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嫿的馬車到了鄭府前,發現鄭府門口竟是圍了不少人,不時對裡面指指點點的。
墨風先上前去問了,不多會兒,便面有憂色的回到馬車邊,對林錦嫿輕聲道:“小姐,鄭老夫人聽說被押送去衙門的途中忽然暴斃了,屍體剛被送回來,但鄭如意不見了,現在一羣人在說鄭老夫人是她害死的,現在躲起來不敢見人了。”
“鄭如意不是這樣臉皮薄的人,不出現,八成是出事了。”林錦嫿瞭解鄭如意的性子,若她在,她一定會出來,跟衆人解釋,不至於讓自己落得如此被動。
墨風想了想,道:“那奴婢先去打聽下。”
林錦嫿微微頷首,只聽着那門口人的議論,多是些‘不孝’之類的話,並無談及蠱蟲相關。
鄭府的下人們倒是有條不紊的在準備喪事,可見鄭如意若是真的出事,下手的人也一定十分隱秘。可是誰呢?趙闞麼?
她正想着,瞧見人羣裡走出來個黑衣窄袖的小廝,好似是景王府的人,也是左問右問的,想來也是在找鄭如意,那麼說來,鄭如意也不是被趙闞帶走的?
墨風也發現那小廝了,悄悄垂眸走人羣另一頭穿出來,才快速到了馬車邊,將方纔的情況說了:“奴婢打聽到,她是自己出門的,但出門後便一直沒有再回來。”
“可知是誰尋她?”
“下人說是一個年輕的灰衣小廝,不知底細。”墨風搖頭。
林錦嫿聞言,也略有幾分沉默,看着趙闞的人也是失望離開,只得道:“既如此,我們先離開。”
墨風頷首。
林錦嫿的馬車在城中繞了一圈後,沒有直接回徐府,而是先去了綢緞莊子。
這位張小姐的確是位人才,林錦嫿將鋪子交管給她之後,她便生出了很多想法,全部都規規矩矩寫了下來,雖然字寫得歪七扭八,但也勉強能認得。
張曉芳站在桌邊,看着自己這位還沒見過的主子,看着她的盛世美顏,不禁感慨,這古代的水兒真是好,竟養出這等古典又脫俗的美人兒。
林錦嫿察覺到她的目光,淡淡放下手裡她所謂的‘策劃案’,淺笑:“怎麼了?”
“沒事沒事。”張曉芳忙搖頭,笑看着她:“主子覺得可還行?”
林錦嫿莞爾,前世她對她的這些計劃倒是有所瞭解,不過不全面,只知道剛開始還是虧損了不少的。她簡單指出幾個問題後,才道:“你若是有信心,可以放手去做,不過有一點……”
張曉芳聽她前面的話就已經很開心了,忙問道:“還有什麼?”
“不能以我的名義,更不能以徐家的名義去做,換個說法,將來產業做起來,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是我名下的,你可能理解?”林錦嫿淡淡笑道,她現在就已經被盯得分身乏術了,若不爲自己留一條後路怎麼行。
張曉芳眨眨眼,有些猶豫:“若是沒有大官靠着,在京城生意怕是不好做。”
“自然有人爲你撐腰。”林錦嫿莞爾:“平西王府既不參與朝黨之爭,又有一定實力,況且他們私下也在籌備自己的勢力以求在將來的爭奪中保命,他們一定需要銀子。”
“主子的意思,是讓我去尋他們合作?”
“袁郡主廣交好友,過幾日即是平西王壽辰,這個時機豈不正好?他們只需要做你依仗,你分三成乾股給他們,兩全其美之事。”林錦嫿淡笑看着她凝眉沉思的樣子,知道她心裡在算。
不多會兒,張曉芳纔看着她認真道:“主子,他們什麼也不出就得三成乾股,會不會太多了?”
林錦嫿微微搖頭,也理解她畢竟年輕不懂京城中事,只道:“三成乾股,他們護你平安做生意,但不能干預你的生意。平西王是膽小謹慎之人,怕也不願干預,將來就算出問題,他也不會出賣你,你只說是西南來的富商,隱約暗示他背後與熊家有些許關係即可。”平西王縱然有些想跟隨皇后,但面上表現的卻不明顯,那就說明他們還不想得罪德妃,所以透露背後有熊家,他一定不會做出背叛的事以免惹禍上身。
張曉芳對京城這些勢力也算打聽過,當即眼睛亮了亮,這古代的大家小姐竟是這般小就有這麼多心思了,還真是不一般啊。
“還有,三成股給平西王,你拿一成。”林錦嫿道。
張曉芳方纔還在打着小算盤的心思一下子亮堂了,這樣一來,她發家致富走上人生巔峰不是夢啊!
“成交!”她豪爽道。
墨風微微挑眉,她這才反應過來,忙規規矩矩站好笑眯眯道:“主子放心,不過既然不能用林徐兩家的名頭,那用什麼好呢?”
“安,安寧的安。”林錦嫿莞爾。
張曉芳立即應下。
走時,林錦嫿看了眼滿是客人的綢緞莊,嘴角微微揚起,出門上了馬車。
離開後,墨風纔有些疑惑問她:“這位張小姐想法雖多,但看起來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能行嗎?”
“她能行。就算不行,朱無纔到底還算調教出了一批老掌櫃和一些得力的人,左不過也就是虧損,且不急,放手讓她做一做。”她已是預知未來事的人,知道張曉芳必定能行,倒也不那麼操心了。
馬車穿過這一片的鬧市,很快在一處小巷子口停了下來,墨風照例在巷子口停着,林錦嫿則是找到一處不起眼的宅子前,輕輕叩了三下門,不多時,裡邊兒便傳來一道低低的男聲:“誰?”
“我。”林錦嫿不認識這男聲,但八成是老六調教的人。
裡面的人頓了頓,不多會兒便傳來一陣快速的腳步聲,而後門栓一動,林錦嫿便看到了好幾日不見的老六。
老六長得倒是很快,皮膚也白皙不少,單眼皮的眼睛越發有神,看到林錦嫿的一瞬便滿是笑意了:“小姐怎麼親自來了?”
“路過,便來看看。”林錦嫿瞥見他身後那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見他面容冷硬,一雙眼睛銳利的掃過自己,心中一直對老六的疑惑慢慢攢了起來。
“小姐先到裡邊兒來吧,這幾日我一直在訓練人,而且剛打探到京城裡的消息,還沒來得及去回報呢。”老六讓開身子道。
林錦嫿看了眼緊閉的二門,她能感受到這院子裡的肅殺氣息,淡淡往前走了兩步才淺淺笑道:“我剛巧要來問問你,可知道鄭如意是被誰帶走了?”
老六聞言,也不多疑,只道:“只查到往城外去了,卻不知道是誰。”
“可知道往哪兒去了?”
“不知,那人雖不是京城人士,但對京城好似很熟,很快就把我的人甩開了。”他道。
林錦嫿擰眉,微微思索一番,才又轉身出了院門,道:“既如此,你再派人尋尋看,明日即是春闈,我擔心出事。”
“是。”老六連忙頷首,說完,看着林錦嫿又轉身往屋外走,頓了頓才道:“小姐,不知現在林公子怎麼樣了?西南那邊可傳出了消息?”
林錦嫿目光微深,靜默一會兒,才無奈的搖搖頭:“舅舅說在託人幫忙了,但消息他們都不肯告訴我,所以我也不知怎麼樣了,我手上如今也無可用的人,不能去找……”
“那寧王殿下呢,他沒幫你去尋嗎?”老六追問道。
林錦嫿看着他的目光多了些疑惑:“寧王殿下受命去邊關,倒是也遣了手底下人去尋,不知情況如何。夜生,你怎麼忽然問起這些?”
老六面色一凜,忙垂眸笑道:“我是怕小姐成日擔心,這才問問。”
林錦嫿聞言,無奈一笑:“哥哥吉人自有天相,我也相信舅舅會盡力。”說罷,提步離去。
等她走了,老六才站在門口深深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上了馬車,林錦嫿的面色才瞬間冷了下來,心中只有無奈。
墨風坐在馬車一側,見她情緒不對,道:“小姐怎麼了?”
“之前讓人查老六的身份,還沒查到東西嗎?”林錦嫿問道。
“奴婢今日回去便去尋墨月問問。”墨風道,說罷,看她面色微寒,又道:“可是老六有問題?”
“說不上來,他現在所做的事的確都是在照我的吩咐,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林錦嫿也遲疑了,老六看向自己的眼神沒有惡意,但這個人卻好似變了,剛開始只是在巷口偶遇他,他那時候還是個乞丐,看起來也是個能用之人她纔開始培養的,但短短半年不到,他的變化好似也太大了。
林錦嫿想起他方纔又問哥哥又問懷琰,總覺得有問題,而且他身後那男人看自己的目光不僅沒有尊重,反而帶着一些審視與冷意。
這樣想着,一路就回了徐府,可纔到徐府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了哭聲。
她怔了怔,忙問門口的婆子:“這是怎麼了?”
“是小姐,今兒出門的時候,馬兒受了驚,她從馬上滾下來,現在還昏迷不醒。”婆子嘆了口氣搖搖頭,都是徐府帶來的老人兒,也是看着徐昭昭長大的,一想到她遭罪,心裡也難受的不行。
林錦嫿聽罷,忙提起裙子小跑着往徐昭昭院子去了。
到時,院子裡裡外外的丫鬟婆子們都在抹着眼淚悄悄哭,林錦嫿一路小跑到房間,纔看到徐夫人正眼睛紅紅的坐在牀邊低聲哭泣,徐程青則是一臉冷肅的站在一側不知想些什麼。
來診脈的是宮裡的魯御醫,徐泊山直接求了皇上,皇上親自指派來的,不過魯御醫此人實屬心高氣傲的典範,之前他沒治好鄭嬌嬌反叫林錦嫿治好了,他不知被同僚數落多久,如今瞧見林錦嫿又來,當即冷淡收回了把脈的手,道:“回天乏術,徐家既然還有一個神醫,便叫神醫看吧,老夫無能爲力。”
“你……”徐程青氣得面色更青,魯御醫卻只是朝着林錦嫿輕哼一聲,轉頭就讓人去收拾自己的藥匣子了。
林錦嫿看到這裡,微微咬牙,忍着氣上前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徐昭昭,頭應該是撞到了重物,纏着的厚厚白紗又染了血。她這才把了把脈,的確是氣若游絲。
“怎麼樣?神醫?”魯御醫看她把脈,心裡氣盛,直接挑釁問道。
林錦嫿看他一把年紀,不想跟他計較,只忍着氣性好生道:“昭昭脈雖弱,但並不是絕脈,魯御醫何苦就說出回天乏術這等惡毒之詞?”
“你……”
“我非神醫,不過魯御醫實屬庸醫罷了,連個小傷患都治不好,還稱什麼御醫世家?醫者仁心你也沒有,我以前還當你是當今宮裡御醫第一人,現在看來,我真是有眼無珠,竟沒看清你不過是個坑蒙拐騙的庸才!”林錦嫿越說越狠。
魯御醫當即鬍子都氣得翹起來了,把手裡的藥箱往地上一摔:“黃口小兒,你有幾分本事就來指認我是庸才!”
“魯御醫不是還稱呼我爲神醫嗎?”林錦嫿越發諷刺。
魯御醫聽罷,胸口起伏的越發厲害,快速呼吸幾口,又一屁股在方纔的圓凳上坐了下來,手搭上了徐昭昭的脈:“此脈雖非絕脈,但頸骨受損,更重傷到頭部,我就是能吊住這命,也救不活這人……”
林錦嫿看了看他隨身帶着的幾本醫術,皆是當時醫學之典範,但魯御醫這樣正統御醫世家出來的人,是不屑於看民間名醫寫得‘偏方’各不知名古籍的法子的。
林錦嫿當即道:“你稍等。”說罷,扭頭就朝自己院子跑去,不多會兒,便抱了一摞的書來放到他懷裡:“我曾見人寫過,頭部受傷,只要處理及時,輔以溫和藥物先讓骨頭癒合,再用烈藥衝散淤血,最後用尋常藥物治療即可恢復的例子,大人不知?”
“我行醫數十載,從未聽過……”
“不代表不行。”林錦嫿看他:“鄭嬌嬌小姐的病,大人用尋常的法子,不是連瞧都沒瞧出來嗎?”
這件事是魯御醫的恥辱柱,聞言,差點暴跳如雷,狠狠攥緊她的書:“試試就試試,黃口小兒,你那點遊學之術我倒要看看在我手裡能發揮幾成!”
林錦嫿一顆心終於落下來,她能治各種奇怪的病症,但徐昭昭她不敢輕忽,尤其是現在這種狀況,自然是身經百戰的魯御醫更靠譜些。
她淺淺鬆了口氣,露出笑意,聲音也不如方纔那般大,只輕笑道:“魯御醫乃是錦朝第一御醫,這方子在你手裡,定能發揮出十成十的藥效。”
魯御醫一怔,嘴巴囁嚅幾下,卻沒再反駁,只轉頭吩咐藥童去買藥,又開始研究起書上的醫案來。
一側正襟危坐的徐泊山也彷彿終於呼了口氣,徐夫人也整個兒軟了身子悄悄拿帕子擦起眼淚來。
徐程青叫了林錦嫿出來,到了院子外頭,才終於道:“倒是多虧你這出激將法,魯御醫這老頭自傲又小氣,若不是你來,只怕早撂挑子走了。”
“昭昭的情況也實屬兇險。”林錦嫿能理解魯御醫的想法,只問道:“昭昭是爲何出事的,可曾使人調查過了?”
徐程青一想起這事兒,便冷了臉:“還不知道。今早昭昭非要去給我買一些好的筆墨紙硯,結果騎馬到街市時,不知怎麼忽然發了狂把她甩了下去,但昭昭那匹馬是我親自挑的,最是溫順,跟昭昭又親,絕不會做這樣的事,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腳。”
“會不會是府裡的人?”林錦嫿問道,徐昭昭的馬有人專門看顧,除了徐府的人,她想不到誰還能下手。
“我也這般懷疑,不過我還沒動聲色,那人很快就會露出馬腳的,若是找到……”徐程青死咬着牙關,若是找到,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
林錦嫿倒是懷疑起這府裡是不是還有德妃的人,在徐家入京時德妃便安排了人在徐府裡,後來發現後徐家便看的很嚴,但凡有問題的人都打發了,不可能再有被人安排人進來纔是。
她想了想,終究是臆測,便沒告訴他,只道:“尋人好生照看着昭昭吧,明日便是春闈,表哥不要影響了心情纔是。”
徐程青沉沉呼了口氣,目光堅毅的看着遠方:“明日,我定要拿個最好的名次!”
林錦嫿見狀,心中也稍稍安了些,她最擔心徐程青會因此而影響了心情,從而中了別人的計了。
回到小院裡,林錦嫿看到早早侯在門口的墨雪,知道她有話要說,才入門便道:“我要沐浴,墨風墨雪伺候,其他人退下。”
下人們皆應了是紛紛退下。
到了房間,關好房門,墨雪才上前道:“小姐,奴婢發現害徐小姐的人是誰了?”
“是?”
“跟馬房相好的沫兒,原也是咱們這院子伺候的,後來不知爲何被舅夫人調去了洗衣房。奴婢本來想將此事直接告訴舅夫人,但跟蹤她時,卻發現她私下裡竟託人帶了信去宮裡。”墨雪道。
“可曾截下了信?”墨風跟着問道。
墨雪頷首,從袖子裡抽出一張信紙來,雙手遞給了林錦嫿:“奴婢爲了不打草驚蛇,這一份是謄抄的,原份已經讓人送走了。”
林錦嫿點點頭,打開信紙纔看到第一列字,便察覺不對勁了,因爲開頭第一句便是‘敬德妃娘娘’。
她未看完,便放下了信紙,微微擰眉:“這封信是故意給你看的,你現在去找找沫兒,八成已經死了。”
墨雪微微皺眉,墨風立即出門去查看了,不多會兒回來便是面色凝重:“死了,被人發現在房間裡上吊的。”
“你被她利用了。”林錦嫿又看了看信,微微嘆了口氣:“那人八成知道你們會盯着府裡的情況,所以故意做給你們看的,否則你能察覺到她與人勾通還傳了信,爲何察覺不到她接到命令對昭昭下手呢?
“那這信……不是給德妃的?”墨雪問道。
墨風也跟着搖頭:“德妃並不蠢,怎麼可能讓人直接在密信上寫上她的名字,一定是有人故意爲之,讓徐家人跟德妃爲敵。”
林錦嫿也點點頭,再看了看手裡的信,又小心折了起來。
墨雪聞言,沉沉道:“那這怎麼辦,人也死了,怕是線索斷了。”
林錦嫿把摺好的信給她,反而笑笑:“既然是給德妃的,那你就想辦法給德妃送去,我們查不到是誰,德妃總會想法子去查是誰要害她。”
墨雪眼睛微微一亮,佩服的看着林錦嫿:“小姐聰明,奴婢這就去辦。”
“嗯。”林錦嫿微微頷首:“不要讓府里人發現你送去了這信,這府裡定還有其他耳目。”
“是。”
墨雪立即下去辦,信倒也很快送到了德妃跟前。
德妃本就在生氣今兒嘉嬪竟然在皇后的攛掇下,升爲了賢妃,沒曾想居然收到了這樣的信。
“胡說八道,本妃何時令人害過那徐家女兒。”她氣惱的一錘桌子,纔看着底下的宮女:“誰讓人把信傳來的?”
“是有人放在奴婢牀頭的,奴婢也不知。”宮女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德妃一想,也的確是,如今嘉嬪才協理六宮,就連她的人想要出宮去採辦都不允許了,又怎麼可能讓宮外的人進來給她送消息?
她諷刺輕哼一聲:“之前只覺得這個嘉嬪膽小又懦弱,沒曾想竟還是個角兒,想爬到本妃頭上,也要看她到底有幾分本事!”
她話音才落,外面便傳來太監尖利的嗓音:“賢妃娘娘到……”
德妃一聽,面色更青。
不多時,便見一身賢妃青色廣袖金線繡牡丹的端莊女子款款而來,徐娘半老之姿色,端的是優雅從容,端莊大方。她款款走來,頭上的金釵都要晃花了了德妃的眼睛。
德妃一瞧見她,身也沒起,只冷笑道:“嘉嬪妹妹真是好運來了,擋都擋不住,昨兒還是無人理的黃花菜,今兒就扶正當了花瓶裡的鮮花,不過野花中終究是野花,放花瓶圖個新鮮也就罷了,上不得檯面。”
賢妃面上溫溫柔柔,一絲不惱,溫和淺笑:“妹妹見過德妃姐姐,姐姐萬福金安。”
“想要我萬福金安,你就少來,否則便別說這些虛詞,本妃有心疾,聽不得這虛僞的話。”德妃毫不留情的諷刺。
賢妃卻依舊溫和一笑,道:“妹妹今日來,是爲三件事,三件事辦完,立即離開,絕不擾了姐姐清淨。”
德妃聞言,手微微攥起,便聽她道:“第一件事,太后責令妹妹查食人魚一事,如今妹妹查到,西南熊家正好飼養此魚,且有人親眼看到前幾日熊家千里迢迢給姐姐送過一個大箱子。”
“那是我父親託人送來的時令水果。”德妃立即道。
“可也無人打開驗證不是?”
“我宮裡的人……”
賢妃莞爾一笑:“姐姐自己宮裡的人,豈敢說姐姐的不是。”
德妃啞然,又聽她繼續道:“第二件事,妹妹聽皇后娘娘身邊的宮女說了,那日親眼看見,是姐姐身邊的宮女將林小姐推入湖中的,只不過林小姐會水及時游到了岸邊……”
“你到底想說什麼?”德妃面色越發黑沉起來。
賢妃溫柔看她:“姐姐不必擔心,妹妹查到的這些事,會找林小姐來太后跟前回稟的,想來她不會說謊。”
德妃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直接走到她跟前目光凌厲的盯着她:“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想作什麼?賢妃,你真以爲你協理六宮就能爬到我頭上了嗎?我可告訴你,你還太嫩了些!”
賢妃依舊不惱,只帶着些許憐憫看她,道:“第三件事,方纔你宮裡的人傳來消息,說你安排人進入徐府,還害徐家千金摔得昏迷不醒。姐姐,徐大人現在可是皇上最重視的大臣,你這樣做,怕是要犯了龍威了。”
“根本不是我……”德妃說到一半,瞬間明白過來:“都是你做的對不對?這麼多年你一直蟄伏,讓我們所有人都幾乎忘了對付你,你卻給我設下這麼多圈套,你……”
德妃話未說完,賢妃身後的宮女便上前來將她隔開,道:“娘娘何必對我家主子如此疾言厲色。”
德妃見一個宮女也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一巴掌打了下去,啪的一聲,永和宮裡裡外外的人都聽到了。
賢妃依舊不驚不怒,只淺笑看她:“看來姐姐不願意承認,不過沒關係,妹妹會告訴太后,太后素來公允,一定會給姐姐一個公道的。”說罷,看了眼半邊臉迅速腫起的宮女,轉頭出了永和宮。
到了宮外,賢妃纔看了眼那宮女,笑道;“到了太后跟前,知道怎麼說?”
“德妃要打娘娘,奴婢上前阻攔,這才被德妃打成如此。”宮女垂眸道。
賢妃莞爾,這才提步而去。
此時的德妃已經氣瘋了,有人敢來她的地盤跟她叫囂,她如何忍得了,當即道:“去,立即傳召林錦嫿和徐夫人!”
“是。”宮女連忙應聲出去,但不多會兒就回來了:“娘娘,賢妃娘娘下了令,不許奴婢們離開永和宮半步,否則要殺頭。”
德妃一聽,咬碎一口銀牙:“我看她敢攔我!”說罷,親自氣勢洶洶的往外而去。
一直跟在身後的桂枝看着她被人三言兩語激怒成這樣,心中諷刺。她現在再闖出去撒潑,就算太后和皇上知道事情不是她做了,若還想借機打壓熊家,她這此八成討不着好了。
她雖然看破了,但一個字也沒說,只垂眸跟了上去。
林錦嫿得到傳召,已經是下午了。她送走宮裡傳旨的人,纔回身看着房間裡的花生和他拿來的一千兩銀票,淺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過小姐……”花生有些猶豫看她:“我有個兄弟病了,老六哥一直忙沒空見我們,你能不能給我十文錢,我就買一副藥……”
“老六沒空見你們?”林錦嫿微微一頓,老六當時說要建立的情報機構,主要人員便是京城這些乞兒,怎麼會沒空見他們?
“嗯,他好似有重要的事情在忙,我們也不好去吵他。”花生微微咬牙道。
林錦嫿面色微微一沉,轉頭讓人拿了二兩銀子給他:“先去看病,剩下的買些吃的。你們現在住哪兒?”
“還住在以前的破廟裡。老六哥說,也好做掩護,而且天氣越來越暖和了,老六哥又給我們買了被子,倒是不冷,就是一下雨就潮……”花生說着說着,語氣弱了下來,彷彿說錯話一般低下頭。
林錦嫿知道長此下去不是辦法,而且依靠老六,彷彿也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她看了看墨風墨雪,她們如今都已經算是熟面孔了,倒是才被墨風找來回話的墨月不怎麼露面。
“墨月,今晚你不必出去,等我回來,有事交代你。”
墨月大致猜到了,恭謹點點頭:“奴婢明白。”
林錦嫿這才換了衣裳,出了徐府的門。
還沒上徐府馬車,就看到一直在徐府門口徘徊的王暉遠,他眼袋有些重,眼皮往下耷拉着,略有幾分陰鷙。
他看到林錦嫿,立即走了上前大聲質問道:“曾學海是不是你害死的?”
林錦嫿看他這般癲狂的樣子,輕笑:“王公子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與曾公子無冤無仇,如何要害他?”
“你是爲了給汝嫣報仇!”
“報仇?”林錦嫿好笑看他:“王公子也覺得那是仇嗎?我還以爲你覺得是恩呢,只是如今苦了汝嫣,往後擡不起頭做人,還要成日面對你。”
王暉遠面上露出幾分痛苦的神色,但很快被憤怒所掩蓋:“我警告你,別再管汝嫣的事,也不許再去王家。你們林家人都是心狠手辣的惡人,我不許你們再傷害汝嫣。”
“是我傷害他,還是你?”林錦嫿冷淡看了一眼還未悔悟的王暉遠,直接提步朝馬車走去,王暉遠還要再攔,卻被徐府的侍衛攔下了。
他死死咬牙盯着林錦嫿的馬車,直到馬車跑沒影兒了,才哼了一聲將攔着的護衛推開,轉頭離開了。
林錦嫿靠在馬車裡,聽着車軲轆壓在青石路上的聲音,心裡五味雜陳,不多時,馬車停下,她才收斂好所有情緒下了馬車。
才下馬車,看到趙闞正在宮門口說着什麼,走近了聽才知道原來是他請見德妃,卻一直未得到迴應還被人攔住,懷疑有人故意爲之。
她上前見了禮,趙闞才停下聲音收起面上的怒意轉頭看她,沉聲道:“你要入宮?”
“是,太后召見。”林錦嫿說完,也知道德妃定是被人算計了,不過背後算計德妃的人,似乎也把自己跟徐家算計了進去,下了一手好棋。
趙闞聞言,目光有些複雜,看着她道:“可知什麼事?”
給林錦嫿來傳旨的人什麼都沒說,但林錦嫿也猜到了,她的確想借人之手除去德妃,但那人不該動昭昭,還差點要了昭昭一條命。
她看了看宮門口的侍衛,淡淡搖頭,只道:“這幾日宮裡也沒出什麼事,許是爲了之前我差點被食人魚吃掉一事吧。今兒昭昭又遭人陷害摔下了馬,也許是想借此慰問一番。時辰不早了,臣女便不多留了。”林錦嫿說罷,淺淺行了禮,便轉頭往裡而去。
趙闞也不蠢,宮裡那些事和今日徐家的事興許都算到德妃頭上了。
他想了想,立即離開了宮門,上了馬車便吩咐道:“立即將府裡的蠱蟲全部撤走,一隻不留!”
“可是那些都是費了不少銀子……”
“錢而已,沒了就沒了。”火器庫那百萬兩銀子燒掉時他也只能望洋興嘆,但此番蠱蟲全部撤走,他就真的元氣大傷了。可目前形勢如此,他不得不先保命!
林錦嫿入了宮徑直往太后宮裡走,沒多時,便看到有宮女迎了上來。
“是林小姐吧。”宮女溫和笑道。
林錦嫿見她面生,點點頭:“不知姑姑是……”
“我是賢妃娘娘身邊兒的,娘娘擔心小姐害怕,特意讓奴婢早些來候着,告訴您一會兒別害怕,太后問什麼您直接答什麼就是了。”宮女在前頭一邊帶路一邊笑道。
林錦嫿莞爾應下,心裡卻是有了防備,嘉嬪被升爲賢妃之事她清楚,這次的事,難道是她做的?
很快進入了太后的慈寧宮,慈寧宮外站着不少的宮女太監,她走到裡間,才發現不止太后在,就連皇上也在。賢妃則是立在太后身側溫柔的在替她捏肩,瞧見林錦嫿來,才停下了手。
林錦嫿看了眼眼眶微紅站在一側的德妃,垂眸上前一一見了禮,便聽皇帝道:“徐家小姐情況如何?”
“還剩一口氣,魯御醫說回天乏術,現在也只能盡力救治了。”林錦嫿把狀況如實說出來。
皇帝聽完,面色沉了下來。
太后看了看他,纔對林錦嫿道:“今日讓你來,是要問你話兒,你要如實說。”
“臣女不敢有虛言。”林錦嫿越發恭謹,這個太后雖然一直吃齋唸佛不問宮中事,但目光卻銳利的厲害,彷彿能一眼把人看透般。
賢妃也跟着溫柔道:“林小姐臣妾是知道的,是個誠實的孩子,那本妃現在問你,當日在橋邊,是你自己不慎摔下去的,還是有人推了你?”
德妃當即緊張的看着林錦嫿,林錦嫿垂眸,道:“當時臣女只顧着瞧那河了,只覺得背後有一道力,不過當時太慌張,也不記得是有人推我,還是我自己頭暈往前摔下去的了。”
德妃聞言,立即輕哼道:“本妃的人從未想要害林小姐,賢妃妹妹如今聽到,是不是很失望?”
皇帝不滿的看了立時囂張的她一眼,沒說話。
賢妃也不急,只又傳了雲姜和那幾個丫鬟進來回了話。
雲姜看到賢妃的第一眼,目光並不友善,但很快就垂下了眼皮,將那日德妃如何故意阻撓,又故意使了桂芍跟着林錦嫿的事兒說了,另外兩個宮女更是信誓旦旦說看到是桂芍把林錦嫿推下去的。
德妃想要辯解,但又不敢說出爲何非要桂芍去送人之事,只能道:“現在死無對證,你們怎麼說都可以。”
賢妃看了看她,只道:“姐姐這件事或許能說是妹妹冤枉你,但這個東西呢……”說完,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來,林錦嫿只掃了一眼,便知是自己使人送來的那封信。她分明讓人給了德妃,現在轉手竟是到了她手裡,這位賢妃娘娘真是好手段。
德妃面色唰的一白,強辯道:“不是本妃!”
“可之前徐夫人就查出過姐姐在徐府安插了眼線,這次這信也不是妹妹查出來,而是你宮裡的丫鬟送到本妃手裡的。”說罷,外間一個宮女走了進來,略冷的看了眼德妃,便梗着脖子跪在了地上對太后和皇帝道:“奴婢也是偶然聽見娘娘跟人吩咐說如何謀殺徐家小姐,再想辦法嫁禍給賢妃娘娘的。奴婢性子直,不忍心娘娘繼續走彎路,這纔來揭發,還請皇上太后開恩,放過我家娘娘,娘娘只是一時糊塗……”
她話未說完,德妃便已氣得坐不住,上前狠狠一腳踹在了她身上:“賤婢,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你得了賢妃什麼好處要來冤枉我!”
賢妃立時跪在了地上:“臣妾不敢冤枉姐姐,臣妾才得皇上太后恩惠協理六宮,哪裡有這樣的本事呢。”
的確,若不是林錦嫿對她有一絲絲的瞭解,一定篤定不會是她做的,畢竟以前的嘉嬪可是誰都瞧不上的,誰會相信她有這樣的本事?
皇帝看完那信,當即一拍桌子,寒聲呵斥着發狂的德妃:“住手!身爲四妃之首,你竟如此暴戾,還口出穢言嗎,這麼對年的禮教都吃到肚子裡去了嗎?”
德妃被呵斥的矇住,林錦嫿卻是聽出一絲絲異常,皇帝只說她行爲不當,卻沒指責她害了徐家人,莫不是皇帝也不信?
太后旋即道:“德妃實在失德,今日賢妃不過是去傳個話,便作勢要動手打賢妃,更將賢妃的貼身宮婢打得鼻青臉腫。如今在宮裡飼養食人魚,意圖謀害林小姐和徐家千金,也是證據確鑿,實在不配在做這個德妃。”
皇帝微微咬牙,沒說話。
德妃當即跪在地上梗着脖子看着皇帝道:“皇上,你相信臣妾,這些真的不是臣妾做的。”
賢妃看了眼德妃宮裡那反水的宮女,宮女立即從地上爬起來擦去嘴角的血道:“娘娘,您就別執迷不悟了,奴婢是爲了您好啊,就算三皇子在府裡養蠱蟲,奴婢也未曾說出來……”
她話說到一半,猛地停下,皇帝卻渾身迸發出殺意來,看着還要辯駁的德妃,直接道:“德妃失德,實在有失朕的信任!即日起,褫奪德妃封號,降爲貴人,賜號‘敬’,你也學學如何恭敬有禮!”
德妃當即癱軟坐在地上,貴人,連當年的嘉嬪都不如。
她哭着搖頭,拉住皇帝的衣角還要去求,卻被皇帝一腳踢開,而後纔看着那反水的宮女:“侍主不忠,留不得,來人,拖下去打死!”
太后看着暴怒的皇帝,沒出聲。
賢妃也恭謹的垂着眼睛沒出聲,皇帝反倒是看了看地上的林錦嫿,一字未說,提步而去。
林錦嫿能感受到他方纔看自己時的些微殺氣和寒意,心微微一沉,不過皇帝現在八成已經去查趙闞府上蠱蟲一事了吧,那鄭如意和那灰衣男人呢?是不是也在賢妃手裡?
她擡頭看向賢妃,賢妃卻只投來一個淡淡的笑,仿若早已預料到這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