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一下子發生這麼多事,旁人想不注意都難。
第二天一早,德妃選派的教養嬤嬤便下來了,一同來的還有許久不見的三皇子趙闞。
林錦嫿穿戴好準備出門時,瞧見迎面而來的林紫蘇,看着她精心描繪過的妝容和手腕上戴着的血玉鐲子,淺笑上前:“四姐姐怎生過來了。”
林紫蘇見她一身素衣,尤其顯得姿容脫俗,而且這段時日她氣色越來越好,模樣竟是更甚從前,暗暗咬牙,面上卻只溫柔笑道:“今兒風大,知道你素來不愛那些華貴的大衣,我前些日子讓下人趕製了一件,今兒便送來了。”
說着,一件銀色滾毛邊披風便送了上來。
林錦嫿看着她一臉好意,嘴角淺淺勾起:“那便多謝四姐姐了。”
“與我還這般生分做什麼,我素來是最疼你的。方纔前頭說三皇子也來了,咱們不便去見,便走前邊桃林去見教養嬤嬤吧。”林紫蘇親暱拉着她道。
白蘭看着林紫蘇總覺得不安好心,可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勁,見林錦嫿沒拒絕,便也跟着往前去了,只是走了一段,便見林紫蘇腳下一滑,竟是差點摔倒在地上,衣裳也弄髒了。
“小姐,您沒事吧。”她身邊的丫鬟驚呼一聲。
林紫蘇面上帶着些許尷尬,搖搖頭:“不妨事,不過怕是要回去換身衣裳了。”
丫鬟急道:“可這地兒這樣滑,要不……”她看向白蘭:“這位姐姐隨我一道先送四小姐回去吧,前邊兒轉角便是老夫人的院子了,這一路也安全。”
林錦嫿看他們主僕故意要支開自己的身邊人,眉梢微挑,莫不是與趙闞有關?
白蘭正猶豫看向她,她便也點點頭:“好生扶着四姐姐,可別再摔了。”
“那小姐小心些。”白蘭擔憂的看了她一眼,這才扶着林紫蘇離開了。
等人一走,林錦嫿看了看前邊一叢密林,眸光微黯,繞道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老夫人跟那教養嬤嬤不知林紫蘇的計劃,瞧見她來,面色均是冷淡,林錦嫿卻顯得心事重重。
老夫人瞧着,冷淡問了句:“怎麼了?”
林錦嫿故作爲難,張了張嘴,又將話嚥了下去:“沒事……”
教養嬤嬤一副看穿一切的樣子:“七小姐欲言又止,不像是沒事的樣子,莫不是看奴婢一個外人在,不好開口?”
老夫人自然不想再得罪德妃,忙道:“錦嫿,這裡沒外人,有什麼話就直接說!”
“是。”林錦嫿一副緊張的樣子,擡眼看着她道:“方纔走小道來時,聽到有下人正在說些污言穢語,一男一女……”
她話未說完,老夫人只忙看了看那嬤嬤,臉色青的厲害。昨兒林惜騰跟餘媽媽的事兒才傳開,林家早成了笑柄,這會讓再讓人聽到府裡下人白日宣yin,那她這張老臉也算丟盡了。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看着林錦嫿:“你當真沒聽錯?”
“應該沒聽錯,那些話錦嫿雖不太懂,但……”林錦嫿憋紅了一張臉:“沒看清那男女的模樣,卻聽到他們說……”
“好了好了!”老夫人真怕她嘴裡說出什麼來。她尷尬的看了看高高仰着頭的嬤嬤,起身道:“嬤嬤剛來,也辛苦了,府裡安排的住房在落霞苑,嬤嬤不若先下去歇着?”
這嬤嬤也不是個不知趣的,只淡淡掃了眼似乎嚇壞了的林錦嫿,朝老夫人恭恭敬敬行了禮這才轉頭出去了,她一走,老夫人當即便親自領了婆子拿着棍子往那密林去了。
這會兒趙闞的確在裡頭等着,本來因爲黃泉水一事,他就惱恨林家了,更別說他一心謀劃的林錦嫿竟是許給了他最不喜歡的寧王,這樣的羞辱他如何能忍?林錦嫿的父親手握兵權,她只能是自己的人。
正想着,久久不見人來,心裡不由嘀咕,難道是林紫蘇耍自己,根本沒把人帶過來?他剛轉身要走,忽然聽到一陣嘈雜聲,加之今兒天色又暗,想也沒想,便往林子深處躲去。
前兩日下了大雨,這裡還很泥濘。
老夫人過來一瞧,果真有男子寬大的腳印,當即黑了臉:“還愣着做什麼,把那對狗男女給我找出來!”
趙闞遠遠聽到這話,大怒。難道林紫蘇打算將林錦嫿帶到自己這裡,再喊了林家人來羞辱他們麼!這個女人,看着貌美,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心機,她是擔心自己不會娶她麼!
趙闞一時間想了很多,看着老夫人真是帶了一大羣人拿着棍棒四處搜尋,暗暗黑着臉轉身要走,忽然聽到身後一道清冷女聲:“三皇子這是要上哪兒去?”
“林錦嫿?”趙闞直接轉身,他躲得好好地,沒想到林錦嫿竟會不知不覺尋來。
其實林錦嫿要尋到他不難,這一小片密林不大,而卻她早就知道里面的人是他。
“四姐姐說,上次三皇子許諾要娶她,如今卻一心想着娶我,三皇子,您真當林家的女子如此好糊弄嗎?”林錦嫿不滿道。
趙闞有些聽糊塗了:“林紫蘇她居然跟你說這些?”
林錦嫿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四姐姐乃是臣女的親姐姐,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說三皇子其實根本不如寧王殿下。雖然臣女聽不大明白,但四姐姐的意思很明顯,還請三皇子往後不要再糾纏了。”
“糾纏?”趙闞只覺得臉上好似被人打了一巴掌般火辣辣的,他冷嗤一聲:“就憑她,你以爲配本皇子糾纏麼,不過空有一副皮囊,她這樣的女子,本皇子不知道可以尋多少。”說罷,看着林錦嫿:“那你來跟本皇子說這些,目的是什麼?”
林錦嫿淺淺一笑:“算是回報當日三皇子那日後巷的救命之恩,免得三皇子受人矇蔽,遭人利用。”
趙闞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聽着她櫻脣裡吐出的溫柔的話,總覺得有一股誘惑的味道,而且若說好皮囊,假以時日,她的不會比林紫蘇差。
“那你覺得是本皇子好,還是寧王……”
“人在那裡!”
忽然有婆子指着這邊一聲大喝,趙闞面色一泠,皺起眉頭用輕功快速閃出了林子。
林錦嫿早就知道根本是抓不住他的,但林紫蘇能利用自己,她何不將計就計,來一出離間計?
婆子們匆匆趕來,卻只見林錦嫿:“七小姐,方纔這裡的人……”
“我瞧見好似是一個嘴角有紅痣的丫鬟和一個左右有刀疤的男人。”林錦嫿微微咬脣。她記得前世這位嘴角有紅痣的丫鬟可了不得,不僅爲虎作倀成爲林紫蘇的左膀右臂,更與不少男人勾搭成奸以此爲林紫蘇牟利,至於那些齷齪血腥的事,更是不少了,只是如今的蓮兒應該纔剛剛入府。
老夫人看了看林錦嫿,有這樣特徵的人本就少,她都未曾見過,林錦嫿更應該沒有在府裡見過,應該不會胡謅纔對,當即便道:“立即使人去查!”
林紫蘇的院子裡。
她剛換好衣服,白蘭見她還悠悠喝着茶,急道:“四小姐,咱們趕緊去給老夫人請安吧。”
“你急什麼。”之前的丫環春桃道。
白蘭是擔心林錦嫿再受欺負,畢竟昨晚那種狀況,林家人沒一個把小姐當正經主子的,這會兒還不知要吃什麼苦頭。
“那要不奴婢先去?”白蘭又道。
春桃淺笑一聲:“你去了,一會兒四小姐要出門可怎麼辦?”
白蘭看了看這屋裡屋外伺候的丫鬟婆子,微微咬脣:“這裡還有這麼多……”
“你怎麼回事?是不把四小姐放在眼裡,不樂意伺候?”春桃不滿道,看了看白蘭姣好的面容,拔高了嗓音諷刺道:“別以爲七小姐如今就真的是寧王妃了,便是一年後順利能嫁了,那也得尊着姐姐不是?”
白蘭面龐發白,想反駁卻又不知說什麼好。
正想着,外面老夫人的人已經是來了。
林紫蘇這才放下茶盞,淡淡問道:“祖母可是有什麼事?”
婆子將放在林子裡的事兒說了,林紫蘇的手當即抖了抖,攥緊了手裡的帕子問道:“可曾抓到什麼人了?”
“人沒抓到,不過七小姐瞧見了一個嘴角有紅痣和左臉有疤的男人。”婆子忙笑道,在她看來,過來也不過是例行公事尋找罷了,可四小姐的面色卻更加難看了。
林紫蘇強撐着笑了笑,道:“我院子裡也就這些人,媽媽您也瞧見了,沒有你說的人。”
婆子心裡雖然疑惑,但這位四小姐可是府裡除了二公子外最得寵的,也不敢得罪,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走了。
林紫蘇看了看白蘭,笑笑:“你也緊着些去伺候七妹妹吧,路上滑,別摔了。”
白蘭沒想那麼多,趕緊走了,等她一走,林紫蘇才拉下了臉起身狠狠扇了春桃一巴掌:“你那新領進來的妹妹,是不是嘴角有紅痣?”
“是,可是……”春桃腿一軟就跪了下來:“她小時候被買到青樓那樣的地方,您也知道,這次讓她來,是因爲她學了不少那裡頭的本事,但她不會如此沒分寸,跑去老夫人院子附近跟男人私會的。”
林紫蘇想着本該在裡面的趙闞,心情更復雜了,可趙闞臉上也沒疤呀。
看着地上哭得不行的春桃,嫌惡的轉過身去端起茶盞,思慮半晌,才道:“這件事不能讓外人知道,立馬將她跟那野男人處置了。”
“是,奴婢這就送她回鄉去,那您想要學的那些東西……”
“行了,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也不許再掛在嘴邊。”林紫蘇暗暗帶着殺意的看了眼春桃,沒想到趙闞也使人送來了東西.
來送東西的是趙闞的貼身侍女,巴掌大的錦盒看着很是精緻。
“三皇子使奴婢送來的,說是答謝林小姐今日的幫忙。”侍女別有深意的看了眼林紫蘇。
林紫蘇縱然覺得奇怪,也得先接着,她猶豫問道:“那三皇子現在怎麼樣?”
“三皇子身子不適,便先走了。不過來林小姐院兒時碰上個不懂事的丫鬟……”她話未說完,看了看錦盒,奇怪一笑,便告辭離開了。
林紫蘇眉心微蹙,想了想,還是打開了錦盒,可瞧見裡頭的東西卻嚇得當即昏死過去。
春桃看着東西從錦盒裡滾落出來,再仔細一瞧,竟是一截血淋淋的手指,那手指她認得,是她妹妹蓮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