浣衣房。”皇帝沉聲道。
薛聞心如遭當頭棒喝,傻在原地都不會說話了。
麗嬪見此,嘴角勾起一絲絲笑意,她就說現在的小女子怎麼可能真迷住皇上,到頭來,能得恩寵的,還是他們這些老人。
很快,懵逼的薛聞心被拖走了。
德妃暗暗睨了眼上首的皇后,見她一言不發,不由笑道:“皇上,您也彆氣了,接下來諸位皇子們還要給太后賀壽呢,臣妾先拿出臣妾的賀禮。”說罷,拍拍手,外面立即擡進來一個人頭大小的玉石原石來,開出的一塊雕刻成了一隻展翅欲飛的仙鶴,玉質更是透亮,乃是極品中的極品。
“有心了。”太后這會兒纔開口,笑道。
德妃忙起身行了禮,笑道:“這是臣妾哥哥從西南運來的,早早就備下了,就是爲了給太后賀壽呢。”
太后看了她一眼,笑着點點頭:“你哥哥也是個有心的。”
德妃得了好,只高興回到原位坐下了,不多會兒,該送賀禮的都送了,左不過一些稀少的珠寶或寓意吉祥的屏風之類的,不多會兒,軒王的賀禮也來了,十來個人用木頭車推進來的,上頭蓋着紅綢。
軒王這才上前殷勤行了禮,道:“孫兒給祖母賀壽了,祝願祖母德如崑崙,福樂無極;海晏河清,壽與天齊!”
“好一個壽與天齊,不過你替哀家生下個小重孫就是最大的賀禮了。”太后對他態度尤爲好些。
話落,軒王也高興的揭下了紅綢,麗嬪也樂滋滋的去看,卻在看到的一瞬間白了臉,這湖石本是疊成了個‘壽’字,但卻缺了一小半,這哪裡是祝福,分明是詛咒。
“皇上,這是個意外……”麗嬪慌忙起了身,太后素來信這些,面色已是不大好看了。
皇帝只覺得疲憊,好好一場壽宴,怎麼就出了這麼多的事。
太后看在小郡王的面上到底沒發脾氣,皇帝也就忍了下來,不過接下來這場宴會所有人都覺得難捱起來,預計要到晚上的宴會,天不黑太后便稱乏了走了,宴會也旋即散了。
宴會散了後,皇帝立即把軒王和麗嬪叫去訓斥了。
林錦嫿看到所有人起身,才也隨着起了來,正欲去跟太后告辭,就見德妃走了來,看着她道:“這些事兒設計的真精妙。”
“臣女不知娘娘的意思。”林錦嫿淡淡應答。
“不知道?”德妃輕笑一聲:“本妃縱然不說,你心裡也清楚,不過你要想清楚,你到底只是個普通人,妄圖攪動宮裡的風雨,也看你有沒有這本事。”德妃似乎認定了今兒薛聞心倒黴軒王出事,都是林錦嫿下的手。說完,扭頭便走了。
林錦嫿啞然,正想着,太后宮裡的莫公公也來了,見她在,才笑道:“郡主,太后說您今日回去,就不必去她哪裡請安了。”
林錦嫿點點頭,不去正好。
莫公公走時,特意看了眼默默等在殿外的寧王,心下了然,跟林錦嫿客客氣氣行了禮,才退了出去。
林錦嫿這才得以出來,不過宮裡這一地雞毛的事讓她也有些苦悶。
趙懷琰看她出來,轉身便往外走,林錦嫿默默跟在一側,等一路走到了甬道處,趙懷琰才忽然問道:“不喜歡皇宮?”
林錦嫿微頓,擡起頭朝前方看了起來,夕陽正好,落在硃紅色的牆上,在地上投落陰影,偶爾有小鳥兒撲棱着翅膀停在那綠瓦上,仿若一副畫,很美。
“王爺喜歡嗎?”帶着夏季特有味道的威風吹來,她反問道。
“不喜歡。”趙懷琰很乾脆,誰會喜歡囚籠呢,即便它很華麗。
林錦嫿心思微動,試探問他:“可將來王爺萬一……豈非要留在宮裡?”
“嗯。”趙懷琰沒有否定,腳步卻微微停下了。
墨風立即後退幾步,只遠遠跟着。
趙懷琰轉身看着林錦嫿,眼裡帶着幾分歉意:“天下江山,若是交付給我,便是責任。原本趙傾可以成爲承擔責任之人,但他的心術已經不正。”
林錦嫿心裡雖然失望,卻依舊朝他露出大大的笑意:“雖是苦些,我就勉強陪着王爺吧。”
趙懷琰看着她的笑,嘴角緩緩划起一絲弧度,才轉身繼續往前走去,步伐輕鬆。
他步子大,走幾步便會停一停等等她,林錦嫿看着他一路走走停停,心裡嘆氣,卻也接受了,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只要他不說放棄,她也絕不會放棄的!
兩人這般走,很快到了宮門口。
在宮門口等待的除了林錦澄,還有王汝嫣。
王汝嫣一身茜色長裙,青色=絲梳在身後,簪着幾朵茜色白色相間的絹花,夕陽下,讓她溫柔又恬靜極了。
林錦嫿見此,才笑着上前,道:“汝嫣,你也來了。”
“是錦澄說,要一道來接你。”王汝嫣面頰緋紅。
“一家人,當然要一起來。”趙懷琰站在林錦嫿身後,看了眼林錦澄,道:“今晚林府備了晚膳?”
“是,王爺若是不嫌棄也一起來吧。”林錦澄明白他的心思。
“嗯。”趙懷琰點點頭,儼然是把自己也當成了這一大家子裡的一員。
幾人說說笑笑上了馬車,趙懷琰跟林錦澄則策馬在兩側,一道朝林府去了。
等他們走遠了,轉角纔有一輛馬車緩緩駛了出來。
趙傾看着離去的人若有所思,他自小到大都未見過大皇兄面上出現過那樣靜謐安好的神色,這是第一次。
“準備好了嗎?”他問着身邊的人。
“準備好了!”王暉遠死死攥緊拳頭,憑什麼他要跟紫蘇陰陽兩隔,他們卻能卿卿我我恩恩愛愛?林錦澄,林錦嫿,他們配麼!
趙傾看着他滿面的狠毒,嘴角揚起。大皇兄,不知這一次,你是不是還跟以前,有這*的能力,真是期待。
林府。
林麓之已經回來了,黑了不少,清瘦了不少,目光卻也變得清明瞭。
飯畢,便跟趙懷琰和林錦澄去商量大婚的事兒了,到時候一娶一嫁都安排在同一天,林府可是要熱鬧很了。
林錦嫿則跟王汝嫣在後花園裡散步,踩着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蜿蜒走在花圃中間,太陽落下,換上了月亮,照的小院子裡清涼極了。
“你大哥還是那樣嗎?”林錦嫿見她情緒穩定,才問道。
提及王暉遠,王汝嫣終究是嘆了口氣:“當初是我太沖動。”
林錦嫿輕笑:“如何能怪你,不過嫣兒,你心底的想法一定要堅定,想要的東西,決不能隨便鬆開,明白嗎?因爲哥哥他也很努力在抓緊你。”
王汝嫣聽得心裡感動,停下腳步看她,笑道:“錦嫿,謝謝你能接受我。”
林錦嫿看着她眼裡的淚,莞爾:“因爲你值得。”
王汝嫣還來不及感動,阿寶就提着燈籠小跑着過來了,笑眯眯道:“小姐,王家來人接王小姐了。”
“好。”林錦嫿點點頭,才上前拉着王汝嫣的手笑開:“我先送你出去。”
王汝嫣笑着應下,覺得喜歡林家極了,一想到以後都能這樣生活,心裡不由也雀躍起來。
等送走了王汝嫣,林錦嫿才得以回到落霞院裡,心中雖然感慨,但更多的卻是高興。
墨風從外面進來,道:“小姐,墨雪回來了,墨月也在外面求見。”
“讓她們進來吧。”林錦嫿忙道。
話落,墨雪墨月已經走了進來,給林錦嫿規規矩矩行了禮。
林錦嫿看墨雪,見她曬黑了不少,但神情並無哀傷,才道:“採兒他們可還好?”
“奴婢去得及時,不過嚴家是勾結了當地的縣官,奴婢周旋了許久,這才得以回來。採兒姑娘還說想回來伺候呢。”墨雪笑道。
“等以後再說吧。”最起碼要等這些事都處理好。
說完,看向墨月,道:“你這麼晚來,可是有急事?”
墨月頷首:“小姐可還記得之前提過的,林端要回京?”
“嗯。”林錦嫿還奇怪,林端早就說要跟老族長一起回來,卻至今不見動靜。
墨月這才道:“奴婢查到,他們一直停留在豫州,此番聽聞老爺回府,也已經啓程往京裡來了,明日許是會到。”
“他們動作倒是及時。”林錦嫿想了想,才道:“打聽清楚到底要做什麼了嗎?”
“沒有,但他跟陶謀見面了。”
“既如此,那就一併處置了吧。”林錦嫿頭疼的敲敲腦袋,原本想着婚期將近,不打算再沾鮮血,看來現在不得不爲之了。
想完,她才道:“既然不知道消息,那就先下手爲強。你們可還記得赫連璟殺前豫州知府的那一次?”
那時候墨風幾人還沒被派來,但也聽說了。
“小姐的意思是……”
“栽贓。他們慣用的伎倆,還給他們。”林錦嫿說罷,纔將自己的想法說了。
等事情安排好,天際已經開始微微泛白,林錦嫿這才簡單洗漱一番倒在牀上沉沉睡了過去,再次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
林錦澄出去當值後,林錦嫿便親自來找了林麓之。
林麓之正在書房裡看書,見她來,有幾分侷促,又有些不好意思,只笑道:“你來可是有話跟爹爹說?”
“女兒不孝,請爹爹責罰。”林錦嫿說完,直接呈上林家家法用的藤鞭。
林麓之微微一愣,不解看她:“嫿兒,怎麼了?”
林錦嫿這才道:“女兒私下裡培養了人的事兒爹爹想必知道了,此番這些人查到了一件事,女兒如果做了,便是不孝,但爲了爹爹和哥哥,女兒不得不做。”
“是何事?”林麓之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林錦嫿垂眸只遞上藤鞭:“爹爹還是先打我吧,因爲遲了,爹爹不論怎麼阻止,除非活活把我打死,否則我是不會收手的。”
“到底是何事?嫿兒,你快跟爹爹說說,你一個弱女子,萬一……”
“爹爹放心,我不會出事的。”林錦嫿看他滿眼的擔憂,堅定道。
話落,外面管家已經來了,輕聲在外頭道:“老爺,小姐,是大老爺回府了。”
林麓之驚愕看他:“你說什麼?”林端不是自一雙兒女死後,就失蹤了麼?
管家複述道:“是大老爺回府了,還跟着林家老族長一起。”
林錦嫿慢慢收起手裡的藤鞭,緩緩呼了口氣,回頭看着管家道:“等他們進來後,立即把林府所有的門都關上。”
管家頓了頓,去看林麓之,便見林錦嫿冷了臉沉聲道:“我以淳和郡主的身份命令你!”
老管家一聽,見林麓之也沒有反對,這才連忙應下去了。
林麓之依舊不解她要做什麼:“嫿兒,到底怎麼回事?”
“爹爹,我若告訴你,大伯父一直以爲大姐姐是我害死的,並一直將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您可會相信?”林錦嫿轉身問他。
林麓之從未想過會是這樣:“嫿兒……”
“爹爹,大房二房的人之所以會死,除去表面看到的原因,私下裡跟女兒或多或少有些關係,但女兒可以跟你保證,若非他們先動手,我是不會動手的。”說完,看他滿眼的心痛可不忍,知道他是不願相信,只淺淺一笑:“女兒要去辦事了,爹爹若要責罰,等女兒回來再責罰吧。”說罷,直接提步而去。
林端這會兒還不知道所有門已經關上了,他此番來,就是衝着林麓之來的,林麓之那個假好人的性格一輩子也不會改,這一次他就要他親手殺死自己的兒女!
在前廳坐下,陰鷙的瞥了眼底下的人,寒聲道:“林麓之呢?”
“老爺一會兒就來。”小廝忙呈了茶來,林端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滾出去,叫他立即來見我!”
小廝嚇了一跳,趕忙哆嗦着下去了,纔出門口,就看到了迎面而來的林錦嫿。
小廝見到她,慌張行了禮,才道;“小姐,大老爺這會兒脾氣大,要不您過會兒再進去?”
“不妨事,你們都退下,沒有我的吩咐不要過來。”林錦嫿簡單吩咐完,才慢慢提步進了花廳,一眼瞥見坐在首座的林端和跟在一側滿臉算計的老族長,淺笑:“大伯父何必發怒呢?你最想見的,不是我嗎?”
林端看她來,不見林麓之,冷嗤一聲:“怎麼就你,林麓之呢?躲着不敢出來嗎?”
“爲何不敢出來?只是不想見你而已。”林錦嫿這纔對着一側的老族長道:“族長,族學辦得怎麼樣了,可是銀子不夠了?我再給你一些……”
“不必了,這次過來,我就是來把你的莊子鋪子都收走的。”老族長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不過他打聽過了,林錦嫿現在手底下的幾個鋪子莊子都經營的很不錯。
林錦嫿看他一副理所應當的態度,反倒笑了起來:“不知族長要以何種理由呢?”
“理由?你謀害手足姐妹,算不算?你這等不忠不義,不孝不悌之輩……”
“墨風,掌嘴。”林錦嫿不等他說完,淡淡道。
老族長還未反應過來,墨風已經飛速上前,啪啪兩巴掌打了下去。
林端見狀,面色沉了下來,猛地一拍桌子:“林錦嫿,你敢打族長,成何體統?”
“林族長對本郡主如此無禮,又成何體統?”林錦嫿冷淡睨了眼林端,絲毫不怯。他以爲嗓門大就有理麼,今日她會徹底斷了他們的念頭!
老族長反應過來,狠狠推了把墨風,才擡手指向林錦嫿扭曲着五官咒罵起來:“你算是個什麼郡主,你就是成了寧王妃也是我族裡的人,你敢跟我動手,我用族法就能將你沉塘!”
“墨風……”
“是!”墨風應聲,上前又是兩巴掌,而後一把將枯瘦的老族長扯了起來扔在了地上,才淡漠道:“敢沉端慧公主義女的塘,奴婢倒想看看誰家的池塘有這麼大。”
“端慧公主……義女?”老族長顯然還不知道這一點。
林端只諷刺看她:“端慧公主根本不在京城,你怎麼說都可以。”
林錦嫿眉梢微挑,看被墨風摁着跪在地上的老族長,才緩緩走到首座邊坐下,道:“大伯父,明人不說暗話,你都到了這步田地了,有話不如明說。”
“明說就明說,林錦嫿,我現在握着你殺死林紫蘇的證據了!雖然騰兒和惜玉的沒找到,但我知道他們也是你害死的,對嗎?”林端質問着她,以爲說出這些,她至少不會還如現在這樣平靜,誰知林錦嫿反而笑看着他:“是啊,可是,證據呢?你要去哪裡告我?”林錦嫿略有幾分猖狂,她有猖狂的資本,只是這些人從未想過而已。他們只把自己當做愚笨膽小的小女孩,當做可利用的籌碼,或者隨時可以拋棄殺害的棋子,就是不願正視自己的能力。
林端見她竟然大大方方承認,半晌,哈哈大笑了起來,朝外大喊起來:“林麓之,你來看看,這就是你教的好女兒,她是個殺人魔,手刃親人,這等天理不容的惡事她也做得出來啊!”
林麓之就站在外面,沒讓林端看見,他沒聽到錦嫿方纔的回答,但心裡也已經有了答案,整個人如墜冰窖,一個字也發不出來了。
林端扭頭看着林錦嫿,冷笑起來:“林錦嫿,你以爲有寧王護着你,你就沒事了嗎?我告訴你,證據我已進入讓人寫了一千份,現在散發到京城的每一個角落了,很快,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你做的惡事,我看寧王還敢不敢娶你,我看你還有沒有臉活在這世上……”
“爲什麼沒有!”林錦嫿聽到最後一句,忽然眼眶一澀,猛地拍案而起,冷眼直直盯着林端:“做錯事的不是我,是你們,我憑什麼沒臉活在這世上!我告訴你林端,我林錦嫿不僅要活在這世上,還要活得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好!你以爲這麼多年我不知道你們背後在做着那陽奉陰違的一套麼,你以爲大伯母與人通姦真的是別人揭發出來的?你以爲你暗中聽從嘉嬪和九皇子的事我從不知道?”
林端看她渾身煞氣,腳步驀地竟往後退了一步。
林錦嫿卻跟着往前一步死死盯着他:“孃親之死,你們就是劊子手,我若不是命大,早死了百次不止。這麼多年,爹爹心善,處處維護你們,處處對你們好,你們卻只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趁他護着你們,你們就揹着他撕咬我跟孃親!林端,我告訴你,若不是其他人死的太早,我一定會讓她們後悔來到這個世上!”前世的衆叛親離,所有的利用和無情,她都深深記在骨子裡,她對他們,絕不會有心軟的一天。
老族長聽到這些話,腦子裡暈了暈,看林端不說話,只悄悄抽出手裡防備的匕首,趁所有人不注意,狠狠朝林錦嫿的後背刺去,可不等他刺到,墨風一腳又將他踹倒在了地上,狠狠踩着他的手腕:“敢謀害太后欽賜淳和郡主,當斬!”
老族長掙扎了一下,白着臉大喊:“她殺人是事實,我是族長,有權利處決她!我不但要處決她,我還要把她從林府的家譜上除名!”
“那就除名!連帶着我一道從林府除名,從今日開始,你林家與我林麓之,再無半點瓜葛。”
冷厲的男聲從外面傳來,林錦嫿眼眶微溼,看着提步而來的父親,他不怪自己嗎?
林麓之現在只恨自己糊塗,這麼多年他真心實意,卻換來妻女受辱。
林端看他來,立即道:“三弟,林錦嫿殺人是事實,你也聽到了吧,爲了林府的名譽……”
林麓之老眼涌上溼意,卻是看着他寒聲道:“我林家的女兒從未做過敗壞名譽的事,至於你們家有沒有,我不知道,而且你一個庶子,也無權再次跟我叫板。”
林端心中一震,林麓之怎麼可能變?他就是死也不可能跟自己這樣說話的,他又道:“三弟,你別被矇蔽了眼睛……”
“是,我糊塗,被矇蔽了幾十年,害死了慧娘,現在絕不會再容許人害了我的女兒。”林麓之看着地上還死死抓着匕首不放的老族長,微微咬牙:“你若再敢傷錦嫿,我必不輕饒你。”
“你糊塗,你混賬!”老族長氣得不行:“幾百年的祖宗你也敢說不要就不要?沒了家族,你就是沒根的鬼,到死也不能葬入林家祖墳,沒有綿延子孫給你燒香火……”
林麓之沒說話,林錦嫿以爲他終究還是古板,畢竟幾十年的認知哪裡能說變就變了?
正想着,林麓之跟墨風道:“除去老太爺的靈牌,其他的全部收起來送到林家族裡去,族裡那些子弟往後我林家不再接濟也不再管,撤回所有林家送去族裡的東西和人手,再請德高望重的先生來,我林家要重新造族譜。”
墨風聞言,知道林麓之是鐵了心了,暗暗替林錦嫿高興,忙去辦了。
等她一走,林端才知道,要靠林麓之殺了這雙兒女是不可能了,但他準備了這麼久,豈會就這準備這一個法子。
想罷,乾脆坐到了一邊笑起來:“難得,想不到一向最重禮數的林麓之居然會幹出背祖忘宗之事,爹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後悔生了你。”
林麓之面色微青,沒說話。
見狀,林端才又笑起來:“無妨,既然你不肯承認,那我就只取林錦澄的命。他此番去西南,我親自去搜集了證據,他假借遭人埋伏下落不明的藉口,實則是去了邊關,勾結林家舊部……”
“胡說八道!”林麓之忍不住怒道,去邊關的分明是自己,錦澄根本是受了傷回了京城。
林端見他大怒,滿意笑起來:“可我手裡有證據,怎麼樣?他通敵叛國的密信,還有反水的舊部作證……”
林錦嫿知道他這段時間定是去僞造這些罪證了,只冷淡道:“大伯父真是好本事,不知這次你有沒有提前把證據散播到全京城呢?”
林端自然沒有,這等大罪,最後萬一不成就是污衊,也是要判斬首的罪,但他卻絲毫不急,笑看着林錦嫿:“淳和郡主,你既然都是半個皇家人了,該知道通敵叛國,是株連九族的吧。”
老族長聽到‘株連’二字,忙道:“林端,你在說什麼?”
林端沒理他,看向林麓之:“我給你兩條路。第一條,當着我的面殺了林錦嫿,從此舊賬一筆勾銷,我不會再追究,也不會發生株連這等殘忍血腥的事。”
“錦澄沒有叛國,皇上會查清楚的。”林麓之死死咬牙。
林端卻是一笑:“就算皇上查清楚,那又如何?若是沒查出林錦澄通敵叛國,那我就去自認謀反,求皇上株連,你們一樣是死,用我一條命換你們三條命……哦,說不定到時候林錦嫿已經嫁給了寧王,林錦澄已經娶了王家小姐,到時候死的人可就更多了。”林端深深看着林麓之,笑起來:“怎麼樣?用林錦嫿一條命,換這麼多人的命,是不是很划得來?”
“你瘋了……”
“的確瘋了!可都是你們逼我的!”林端滿臉陰鷙起來朝他怒吼。吼完,纔看向林錦嫿:“你以爲我這次回來,會什麼準備都沒做?我了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來的,這次不拉你下地獄,我死了化作厲鬼也要纏着你!”
林麓之緊握的拳頭開始發顫起來,但林端說的沒錯,他的確會這麼做,一旦做了的話,還要牽連無辜的寧王府和王家。
林端暗暗瞥了眼門口的小廝,讓他趕忙出去通知府外等候的人可以報官了。到時候官府的人一來,看到林麓之殺了林錦嫿,林麓之也毀了,隨之毀了林錦澄更是容易。
想到這裡,他的笑容越發大了起來。
林錦嫿看着猶豫的父親,心裡微微嘆了口氣,卻只穩穩在一旁坐下,道:“大伯父有這麼周密的計劃,怎麼就沒想過,你進來這林府,就出不去了呢?”
“出不去?”林端輕嗤,他早知林錦嫿會殺人,怎麼可能不在府外備着人?僱來的幾十個刺客,可不會輕易由着她抓了自己。
他才輕嗤完,方纔悄悄出去的小廝便折返了回來,面容緊張的跟他低聲道:“林府所有的門都關上了。”
“你沒叫外面的人?”林端忙道,九皇子說了,那些刺客功夫高,大喊一聲也是能聽到的。
小廝爲難點點頭:“喊了,沒動靜。”
“自然不會有動靜,那些刺客,寧王府的侍衛想必已經以擾亂京城治安的罪名全部抓去大牢了。”林錦嫿淺淺喝了口才泡的茶,才道。
林端面色當即沉了下來,不信邪般大喊起來:“來人,快來人!”
墨月此時就帶着人在林府外守着,聽到裡面果然傳出叫喊的聲響時,眉梢微挑,繼續打起精神守着了。
林麓之看向淡然如素的女兒,一時心情複雜。
林端喊了好半晌,林錦嫿纔看向他,淺笑:“大伯父還有什麼招,不如一併說出來。”
“你——!”林端氣得渾身發抖,一側老族長知道今兒事情不順利,已經悄悄往花廳門外溜去了,溜到門口,便見一丫環手持寒劍立在了門口,當即嚇得汗毛都豎了起來。
林端見此,不看林錦嫿,只對林麓之道:“你們以爲這樣就能逃過一劫了嗎?我告訴你們,有人已經知道我來了這裡,若是沒看到我活着走出去,他就會立即帶人來搜查,到時候你們一樣跑不了。”
“陶謀陶大人麼?”林錦嫿捧着茶盞看向他,如以前一般甜甜一笑:“他現在約莫已經深陷殺人案而自顧不暇了。至於豫王殿下,他不會救你的,你對他來說,你利用價值已經榨乾,救你是自找麻煩,他不會這麼做的。”
林端見她一口氣把自己的後路全斷了,才一口氣卡在心口,疼的他當即蹲下了身白了臉色。
林麓之還要上前,便聽林錦嫿寒聲道:“墨雪!”
“是!”墨雪應聲,立即上前打暈了林端。
老族長還要跑,阿寶已經顫顫抱着棍子在外等着了,只等他來就把他敲暈,不過她業務不熟,敲了一棍子沒暈,敲了兩棍子還沒暈,直到準備敲下第三棍子,老族長已經自己乖乖趴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錦嫿,你這是打算做什麼?難不成……真要殺了他們?”林麓之啞着嗓子顫聲問她,看着面前這個人,彷彿又不是自己的女兒,他的女兒膽小怯弱,總是露出甜甜可人的笑,現在的人,他很陌生,陌生到似乎完全不認識她了一般。
林錦嫿看到他眼裡陡然生出的疏離,心若刀絞,只朝他淺淺一笑:“父親放心,我不會殺他們的,只是這幾日,他們得留在林家了。”直到他們的死期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