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
薰香薰了一夜,濃茶換了幾盞,可林惜玉母女二人仍舊沒想出法子要怎麼把林紫蘇引出去,最好能讓她自己說出她親手弒父一事,這樣她就絕無生機了。
林惜玉看着杯中濃茶有喝完了,睏倦着打算再讓人倒上一杯,哪知貼身丫鬟圓兒已經快步從外頭進來了。
“來的剛好,給我倒茶……”林惜玉撐着額頭道。
圓兒嘴脣珉起,悄悄笑着走到她身邊低聲道:“大小姐,方纔奴婢出去的時候,瞧見四小姐一個人暈在了咱們院子外頭,奴婢已經叫人悄悄擡回您房裡了。”
“當真?”林惜玉一下子坐直,瞌睡也醒了。
圓兒連忙點頭;“奴婢哪裡敢騙您,您快去瞧瞧吧。”
林惜玉驚喜的看着大夫人,將她的話說了,大夫人卻是有幾分遲疑:“怎麼會這麼巧?會不會有什麼陷阱?”
“能有什麼陷阱,咱們動手的時候小心一些,絕不會叫人發現的。”林惜玉急道,她恨不得立即就把林紫蘇從景王妃的位置上拉下來,不然自己這個大姐還每日要按着規矩去給她行禮問安,實在憋屈。
“可是……”
“哎呀娘,這可是咱們最好的機會,林紫蘇現在這麼心狠手辣,萬一醒來以爲是我們打暈了她,還不得將我們也拉入火坑當中?”林惜玉忙道。
大夫人思來想去,也確實覺得時間不多,只看了看身邊的婆子:“讓你準備的人,可曾準備好了?”
婆子忙晦澀笑道:“夫人放心,那人就是那日在大街上與四小姐行那苟且之事的男人,腦子有問題,一心只喜歡扒在女子身上,尤其是四小姐這樣的,他還不得樂瘋了去?”
大夫人滿意的看了她一眼,這才放心起身,帶着幾人去了。
正月初七的日子,沉寂的京城又開始熱鬧了起來,走街串巷的說書人更是把林家的事整理整理編成了故事,最香豔的,自然還是林紫蘇跟她娘葉氏這一段。
趙闞今日特意出來,準備來看看林錦嫿,若是她肯求自己,那自然最是不錯,哪知路過時聽到說書人說的露骨,當即便黑了臉。
旁的侍衛見狀,讓人停下馬車,悄悄在邊上問道:“王爺,可要處置了?”
“嗯。”
“不可。”熊樹禮在一側道。
趙闞不解:“舅舅難道就讓這些刁民們這般胡亂傳這些事?”
熊樹禮搖頭:“這事兒已經傳開,殿下殺一個人有何用?反而招人議論,倒不如再等上一等。”他想起今日早朝時,皇上將本該自己管理的大部分事務都交給了趙懷琰時,便覺得皇帝肯定是跟趙懷琰達成了條件,不會主動對林家出手了,所以趙闞往後行事,要越發小心纔好。
趙闞掀起車簾朝那茶棚看了看,說書人說的唾沫橫飛,底下的百姓們則是聽得入迷的很,說到那些香豔片段,底下的人還流露出一種猥瑣的神態。他越看越氣,鐵青了面色,讓馬車往前去了。
馬車去往林府,要經過定南侯府。
趙闞尋常沒注意,今日走的時候,馬車外面吵鬧的很,因着方纔說書人的事,心情不悅,不滿問道:“外面怎麼了?”
“好似京城最近名聲大噪的慧覺大師在侯府門口設壇做法。”外面有人道。
趙闞面色越發冷沉:“定南侯也是瘋了,竟是信這些妖僧……”
他話音未落,便聽到外面慧覺已經停止了吟唱,目光嚴肅的朝林府的方向看去。
侯夫人就坐在後頭,見狀,忙問道:“大師,怎麼了?”
“天降災星,又在作祟了,大禍,大禍啊!”他大聲感慨。
圍觀的人嚇了一跳,有人忍不住問道:“大師,這天降災星是何人啊,有什麼禍啊!”
慧覺又唸了句阿彌陀佛,才搖搖頭只嘆氣:“這災星貧僧早就說過,以前只克家人,但如今她的妖力越來越厲害,如今還要克着侯夫人肚子裡的小公子,往後去,還要克黎民百姓,危害社稷啊!”
“胡扯。”馬車裡,趙闞低低說了句,哪知外面忽然就安靜了。
熊樹禮覺得奇怪,掀開馬車簾子一看,那慧覺竟是朝他們的馬車看了過來。
他微微皺眉,對趙闞道:“殿下,咱們怕是要下馬車一趟。”
“故弄玄虛,理他作甚。驅散前面的百姓,直接去林府。”他不屑道。
外面侍衛聽命,立即上前開了道,馬車也飛快的跑過去了。
等馬車一走,慧覺才又搖了搖頭,十分惋惜道:“這個妖女災星,便是如今的景王妃啊!而且據貧僧窺探到的天機,她此番不但賊性不改,還犯下了弒父的大罪啊!”
“什麼?”衆人紛紛驚呼出聲,開始低聲議論。
侯夫人也沉了臉上前問道:“大師,你說的可是真的?”
慧覺嚴肅的看着她點了點頭:“夫人,出家人不打誑語。而且因爲這位禍國妖女,景王殿下也會受其牽連,此番景王若不誠心悔改,閉關伺佛一年,半月之後,京城恐怕會爆發大量疫病,死傷無數啊!”
旁人們聽到林紫蘇只是災星弒父時,還覺得是別人家的事,如今聽到這話,全都緊張了起來。
“大師,可還有別的化解之法?”有人問道。
慧覺無奈的搖搖頭,朝衆人躬身:“貧僧資歷淺薄,能窺探到這些,已經是折壽十年了,實在無能爲力,除非災星消失,景王殿下能爲了黎明百姓,閉關一年。”他悄悄將林錦嫿的說辭改了不少,就怕半月後那事兒不成,他還平白得罪了景王,而且如今這樣,他也不算沒有完成任務。
侯夫人見他說的認真,也不敢有懷疑,立即命人悄悄將他拉入了府中,低聲道:“大師,你可能想個法子,一定要保住我這個孩子?”
慧覺眼珠子一轉,想起昨日林錦嫿威脅自己,心裡存了幾分僥倖,道:“夫人不若請林家七小姐一試,七小姐福澤深厚,或許能行。”
“林錦嫿……”侯夫人皺眉,林家的事她怎麼可能沒聽說,現在肯定也請不來她,除非解決了林家的事兒。她頓了頓,看了看慧覺:“那就勞煩大師在府裡替我兒誦經祈福。”
慧覺自然應下。
侯夫人說完,這才急急命人備了轎子往林府去了。
林錦嫿這會剛到林錦澄的院子廂房裡,看了眼地上已經被折騰的半死不活但就是死不了的兩人,屋子裡還充斥着糜亂的氣息,周圍的侍衛們紛紛垂着眼眸不敢看她,野狗已經被帶了出去,但那二人隱約聽到狗叫,整個身子都僵了。
林錦嫿這才讓人搬了凳子坐在一側,淡淡問他們:“現在能說了?”
墨雪上前接上其中一個人的下巴接上,又給他灌了口茶,他才勉強道:“我若是不說,你是不是直接殺了我?”
林錦嫿微微勾起嘴角:“我會讓你後半生日日夜夜如此,只是可能偶爾給你換個地方,比如大街上,比如你家人面前,又比如你愛慕的女子面前……”
“你……”他狠了面色,之前牽狗的侍從立即上前一步,他這才忙咬咬牙,道:“我可以告訴你。”
他才說了一句,旁的人便開始搖頭示意他不能說。
林錦嫿看了看旁邊的侍從,侍從會意,已經把人拖到了裡間去。
這人這才道:“我們都只是小嘍囉,聽從的是領頭的安排。領頭的在殺了林威之後,便跑了。”
“領頭的在哪裡?”
“藏在西郊外的地下室裡,裡面訓練了四五十個我這樣的死士。”他一五一十道,現在他不求活路,只求能痛快死去。
“也就是說,我父兄並未指使你殺林威,可是?而你昨日污衊他們的話,也是有人故意教唆。”林錦嫿寒聲道。
他死死咬牙,看着林錦嫿冰寒的眼睛,也有些疑惑,一個十幾歲的姑娘怎麼有這樣的眼神,難不成他也跟自己一般是這樣訓練出來的?
“是。但我並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更多事情。但有一點,便是死,我也不會上公堂作證的。”他咬牙切齒。一輩子沒見過光,死了也不想見光。
林錦嫿沒再爲難他,擡了擡手便讓底下的人擡出去。
一旁侍從不解:“七小姐,何必如此,不如……”
“馬上帶人去圍剿剩下的死士,孔雀翎的箭支可有?”林威的上頭必然是趙闞和德妃,現在這刺客若是被人殺了,官府的人自然會追查,而父兄多年不在京城,她又只是個弱女子,官府怎麼也查不到他們身上,反而有可能趁機將趙闞和德妃翻出來。
那侍從頓了頓,立即會過意來:“屬下這就去辦。”
等他帶着人一走,纔有人上前來,略有幾分崇拜看她:“七小姐,昨兒公子吩咐我們去查散播謠言的人,半夜時已經悄悄抓起來了,拷問半夜,現在什麼都招了,的確是有人指使的,不過卻不是景王府的人,而是熊家老爺熊茂。”
“熊世林的爹?”林錦嫿輕哼一聲,沒曾想熊樹禮竟是把自己的額堂弟推出來頂罪,也是夠狠的。
“是的,而且他們手裡還有熊茂給他們的銀票,票根清晰,屬下們查過了,的確出自熊茂名下。”那人道。
林錦嫿頷首:“如此甚好,將人和證據帶好,隨我去大理寺喊冤。”
“小姐,就這樣過去?”墨雪有些遲疑,這樣不充分的準備,讓她有些猶豫。
林錦嫿頓了頓,忽然想袁大人昨兒腰上那個精緻的錦囊,冷冷一笑:“我差點忘了……我記得之前葉菱說,會蘇繡的繡娘京城只有一個?昨兒袁大人那荷包便是最精緻的蘇繡,而且很新,他竟然隨身掛着,想必這位繡娘對他十分重要。”
墨雪會意:“奴婢這就去查。”
“儘快。”
“是。”墨雪應聲,快速消失在了院子裡。
等她一走,林錦嫿也不及回落霞苑換衣裳,提步就往府外去了。
老夫人的人瞧見她出來時,忙私下傳了眼色,讓人去通知老夫人,其他的則是上前要攔:“七小姐,老夫人吩咐……”
“擋路者,死。”林錦嫿淡漠看着攔路的婆子。
婆子面上的假笑一僵,嘿嘿笑了笑:“七小姐,奴婢們也是奉命行事,您別爲難奴婢們……”
林錦嫿嘴角淡漠勾起:“以前三房的確太慣着你們了,讓你們不知天高地厚。”說罷,輕輕擡了擡手,後面林錦澄的侍從上前兩腳就給人踢開了。
婆子倒在地上哎喲直喊,其他人瞧着,想要攔,奈何又不敢。
林錦嫿淡淡看了他們一眼,提步徑直而去。
等她一走,那婆子才瞪了眼旁人:“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去通知老夫人。”
林錦嫿現在纔不管老夫人,沒了爹爹在,她就是隻紙老虎罷了。
她快步往前,但還沒跨出林府大門,就看到了停在林府門口的景王府馬車。
趙闞掀起馬車簾子,看她一身利落紅裙,神色清冷,眼底生出幾分驚豔,微微勾起脣角看她:“想去大理寺?本王正好要去,帶你一程。”
“多謝景王好意,男女授受不親,臣女會自己坐馬車過去。”林錦嫿說罷,卻忽然有小廝跑來焦急看她:“小姐,不好了,馬廄忽然着火,馬車全燒壞了。”
林錦澄皺眉,冷冷盯着趙闞。
趙闞也不辯解,只邪魅一笑:“真是不巧,不過也是我們的緣分,七小姐,上來吧。”
林錦嫿微微皺眉,現在天色不早,再不去大理寺便要公開審理了,而且老夫人也會趕來糾纏。
這般想着,她拳頭死死攥緊,腳往前踏了兩步。
趙闞眼看着人就要過來,下巴微微擡起,這樣的美人與他坐在狹小的馬車裡,不知道趙懷琰看到了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慢慢看着她一步步靠近,眼看着人就要踩上矮凳上馬車來了,卻忽然聽得馬兒嘶鳴一聲,而後一個一身月牙色錦袍的男人騎着棗紅大馬而至,在林錦嫿身側停下,朝她伸手:“上來。”
“大皇兄,你……”
趙懷琰淡漠掃了他一眼:“父皇令你即刻入宮,大理寺的事,本王會親自處理。”
林錦嫿看他眉目間藏着幾分冷肅,銀牙微咬,轉過身抓着他的手,便被他往前一拉,直接上了馬坐在了他身前。
趙闞氣得肺都要炸了:“大皇兄可知道假傳聖旨……”
“熊丞相昨兒半夜遞的摺子說了什麼,該不會不記得了吧,父皇此時召見三皇弟,豈非正常?”趙懷琰盯着馬車道。
裡面的熊樹禮聞言,這才掀開馬車簾子,走出馬車恭恭敬敬朝他見了禮:“看來王爺已經有了解決了臣摺子的辦法了。”
趙懷琰冷冷睨了他一眼,一個字也沒再說,駕着馬快速離開了。
林錦嫿聽着他跟熊樹禮的對話,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王爺,可是出了什麼事?”
趙懷琰微微皺眉,一手握緊繮繩,一手穩穩扶住她的腰,只低聲道:“相信我。”
“皇上對父親,可是早有了別的想法?”其實她也知道,歷代君王都忌憚功臣,尤其是父親這樣手握重兵的功臣。
趙懷琰見她能想到,也沒有隱瞞,點了點頭。
“事關父親的性命?”
“命我能保住。”趙懷琰微微嘆了口氣,才道:“一會兒到了大牢裡,不要激動,要相信我。”
大理寺的大牢她去過,裡面看着還算平和,但趙懷琰這般說,是那位袁大人已經忍不住動手了麼?
她心中忐忑,卻不敢再問,只微微咬着牙,一直到馬兒穿過無數個巷子,終於在清冷的大理寺門口停下。
大理寺門前今日的守衛好似格外的精神,瞧見有人過來,立即便有人進去通報了。
林錦嫿下了馬急急要進去,趙懷琰擡手將她拉在身後,這才上前寒聲道:“本王奉聖上之命前來,讓大理寺丞立即來見本王!”
“回稟王爺,大理寺丞昨兒晚上突染惡疾,已經暴斃了,現在大理寺暫時由少卿大人管着。”守衛恭謹笑道。
趙懷琰眸色清寒:“那就讓他來。”
他語氣裡含着淡淡的威脅,但這個侍從似乎還沒聽明白一般,陪着笑道:“王爺,屬下已經派人去請了,您稍等。”說是等,其實就是通風報信等裡邊的人速戰速決。
“讓本王等?”趙懷琰淡淡上前一步。
那侍從好似不知道畏懼一般,挺直了背脊看他,故意擋在跟前:“王爺,大理寺有大理寺的規矩,裡頭關的全是權臣,甚至還有皇親國戚,屬下可不能不守規矩……”
他話未說完,趙懷琰已經抽出了袖子裡的聖旨:“藐視聖上,當斬!”話音才落,那侍從只見自己腰間的佩刀被他一把抽出來,而後還沒看清他怎麼動作的,便覺脖頸一疼,而後便啪的一聲倒在了地上瞪着眼睛,抽搐了兩下便沒了生息。
剩下的人看着,方纔的膽量一下子消失殆盡。
趙懷琰往前一步,他們便往後退一步,直到趙懷琰進入了大理寺到了監牢門口。
大理寺的監牢分天地玄黃四個等級,死刑犯關在天字號,普通的關在黃字號,可林錦嫿看他竟是徑直往天字號而去,手心死死握緊。
上次被人污衊謀反,也不過是關在地字號牢房,這次不過是還未有定論的殺人,竟就關在了死牢,可見背後之人多麼迫不及待要除去父親和哥哥。
走到轉角陰暗的地方,趙懷琰放慢腳步,看着緊緊跟在身後的她,低聲道:“害怕嗎?”
林錦嫿握緊微微發顫的手心:“前世的錯,我不希望眼睜睜看着重演。”她正想着一會兒如何應對,手便被他握在了溫暖的掌心:“相信我。”
林錦嫿眼眶微溼,嗓子略有些發酸,沒有說話。
再往前走了幾步,袁大人已經急急帶人迎了過來,瞧見趙懷琰,立即恭謹見禮:“王爺大駕光臨,臣有失遠迎,還請王爺見諒。”
“本王是奉命來監察林大人一事,時辰已經不早,袁大人,可以開堂審理了吧。”趙懷琰寒聲道。
袁大人面色微微一緊,忙笑道:“證據還不充分,只怕還要再等一兩日……”
林錦嫿藉着牢房裡微弱的燭光,隱約看到他袖子上沾染的血跡,冷冷看他:“大人找不齊的證據,臣女已經找的差不多了。大人若是不審,那臣女現在便要喊冤,大人可否開堂?”
袁大人知道林錦嫿難纏,見林老夫人竟是沒把人看住,暗暗蹙了下眉心,還要拒絕,林錦嫿卻上前一把將人推開猛地往前跑去了。
“快攔住她!”袁大人着急大喊,趙懷琰卻是沉哼一聲:“我看誰敢攔本王的人!”
袁大人怔住,這位寧王竟是真的這般在乎這個林小姐?
他心裡暗道不好,趕緊追了過去,卻發現還是遲了,林錦嫿已經什麼都看到了。
林錦嫿看着眼前被綁在十字柱上的父親,琵琶骨已被鐵鏈穿透,髮髻凌亂,以前滿是堅毅的臉上滿是蒼白和失望,身上只剩下的白色衣衫早已被血染透,一旁地上的鞭子早已浸滿刺目的鮮血。
林麓之看到她來,有些心疼,張了張嘴,嗓子啞的已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用口型告訴她,讓她快走。
林錦嫿整個人都好似木了一般,渾身動彈不得,直到趙懷琰輕輕喚她,她才終於回過來神來,臉上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她扭頭看着袁大人,看着他清瘦但無情狠辣的臉,顫聲問道:“大人,殺人之罪尚未定下,你怎麼敢對堂堂大將軍動如此私刑!”
袁大人詫異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趙懷琰,難道寧王還沒告訴她麼?
他嘴角泛起笑意,知道:“林小姐,您還不知道,丞相大人今日一早用自己的官職做了擔保,揭發林麓之與林錦澄合謀叛國,至於殺了林威,也是因爲林威跟丞相爺揭發了此事,他們父子纔會如此迫不及待的動手殺人。這可是通敵賣國之罪,上次被他們父子僥倖逃過一劫,如今卻是有丞相大人的官職做擔保,非同小可,本官不得不嚴肅對待,用刑拷問!”
林錦嫿眼眶發酸,扭頭去看趙懷琰。
趙懷琰微微皺眉,這件事他也是一早才知道的,但父皇昨晚一定已經知道了,並且允許了袁大人動刑,只是沒明面上下旨。
林錦嫿死死攥着拳頭,合着眼深深壓下心裡翻滾的殺意,這纔看着袁大人:“臣女手裡一樣有證據,要伸冤,請大人和寧王殿下開堂審理吧!”
趙懷琰見她如此生疏,越發心疼,只寒聲吩咐:“開堂!”
“可是……”
“袁大人難不成是等着景王和丞相過來嗎?景王已經入宮,丞相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大理寺。”他寒聲道。
袁大人聞言,這才忙讓人解下林麓之的鐵鏈,但肩上穿了琵琶骨的卻沒解,長長的鐵鏈拖在地上,走一步便是千刀萬剮的痛楚。
等林麓之被帶走,林錦澄也被帶了出來,一樣的穿了琵琶骨,一樣的渾身是血。但他稍微好一些,還能說話,看到林錦嫿,停下腳步擔憂道:“錦嫿,這次我們怕是回不去了,你聽哥哥的,去徐家,不要再來京城。”
旁的衙差不耐煩要上前推他,卻被林錦嫿一把捏住手腕。
那衙差怔住,不解她爲何會有這樣大的力氣,剛要擡手將她推開,整個人便被趙懷琰一腳狠狠踹倒在了地上。
“她豈是你能碰的?”趙懷琰擋在林錦嫿跟前。
林錦嫿只轉頭看着林錦澄:“大哥放心,此番是我大意,我絕不會看着你們出事的。”前輩子是她釀成大錯,這輩子絕不會再發生!
林錦澄看她目光決絕,還要再勸,趙懷琰也走了來:“放心。”
林錦澄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這纔不舍往前而去。
大理寺的公堂比京兆府的更加陰冷,林麓之和林錦澄纔過來,便被人摁着跪在了地上。
熊樹禮早已坐在了前面,冷冷睨了底下的人一眼,冷笑着哼了一聲,沒說話。
袁大人坐在最中間,趙懷琰坐在一側,驚堂木一拍,開始審案。
“林麓之,林錦澄,如今證據確鑿,你們與敵國通信,出賣我國重要軍情,已經是叛國。如今還當衆殺了通風報信的你的親哥哥林威,實在是猖狂至極,你還不承認嗎!”袁大人一聲呵斥,看似審理,卻是定了罪。
林麓之啞着嗓子看他,再看看熊樹禮,背脊挺得很直:“我林麓之爲我錦朝南征北戰幾十年,妻小不顧,家事不理,一心撲在邊關,幾次死裡逃生卻從無怨言,也敢說無愧聖上,無愧我大錦百姓!”
“好一個無愧聖上,無愧大錦百姓。可林麓之,你以爲你這三言兩語就能敵得過鐵證如山嗎?你還是不要在做無謂的掙扎,免得牽連進來更多人,豈不是得不償失?”熊樹禮諷刺的看了眼一側的林錦嫿,道。
林麓之聞言,語氣一滯。
正說完,外面說林老夫人來了。
袁大人跟熊樹禮對視一眼,立即把人請了來。
老夫人一過來,看也沒看地上的人,跪在地上便開始哭喊:“請大人爲老婦人做主,一定要殺了這兩個無情無義的畜生!”
林錦嫿面色微沉:“祖母難道不想抓到真正的兇手……”
“你們就是真正的兇手!林錦嫿,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也跟他們是一夥的,你也不是什麼好種!”老夫人指着她惡毒咒罵。
熊樹禮如同看好戲一般,抱胸往後緩緩一靠,淺笑:“老夫人,林威的死,我們定然不會輕饒了的。”
林麓之對老夫人是死心了,只沉聲道:“母親,錦嫿與這件事無關,你放過她……”
“你們都是蛇鼠一窩,不是人的狗東西,狗該死,全部都給我的威兒去陪葬!”她紅着眼睛口無遮攔的粗魯咒罵,再也不裝什麼大家夫人了。
林錦澄氣得渾身發顫:“祖母,你何必如此撕破臉皮,二伯的死真的與我們無關……”
“你有臉叫他二伯?”老夫人狠狠盯着他:“就是你害的他,就是你們三房克了我,克了我兩個兒子,才讓我們大房二房這麼多年人丁如此單薄!”
林錦嫿恍然,原來她一直憎惡三房,最根本的原因是這個。
林錦澄還要再說,上頭袁大人猛地一拍驚堂木,斥責道:“林錦澄,看你平日溫溫和和的樣子,如今竟不敬長輩,如此跟你祖母爭辯,可見你品行低劣!”
林錦嫿微微咬牙,看了眼囂張的老夫人和上頭胸有成竹的熊樹禮跟袁大人,只希望大房的動作能快一點。
正說完,外面有人進來在袁大人耳邊低語幾句,袁大人面色變了變,立即看向熊樹禮,趙懷琰卻已經聽得清楚:“既然有人作證,自然要請上來!”
“王爺,這件事……”熊樹禮纔要阻止,高稟已經進來了,恭謹在堂中行了禮,才道:“回稟王爺,屬下已經照您的吩咐,查到昨日行刺那刺客的老窩,端了一個,共四十八人,死傷三十,還有十個活口。另外,上次在城外刺殺林將軍的人也已經查清楚,乃是丞相爺堂弟熊茂的人,屬下已經帶人拿下熊茂,也請王御史請見聖上了。”
林錦嫿微微挑眉,看來竟是她多此一舉了?
此話一出,熊樹禮方纔還懶散的樣子一下子就消失了,他沉了臉看向趙懷琰,冷笑道:“寧王的動作還真快。”
“不及丞相。”趙懷琰淡淡一句,看了眼袁大人:“案子不審了?”
袁大人瞧見這陣勢,哪裡敢不審,立即讓人去傳了外頭的證人來。
證人是林錦澄的侍衛,帶的那刺客的屍體。
“回稟大人,昨日您帶走我家大人和公子後,這兩個刺客便招認了,是有人指使他們污衊了我家公子和大人,已經簽字畫押,哪知轉頭,便有人用帶着孔雀翎的箭射殺了他們。”說罷,親自呈上了那箭。
這箭衆人都清楚,之前搜查時,在林威下人房裡搜查出來過,而且林錦澄父子這麼多年根本不在京城,所用軍營皆有登記,這箭不可能是他們的,至於林錦嫿……
袁大人看了眼底下站着的不過十五的少女,柔柔弱弱,哪裡像能安排這些的樣子,便是確實是她做的,也沒有證據。
“這……”袁大人猶豫的看了眼熊大人,林錦嫿則上前一步:“請大人立即追查這支孔雀翎箭支的來歷。”
熊樹禮皺眉,袁大人也只得道:“查定要查,只是要需要些時候。”說罷,話鋒一轉,盯着那侍從:“你說他們招認了,如今卻是死無對證,那本官怎麼知道是不是你們屈打成招,或者乾脆弄一份假證來忽悠本官?”
那侍從暗暗看了眼林錦嫿,絲毫不懼,躬身道:“回稟大人,這兩人還招認,城西西郊東巷十二號地下室乃是他們的秘密基地,訓練有不下五十人,大人不信,讓人一查便知。就算人可以跑,能容下五十人的底下訓練室可是跑不了。草民所說是真是假,一下便知。”
袁大人想起方纔寧王的人來回的話,莫不是他們所說的都是同一個地方?
高稟旋即道:“屬下所查出的刺客藏匿的窩點,正是此地!”
林錦澄心中鬆了口氣,擡眼看着袁大人:“大人不想查嗎?”
熊樹禮閒散的狀態慢慢收起,身子也微微往前傾了傾,死死盯着這侍從。
趙懷琰則是淡淡看了眼林錦嫿,而後纔開口:“袁大人對林大人和林公子動刑,不也是妄圖屈打成招?”
“可是下官……”
“這罪本王先記下,審完案子後再做處罰,袁大人繼續審問。”趙懷琰冷漠道。
袁大人此刻纔有些心虛起來,寧王這是在威脅他。
他微微咬牙,看了看熊樹禮,才繼續開始審問。
林錦嫿回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裡暗暗焦急大夫人和林惜玉,卻不知她們母女今兒這事兒辦得尤其好。
京城最繁華的大街上,順福來酒館都是這兒生意最好的酒樓,樓上樓下兩層,全坐滿了各家的公子夫人。
定南侯夫人想去林府找林錦嫿,沒找到人便也在這兒歇腳,正準備走樓梯上雅間,哪知才走了一半,忽然瞧見林惜玉尖叫着從樓上跑了下來。
侯夫人見狀,將她攔住,道:“這是怎麼了?”
林惜玉滿面通紅,卻不敢出聲,指着二樓最裡間的房間道:“有……有鬼……”
“鬼?”侯夫人忙捂着肚子,但樓底下倒是一羣看熱鬧的,急急便涌了來。
林惜玉見目的達到,才低聲道:“大家小聲些,我現在去請大師來捉鬼。”
那些個年輕公子們哪裡忌諱這個,而且看林惜玉的樣兒,也只當笑話看了,連連點頭快步往前去了,熟不知對於房間裡的林紫蘇來說,裡面的確是有‘鬼’。
她朦朦朧朧醒來時,便覺得渾身不對勁,身溼黏黏的,四處都周冒着濃重的血腥氣味。這幾日她便一直擔心她爹的冤魂會回來找她,現在更害怕了。
房間的窗戶被人封住了,到處都是一片漆黑,她勉強站起身摸索着問道:“有人嗎?來人,來人啊!”
她這話音才落,房樑上忽然飄下一段白綾,一個男人低沉的喚着她的名字:“紫蘇,我的女兒,你爲何害死爲父啊,跟爲父下地獄去吧……”
“不,你不是爹,你不是……”她嚇得渾身冰冷,卻忙搖頭安慰自己。
但話沒說完,身後又有一陣陰風吹來,方纔陰冷的男聲再次傳來,說着同樣的話。
她開始跌跌撞撞四處跑,但發現這裡並不是她的房間,房間裡的血腥味也直往她鼻子裡鑽,房樑上飄下的白綾越來越多,好似下一秒就要勾住她的脖子一般。
“不要,不要!”她尖叫出聲,嚇得縮在角落,一隻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冰涼的手卻忽然抓住她的腳踝開始往最黑暗的地方拖行。
她徹底崩潰了,尖聲大喊:“放過我吧,爹,你放過我,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我不是故意的……”
“爲什麼要害死我……”
那陰冷男聲繼續問,冰涼的手鬆開了她的腳踝,冰涼的液體也開始從她身下漫開。
她看不清只以爲是血,嚇得四肢發木。
“我的頭都被人砍下來了啊,我好痛,你爲何害死我,爲何啊……”陰冷男聲繼續在她耳邊低吟,帶着最寒冷的氣息:“十八層地獄好可怕啊,紫蘇,來陪爲父吧……”
“不——!”林紫蘇捂着耳朵尖叫出聲,卻嚇得痛哭流涕:“我好不容易纔成爲景王妃,我好不容易纔出人頭地,能把林錦嫿和三房都踩在腳底下,我不要死。爹,你放過我吧,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但你不死,他們永遠不會重用我的,你不死,三房永遠都會是我的絆腳石!爹,你不是也想三房的人都死了嗎……”
她痛苦陳情,希望林威能放過她一馬,卻不知此時房間外本打算抓鬼的人都怔住了。
是林紫蘇害死了她親爹?還想借機害死林家三房?
侯夫人本不打算靠近的,可聽到這些,當即眼睛一亮,立即叫人踹了門。
林紫蘇本還在恐懼中,等房門被人踹開,屋子裡一下就亮了,她以爲的滿屋鮮血不過是水而已,冒着的血腥氣也不過是旁邊放着的一盆雞血。
她看着衝進來的人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知道自己是被騙了,馬上擡頭要去找方纔說話的男人,可一轉身,只看到一個不着寸縷髮髻蓬亂的瘋癲男人。
她尖叫一聲急急想要後退,才發現自己身上竟然也只有一條肚兜。
“你……”她驚愕的瞪大眼睛。
侯夫人已經忙背過了身去:“不知廉恥,堂堂景王妃居然還敢在這兒與男人偷情,實在可恥!”
“我沒有……”她蒼白辯解,之前跑走的林惜玉已經跑回來了,瞧見她如此,也故作驚訝:“哎呀,怎麼是四妹妹!”
侯夫人皺眉看她:“這到底怎麼回事?”
林惜玉只做一臉懵懂,隨後在隔壁的大夫人也走了來,看到林紫蘇,還特意脫下自己的外袍將人罩住,纔不忍道:“紫蘇,伯母知道你不滿足一個男人,可怎麼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與這等乞丐……”
林紫蘇一聽,哪裡還不知道是被她算計了,紅着眼就把人推開了:“是你們害我的,你們冤枉我的!”
那乞丐還瘋瘋癲癲的,陰冷着聲音道:“紫蘇,爹爹死得好慘吶……”
“你閉嘴!”林紫蘇大喝,旁人看她的目光卻再也不能正常了。
侯夫人想起之前慧覺的話,只覺得慧覺越發神了:“今兒一早慧覺大師算出你謀殺親父,沒曾想是真的!如今還跟野男人在此衣衫不整,林紫蘇,你實在太不知廉恥了!”
“侯夫人,我沒有……”她還要辯解,侯夫人哪裡還容她多說:“來人,把人送去大理寺,再通知景王。”若是先通知景王,景王必定先殺了林紫蘇,那她就賣不了林錦嫿人情了。慧覺可是說了,林錦嫿是有福之人,自己往後說不定還要借她的福呢。
侯夫人心裡的算盤打的很清楚,林惜玉跟大夫人對視一眼,也知道事情成了,鬆了口氣,看着林紫蘇被人押走,趕忙將現場的線索包括那個乞丐都處置了。
外面那些看熱鬧的人也馬不停蹄的出去說自己的見聞了,畢竟堂堂景王妃不僅弒父,還當與男人偷情,這說出去多勁爆。
大理寺這裡,熊樹禮已經拿出了叛國的證據。
“林麓之,這是你的親筆信和印鑑,不能再說有誰冤枉你了吧。”熊樹禮寒聲道。
趙懷琰淡淡看了他一眼,睨了眼高稟。
高稟上前一步,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信,翻開看了看:“寧王府便有能模仿筆跡與印鑑的人,並且可以分析出寫這信的大概月份。”
熊樹禮眉頭一擰,還沒開口,林麓之便嗤笑一聲:“此信是寫給誰的?”
“自然是你曾經饒了一命的敵國將領。”熊樹禮篤定道。
“是嗎?”林麓之擡眼看他:“那這信又是何時給他的?”
“看信的內容,乃是去年三月份。”熊樹禮說這話時,略有些遲疑。
聞言,林錦澄也跟着笑出聲來,冷笑看他:“丞相爺若是要做證據,也要做全些纔好。去年三月,爹爹遠在西北,與你說的這位將領遠隔萬里,就是快馬加鞭,消息送過去也是一月以後的事情。試問信上所說的三日之後要突襲,信到了都是一個月以後了,誰會這麼笨,送一個無用的消息過去?”
熊樹禮手心微緊,林錦嫿看了看停在一側的林府侍從,侍從頷首,道:“昨日草民還抓到兩個散播林將軍通敵賣國謠言的人,經查,此二人乃是丞相爺堂弟熊茂的家丁。現在人就在府外,請大人傳侯。”
袁大人心微微提了起來,還沒開口,趙懷琰已經開口:“傳!”
熊樹禮看了看手裡剩下的幾封信,沉沉皺眉,高稟也讓人去傳能模仿筆跡的人了。
不多時,兩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很快被拎了進來。二人一進來瞧見熊樹禮,忙跪下求饒:“丞相爺,救救我們吧,我們只是隨口說了句,就被林府的人給抓起來了……”
“是不是隨口說,外頭候着的十多個經常幹這種營生的人很清楚。”林錦嫿淡定道。
袁大人看了她一眼,心裡暗暗驚訝,原來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早知道昨日也該連她一起抓來的。
熊樹禮瞪了眼底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只暗暗等着趙闞過來。他看了看趙懷琰,寒聲道:“寧王殿下,您可別忘了皇上的吩咐。”
“丞相還是關心自己官位的好。”他看了看放在一側的聖旨,眉心微擰,沒再多說。
林錦嫿已經大概猜到那聖旨是什麼內容了,只擔憂的看了眼父親,他爲錦朝付出這麼多,最後聖旨下來,只怕纔是最大的打擊。
此時大理寺外,侯夫人已經帶着林紫蘇趕到了。
看了看大理寺門前的侍衛,命人上前傳話:“我家侯夫人求見寧王,有重要的人證。”
門口的人懼了寧王,不敢再耍滑頭,立即去傳了。
林紫蘇被人壓着,面如死灰,她怎麼也沒想到,她預想的富貴日子還沒來,反倒是死期先到了,而且僅僅就在一日之間。
侯夫人略鄙夷的睨了她一眼,卻是半個字也不願意跟她多說,眼看着裡邊出來人迎接了,剛提步要去,忽然一陣馬蹄聲急急傳來,旁的丫鬟慌忙喊了聲小心,便拉着她急急退在了一側。
林紫蘇也回了頭,看到來人,欣喜不已:“王爺,救我……”
她的最後一個字還沒落音,一柄寒劍直接沒入她的心口。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趙闞,曾經用最深情的眼睛看着她,說會娶她,會愛護她的男人,現在竟然一劍刺穿了自己的心口。
“王爺……”她不甘。
奈何趙闞看她便如看一塊破布一般,滿是嫌惡和憤恨:“賤貨,你早就該死了,如今還要髒了本王的劍!”趙闞毫不留情的拔出劍,看鮮血濺出,連劍也扔了。
林紫蘇瞪大了眼睛,心痛如刀絞,卻也只能無力的癱倒在了地上。
她仍舊不甘,她看着趙闞跳下馬來,走到了她身邊,她朝他伸手:“王爺……”
趙闞冷漠看她,一腳踩在她的手腕上,只對旁人吩咐道:“林紫蘇與人私通,除景王妃名分,將屍體扔去亂葬崗喂狗!”
“不——”她就算被休,也還是林府四小姐,被扔去亂葬崗,會永世不得翻身。
可趙闞已經懶得看她,只回頭陰冷看了眼嚇到了的侯夫人,冷笑一聲:“本王以前倒是不知道侯夫人竟是如此熱心腸的人,今日幫了本王這麼大的忙,本王往後一定會好好感謝你!”
侯夫人嚥了咽口水,她沒想到平日看起來風流倜儻的人,竟然如此陰狠,髮妻說殺就殺了,還要將人扔去亂葬崗。
“景……景王殿下……”她囁嚅出聲,趙闞已經是哼了一聲,轉頭就進大理寺了。
旁的丫鬟扶着侯夫人,擔心道:“夫人,要不咱們別摻和了,回去吧。”
侯夫人咬牙瞪她一眼:“現在要是不去,不僅得罪了景王,還沒討好林錦嫿和寧王,豈不是得不償失?”說罷,咬咬牙,提步也跟了進去,再沒看被扔在路旁的林紫蘇一眼。
曾經京城最美最風光的女子,如今卻是名節盡毀遭人休棄,更遭親夫殺害。
林紫蘇眼角有淚滑落,可再也開不了口了。
趙闞進了大堂,看到面色沉沉的熊樹禮和袁大人時,寒聲道:“還沒審問完嗎?”
侯夫人跟進來,看着趙懷琰道:“寧王殿下,之前林紫蘇自己在衆人面前說,林威乃是她設計殺死的,與林將軍父子無關。”
老夫人一聽,當即傻了:“怎麼可能!她人呢,我要親口問她!”說孫女兒殺了兒子?這怎麼可能,她不相信……
侯夫人冷淡掃了她一眼,才道:“衆人皆知,她因爲與人私通,被衆人發現,方纔在大理寺門口已經被景王殿下一劍賜死了。”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皆是目光一縮,老夫人直接嚇得說不出話。
熊樹禮皺了皺眉:“景王殿下何必如此衝動……”
趙闞微微咬牙,看了看趙懷琰:“大皇兄去父皇跟前倒是說了臣弟不少好話呢,父皇要臣弟放下朝中事務,再家修身養性,臣弟真是多謝大皇兄!”
趙懷琰淡淡看了他一眼,手指慢慢敲着桌面,直到外面再次來人,手指才終於停下。
一個穿着墨衣留着山羊鬍子的男人上前躬身道:“回稟王爺,這信件乃是僞造。”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轉頭看着熊樹禮:“丞相還有什麼證據?”
“有人指認……”他話不及說完,外面有人進來在他耳邊低聲道:“證人被滅口了。”
“怎麼可能……”
“九皇子現在正領着慕容玉和慕容塵入宮,相爺,德妃娘娘讓您馬上入宮去。”那人繼續道。
熊樹禮一聽,猛地站起身盯着趙懷琰,半晌,竟是陰冷笑了起來;“下官早知道寧王殿下並非池中物,現在看來,果然不一般。”
林錦嫿看着面色淡定的趙懷琰,再看看露出瞭然笑意的趙闞,原來這一切不僅僅是衝着父親來的,還是爲了試探趙懷琰的實力。如今看來,他們不會再輕易放過趙懷琰了。
趙懷琰卻淡定的很,將手裡聖旨慢慢打開,起身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將軍林麓之,與敵軍通信,雖無事實,但戰前饒過敵軍,實乃不忠,但朕念在卿爲錦朝出生入死三十年,有功,故免於懲罰。鑑於污衊愛卿謀逆之事不斷,爲保朝廷安寧,也念愛卿年老,故,暫留大將軍一職,虎符軍印暫上交,卿留府中修養即可。”
林麓之一直挺直的背脊,這會兒終於彎了,久久跪伏在地說不出話。
趙懷琰看了一眼,沒再多說,只看了看林錦澄:“林少將軍聰慧過人,實乃大將之才,由少將軍擢升三等威武將軍,欽此!”
林錦澄早知皇帝會有此一招,卻不想會是在這種時候來和稀泥,還趁機收走了父親的兵權。自己看似升官,區區三等威武將軍,不過是守城門的官職罷了,並無實權。
他跪地謝恩,失望也沒寫在臉上。
林錦嫿看了眼在場的衆人,包括兩位王爺和高高在上的丞相,沒有一個人得了好,只有皇帝成了那個得利的漁翁。
熊樹禮見皇帝早已想好對策,知道自己的職位被削也是必然之事,看了看趙闞,提步而去。
剩下的最害怕的,就是袁大人了。本以爲這次要立功,哪知皇上早已把所有人算計在內。
他正要起身,外面衙差忽然捧了個盒子來給他:“大人,方纔有人特意送來,說一定要親手交到您手裡!”
袁大人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待看到裡頭的東西,當即身子一軟,青着臉紅着眼睛就癱坐在了地上。
“袁大人是因爲濫用私刑,而嚇壞了嗎?”趙懷琰慢慢收起聖旨看着他道。他尋常看着淡泊,但有時候也記仇的很,尤其是敢傷他女人的人。
袁大人忙朝趙闞看去,趙闞只冷冷盯着他:“大人是個聰明人,有些事,不需要本王再提醒了吧?”說罷,扭頭看了看林錦嫿,嘴角勾起:“七小姐真是聰明的厲害,若是本王未來的王妃跟你一樣聰明,那就好了。”
“王爺說笑了,未來的景王妃一輩子也不會有我聰明的。”林錦嫿淡漠看了他一眼,心中冷然,因爲你下一位夫人,也會是我送給你的人!
趙闞深深一笑,回頭跟趙懷琰對視一眼,提步而去。
老夫人看着這一切,幾乎崩潰,她的威兒怎麼可能是紫蘇所殺?紫蘇才成爲景王妃,怎麼就死了?
她看了看林麓之,顫顫巍巍站起來走近他:“麓之,爲娘不是……”
“母親乏了,該好好休息了,從今往後,三房與你大房二房,再無瓜葛。”林麓之頭一次對她這麼冷漠,也頭一次下定決心。天地不仁,對他可憐的女兒更是殘忍,方纔他喊了多年的母親這般辱罵他們,他怎麼可能還會當做沒聽到。
他擡頭鄭重朝趙懷琰行了禮,這才親手取了穿過琵琶骨的鐵鏈,固執的一個人往外而去。
林錦嫿看着父親離去,說不上什麼感受,但有些人並不會因爲父親沒了兵權而停止作妖的。
她只回頭涼涼看了眼袁大人:“大人從未想過因果有報,現在該是信了。佳人等你,卻爲你丟命。”
“是你……”袁大人想起錦盒裡的那隻斷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趙懷琰看着他盯着林錦嫿兇惡的眼神,早就不滿,寒聲道:“來人,袁大人對忠臣濫用私刑,帶下去,穿了他的琵琶骨,再打八十鞭子。”
袁大人彷彿只覺得寒意從腳底爬到了頭頂,卻又聽他寒聲道:“袁大人罪不至死,用完刑後,再請御醫來好生伺候!”
底下的侯夫人看着一向冷漠淡泊的寧王如今仿似咬牙切齒要報復的樣子,心尖兒都顫了顫。
她憐憫的看了眼咬着牙關眼珠子還在亂轉的林老夫人,趕忙離開了。
林錦嫿跟着到了大理寺外,又扶着林錦澄也上了馬車,卻沒立即跟上,只道:“哥哥與父親先走,我還有事情要處理。”
“好。”林錦澄只道自己這妹妹不簡單,見她目光灼灼,也沒再多說。
林錦嫿看着他們的馬車走了,一顆心才終於落了下來,轉頭看着已經出來的侯夫人,眸子微微眯起,提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