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晚上的時候,薛文騫直接就帶了自己的美妾回房休息去了。
等一番運動後,他很快便癱在牀上睡着了,再次醒來,卻是被一盆涼水給潑醒的。
他猛地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了一旁坐着的白衣女人。
這女人真好看,柳眉星目,不過可惜的是,可能是個瘸子,因爲她坐在輪椅上。
“你是誰?”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忙問道。
弦月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看來還沒睡醒,再給他一盆水。”
“是。”一側侍女應下,直接端了一盆涼水朝薛文騫身上潑了過去。
薛文騫凍得渾身直哆嗦,這纔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居然是個幽暗潮溼的地下室,不見天日,加之渾身都被水潑溼了,只覺得寒氣要鑽到心臟去了一般,凍得渾身發顫。
他用烏紫到有些發僵的嘴脣問着弦月:“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讓你幫我一個忙。”弦月淺笑。
“這就是你們讓人幫忙的態度……”薛文騫剛要發火,弦月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一條鞭子,狠狠往前一抽,薛文騫便覺得那仿若刀子紮在了身上般的疼痛。
他死死咬牙,到底沒敢再發脾氣,只隱忍着看她,還不等問出口,之前那侍女上前便拿了個藥丸來塞在了他嘴裡,逼着他嚥了下去。
薛文騫猛地咳了幾聲,才發現藥丸已經被他給吞下去了。
他捏着喉嚨,難受的看向面前的人,咬牙道:“到底有什麼事要我做?”
“現在知道聽話了?”弦月看着他眼裡的不甘,就知道他心思根本沒安,冷淡問道。
“你……”他暗暗咬牙,沒出聲,怕她再拿那鞭子抽打自己,只忍着怒氣道:“我只是個小老百姓,沒權沒錢的……”
“這麼會呢,你不是還要讓你娘子幫你去討一房小妾麼?”
“那是開玩笑……”
“我不管你是不是開玩笑,明日的事,你要是辦不好,你就會腸穿肚爛而死,除了我,沒人有解藥!”弦月冷哼道。
薛文騫立即去扣喉嚨要吐,卻被那侍女一腳踹到牆角:“老實點。”
薛文騫現在恐慌極了,他的美好生活纔開始,怎麼能腸穿肚爛而死?
他咬咬牙,看着弦月,到底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京城便熱鬧了起來,因爲今日皇上皇后要出宮圍獵,車輦會經過市集。
一早護衛們便來開好路了,就等着宮裡的人出來。
林錦嫿這會兒已經換好了衣裳,是一套新做的鳳袍,紅色爲主,輔以黑色,端莊又不失華貴。
挽好的髮髻上,左右兩側各簪着兩支墜着紅寶石的累金絲步搖,眉心墜着一塊紅寶石,襯得她的眼睛越發的黑亮起來。
“娘娘,準備好了。”
“嗯,一會兒小心些。”林錦嫿看了眼墨風,墨風深深點了點頭,幾人這纔出去了。
阿寶跟着出門時還覺得奇怪,因爲不見墨花:“墨花姐姐怎麼了?”
“她身子忽然不大爽利,留下休息了。”墨月淺笑道,阿寶這才點點頭,安安心心準備着出去了。
翠嬤嬤則跟乳孃坐在一起,看她緊張的樣子,還淺笑:“別擔心,就算真有心懷不軌的人,還有皇后娘娘在呢,不會出事的。”翠嬤嬤現在迷之相信林錦嫿,總覺得不管是什麼事,她都能化險爲夷的。
乳孃望着懷裡抱着的兩個‘人’,到底是點點頭。
很快林錦嫿便跟趙懷琰一道上了車輦,蒙古的使臣巴圖和寶珠,還有其他些小國的使臣也都來了。
衆人一起出發,京城的護衛更是嚴陣以待,將沿途的而道路都圍了個水泄不通。
林錦嫿端端正正坐着,看着周圍圍觀的百姓,淺笑,下一秒手卻被趙懷琰抓在了手裡。
“皇上,這裡好歹是外面……”
“不妨事。”趙懷琰直目光不變的望着前方,沒有鬆開她的手。
林錦嫿聞言,也只淺淺露出笑意。她知道最近朝堂上讓他納妃的傳聞又蹦了出來。
就這樣往前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纔算是終於到了西山獵場了。
西山獵場的山腳已經被官兵們圍住了,趙懷琰下了馬車後,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轉身去扶林錦嫿。
跟來的官員們看着,互相對視一眼,均是心中沉沉。
他們始終固執的認爲,皇帝的後宮就該多些嬪妃,而且就算皇后娘娘再好看,也會看膩的吧,所以今兒個他們可是把自家的女兒侄女什麼的都帶來了,皇上總能有看上的。
抱着這樣的想法,行過禮後,便跟在後頭慢慢隨他們上山去去了。
寶珠和巴圖跟在後面,連連讚歎:“皇上和皇后娘娘當真是恩愛。”
“難得瞧見這樣的,不過今兒我看來的美人不少,皇上怕是要帶一兩個回去吧。”
“我覺得不會。”寶珠輕哼一聲,拍拍他大哥的肩膀:“賭一把?”
“好啊,賭注是什麼?”巴圖也樂得逗她開心,誰知她直接就道:“就賭一個叫徐程青的男人吧。等我賭贏了,你就去大牢把他給弄出來,我要跟他成親。”
“大牢?”巴圖心裡慌了慌,他記得寶珠去過的大牢也就是大理寺啊,大理寺裡關押的可都是朝廷重犯,便是弄出來了,寶珠作爲來和親的公主,怎麼能嫁給一個得罪了大齊朝廷的犯人呢?
他微微皺眉,道:“若是輸了,你就再不許提這個男人,在大齊找一個乾乾淨淨又得寵的官員嫁了,可行?”
“知道了。”寶珠可是十萬分的相信趙懷琰呢,她這人別的不行,看人還是頗準的,之前看那趙懷琰看着林錦嫿的眼神她就知道,這個男人必然不會愛上其他人的。
兩人打完賭,也跟着上山去了。
今日來獵場,準備完剛開始的儀式後,不少年輕的官員都被派去打獵了,巴圖這等草原好手,自然也去了,而得到獵物最多的人,則可以得到皇帝一道聖旨。
至於聖旨的內容,沒人知道是什麼,但是作爲獎賞,肯定是好事,所以只要還能騎得動馬拉得了弓的,自然都去了。
剩下的女眷們則去玩投壺之類的遊戲了。
林錦嫿跟趙懷琰坐在上首的位置靜靜等着,今日他們出門,不可能所有人都安安分分的。
果然,沒多久就見底下有人出來了。
“皇上。”
“顏愛卿。”
剛開口的那位鬚髮皆白的大臣乃是前朝老臣,他顫顫巍巍的走到中間來,才道:“皇上,臣昨兒晚上做了個夢。”
“何夢?”
“夢到您有一位親兄弟。”他道。
他這話才說完,底下本是看熱鬧的大臣們都冷靜了下來,皇帝的親兄弟,不正是最近京城私下一直在傳說的穆王麼,江太妃說是皇帝生母,那穆王就是皇上同母異父的兄弟,這對皇上來說,是恥辱。
趙懷琰還沒開口,很快便有人道:“顏大人,您忽然說這個做什麼。皇上自然有親兄弟了。”
“不是趙家的兄弟。”那顏大人垂着腦袋道。
趙懷琰面色微沉,那顏大人卻似故意般道:“皇上故意不認生母,但臣等都認得,江太妃便是當年的茵嬪娘娘,皇上,您連生母都不認,乃是大不孝啊。”
這老大臣才說完,林錦嫿的手便抓住了趙懷琰的手。
趙懷琰感受到她手心的柔軟,心裡的怒氣也消散了些,只淡漠望着他道:“今日顏愛卿是要指責朕?”
“臣甘願身死,也要讓皇上時刻保持清醒。您爲妖后所惑,不肯納妃,更不肯認回生母,如此事情,豈不是妖后在背後所惑?”他大聲道。
這話一落,底下還有不少人站了出來,跟在顏大人身後跪了下來:“請皇上不要被妖后所惑!”
這話齊齊響起,趙懷琰看着在場的其他人,其他人則是迅速低下了頭來。
寶珠都看懵了,皇后明明什麼都沒做,怎麼就成了妖后了?
“你們這些大臣也真是不講理,皇上不納妃,那是皇上的事,怎麼皇后就成了妖后了?”她不解問出來。
“這……”
“寶珠公主,若不是皇后在背後唆使,皇上怎麼可能不納妃?”那顏大人反問道。
寶珠更是覺得好笑:“就不能是皇帝自己不想納妃?他能一統三國成爲如今的君主,難道在你們眼裡就這樣無能的?而且我就納悶了,你們這些敗軍之將,有什麼臉在這兒要求皇帝納妃啊,你們的女兒也不是國色天香,更繼承了你們這敗軍之將的氣質,如何就敢腆着臉往皇宮去呢?配嗎?”
寶珠性子直,但也知道今日這番話說出來意味着什麼。
她要爲蒙古長遠大計考慮,她就要討好皇帝和皇后,至於這些迂腐的大臣,她可不在乎。
她這話一出,徐昭昭簡直想給她鼓掌。
底下那些大臣們面色一陣陣青白,說他們是敗軍之將……還真是。
他們的女兒們也跟着尷尬不已,若是眼神能殺人,寶珠怕都被他們用眼神殺死八百回了。
林錦嫿特意看了眼寶珠,淺笑,不過其實今兒這場景是她跟趙懷琰早就料到的,爲的就是接下來的計劃,不過被她這麼懟了一番,心裡的氣倒是順了不少。
趙懷琰嘴角也揚起些笑意,冷淡睨着底下的人,道:“朕在你們眼裡,是個昏君?”
“自然不是。”衆人忙行禮,他雖然不納妃,不肯認回生母,但在政績上絕對是出色的。
“既然不是,你們可知今日污衊皇后,羞辱朕的後果?”趙懷琰繼續冷淡問道,他那一成不變的冷漠聲音,讓底下的人都渾身顫了顫。
顏大人跟身後的人看了眼,才道:“那皇上爲何不肯認回生母……”
趙懷琰擡眼,看着離這兒不遠處悄悄躲着的江太妃,淡漠道:“江太妃乃是西夏的太后,這件事爾等沒忘吧。縱有生恩,亦無撫養之恩。爲我大齊江山着想,衆愛卿認爲朕應該迎接西夏太后爲我大齊太后?”
“這……”衆臣啞然,不遠處的江太妃卻是沉了臉。
“可是皇上,江太妃到底是您生母……”
“也是穆王生母,朕念在西夏投降份上,封她爲太妃,何處有過?”趙懷琰反問。
顏大人面色微白,竟是一時說不上話來。
正想着,很快便有小廝跑了過來,道:“皇上,顏家公子圍獵時,被野獸叼走了。”
“什麼!”顏大人面色一白,差點暈過去。
趙懷琰卻是淡淡道:“既如此,遣人去尋就是了。”
顏大人看着那侍從不緊不慢的態度,恍然有些明白過來,皇上這是早就準備好了吧,自己兒子只怕也根本沒有出事吧。
他試探的看着趙懷琰,道:“皇上,顏家家中僅此一個兒子。”
“既如此,那朕就賜你幾個妾室,爲你顏家綿延子嗣。”說罷,看向周圍,擡手便指了之前跟着顏大人一起來逼自己的大臣的女兒:“今日起,你們冊封爲縣主,入顏府侍奉。”
“皇上——!”
那兩位小姐的父親腿都軟了,他們可是特意把女兒打扮的花枝招展來送給皇帝的啊!
那兩位小姐也眼睛一翻,直接就暈了過去。
顏大人看了眼坐在不遠處母老虎的夫人,手都顫抖起來:“皇上,臣不想再納妾……”
“顏大人何須跟朕客氣,方纔顏大人不是說了麼,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更何況你膝下還子嗣單薄,更是要納妾纔好。”趙懷琰將他的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他。
“可是皇上,臣……臣……”他結巴半晌,愣是沒說出話來,趙懷琰繼續道:“難道是家中有妖婦,不許你納妾?既如此,不若休了那刁婦!”
顏夫人氣得臉色鐵青,就差沒上前來暴打顏大人了,聽到這話,更是氣得兩眼發暈。
顏大人算是看明白,皇上這就是在報復自己,他根本不在乎自己這個老大臣了。
他自己覺得心寒,當即跪下磕了幾個頭,才疲憊道:“皇上,是老臣糊塗了,老臣已經當不了這官了,還請皇上允准,老臣要辭官歸鄉。”
趙懷琰的面色更涼,淡漠睨着他:“朝廷正值用人之際,顏大人乃肱骨之臣,怎麼能走。”
“皇上……”
“來人,提升顏大人爲正二品大員,俸祿翻倍,留他好生在朝廷當差。”趙懷琰漠然道,以前放你們走,你們不肯走,以爲凡事犯了事就能以辭官逃脫麼。
這話一出,那顏大人心裡是後悔莫及,他怎麼就犯了這糊塗,聽了江太妃一番哭訴,就要腦子混沌的來給她求了情。
他欲哭無淚,跪伏在地上姿態極其難堪,林錦嫿卻不多同情。
這些個老大臣,一心以爲自己哭喊幾句就真是忠君了,皇帝不聽的話就非要鬧得雞飛狗跳,鬧得你死我活,今兒不好好給他們個教訓,當真以爲皇上是由他們拿捏的。
她淡淡喝了口茶,看向周圍嚇得動都不敢動了的年輕小姐們,淺笑:“大家不喜歡玩投壺嗎?”
“喜歡喜歡!”
小姐們忙接了話,都不敢在皇帝跟前多留,扭頭就跑到隔壁的小林子去了。
剩下來附和的大臣們現在是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尷尬的要哭出聲來,但沒多久,又有侍從來報,野獸又叼走了兩個年輕公子,有一個還差點掉下懸崖……
這些公子,無一例外都是底下這些來鬧事的大臣們的。
他們算是知道趙懷琰的決心和狠了,以前都只以爲他成了皇帝后,會有所顧忌,沒想到到了現在,還是如此的我行我素,如此的狠!
底下的大臣們算是徹底歇了把女兒送入皇宮的心思,其中有個稍微聰明點的,道:“皇上,臣的女兒年歲不小,還請皇上賜婚。”
“是,臣的女兒也請皇上賜婚。”
……
趙懷琰淡漠擡頭,朝不遠處看去,江太妃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他放在一側的手微微收緊。
坐在下首的鄭嬌嬌看着安安心心喝茶的林錦嫿,真是羨慕到不行是,作爲女子,爲何尊貴如皇上還能寵愛她至此,而自己卻……
“快,皇后娘娘去休息了,你快去說。”一側薛文騫忙推了她一把道。
鄭嬌嬌微微咬脣,看了焦急的他一眼,再看林錦嫿的確起了身似乎要往一側的營帳去,這才也起了身跟了去。
等他們一走,薛文騫才四下看了看,也趁着鄭穹不注意,悄悄離開了。
“皇上今日圍獵,怎麼也不請微臣呢。”
一道略顯陰沉的聲音傳來,諸人看去,不正是方纔討論中心的穆王麼?
穆王跟以前好似不一樣了,面容陰沉了不少,走過來時,眼底還帶着些許的陰鷙、
“坐。”趙懷琰看到他,淡淡道。
“坐就不必了,既然來了,皇上不若跟微臣一道騎馬狩獵吧,看看皇上與微臣,到底誰更厲害,如何?”長孫祁燁直接笑道:“該不會皇上不敢比吧,畢竟聽人說,你中了劇毒,時不時就會發作,害怕比不過臣,又會毒發,對嗎?”
這話一出,底下的大臣們均是議論起來,若是皇帝真的中了毒,那肯定要趕緊給他納妃綿延子嗣的啊!
趙懷琰淺笑:“穆王既然要比,那朕就與你比。”
“若是微臣贏了,還請皇上答應臣一個要求,可行?”
“什麼要求?”
“若是皇上能獵到一頭鹿,並比微臣提前回到這裡,臣便帶着江太妃永遠離開京城,再不回來,若是臣贏了,皇上便答應,迎娶臣的姐姐長孫弦月爲妃。”長孫祁燁陰冷笑起來,看着就好似變了個人一樣。
徐昭昭聽着就不對勁了,忙要開口,卻被徐泊山給攔下了。
“別急。”今日這些,他看着就是提前準備好的,說不定穆王會出現,也在皇上的預料中,今日他一定有自己的計劃。
“可是……”
“要相信皇上。”不然現在也不會錦嫿都不見了。
林麓之在底下雖然也是着急的模樣,但到底沒開口。
趙懷琰看了眼長孫祁燁,鳳眸清寒:“好。”
說罷,長孫祁燁這才轉身去挑了一匹馬,趙懷琰下來時,還特意看了眼林錦澄,林錦澄淺淺頷首,二人似有什麼計劃一般。
趙懷琰這才轉身漠然離去。
等他一走,在場的臣子們才稍微放鬆了些,議論起長孫祁燁跟趙懷琰的關係來,還有些仍舊再說方纔顏大人之事的,都認爲是皇上故意爲之。
林麓之冷冷咳了一聲,才睨着他們道:“都是老大臣了,這麼些年,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還沒明白?”
他一開口,殺氣頓顯,底下的人這才乖乖閉上了嘴。
倒是還有不甘心的人,湊到了徐泊山跟前道:“徐大人,您的女兒也到了正當好的年紀,何不送入宮中……”
“眼看着大人都要把自己送去伺候了,昭昭哪裡敢搶了大人的位置。”徐昭昭在一側涼涼道。
那大臣面色猛地漲紅,沒想到徐昭昭能說出這等話來!
徐泊山也看了眼徐昭昭道:“你一個女兒家,就是知道事實如此,也不能說出來。”
徐昭昭會意一笑:“女兒知道了,只可惜,就算這大人要入宮伺候,怎麼的也要把自己拾掇乾淨了才行吧,街巷那些個小倌們,可都年輕貌美呢,大人也不能太爲難皇上……”
“你……你們……”那大臣憋得面色鐵青,瞧見周圍的人居然還都偷笑起來,又不敢正面跟徐泊山嗆聲,這才咬着牙坐回去了。
徐昭昭還想去扮個鬼臉,結果就被徐泊山擰住了耳朵:“小丫頭再敢說那等話,回去給我跪祠堂!”徐泊山看她還得意了,若不是這些個大臣們太過分,他哪裡容許女兒這樣得罪人。
不過說都說了,瞧他們氣急敗壞,也算是鬆了口氣。
蔣青書坐在下首的位置,一直沒出聲,只端起酒盞,準備將酒猛地灌下去,便聽身側有人道:“蔣大人,你也算是得寵的大臣了,怎麼不去跟徐大人林大人喝酒?”
一側有人道。
蔣青書轉頭看了眼,果然是前南疆的大臣。
他淺淺一笑:“大人想說什麼?”
“沒什麼,下官就是覺得,您這樣的本事,地位竟還比不上那些關係戶……”
“大人此言差矣,徐家大人的本事,你是尚未見識過。”蔣青書看他居然還來挑撥自己,好笑極了,雖然他不甘,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而且就憑當年林錦嫿對自己的恩惠,他也絕對做不出背叛的事兒,更何況現在趙懷琰也並不曾虧待他,他已經很滿意。
“可是……”
“大人不必可是了,今日你這番話,我會如實稟報給徐大人的。”蔣青書說完,便起了身,去另一邊坐下了。
寶珠默默看着這些人耍心眼,覺得無趣至極,乾脆起了身往營帳那兒去,準備去見皇后了。
林錦嫿這廂就坐在營帳裡,鄭嬌嬌來時,才發現這營帳竟然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林錦嫿看到來的是她,還有些驚訝。
“鄭小姐,不,現在該稱呼你爲薛夫人了。”
“嬌嬌見過皇后娘娘。”她忙行禮,林錦嫿看了眼她的氣色,笑起來:“懷孕了?”
鄭嬌嬌微微驚訝的擡頭,看到她看向自己時溫暖的眼神,瞬間就紅了眼眶,笑着點點頭。
“懷孕了就要多休息,你爹爹居然讓你來奔波,也太粗心了些。”林錦嫿笑着說罷,纔跟一側的阿寶道:“去扶薛夫人坐下。”
鄭嬌嬌看她待自己如此平和,絲毫不曾有價值,忽然不想說出薛文騫的話來。皇后娘娘的侍女嫁給他,必然也會落得跟自己一個下場。
她微微咬牙,跟林錦嫿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就是沒提到正題上來,直到外面伺候的墨月忽然急急跑了進來:“皇后娘娘,皇上出事了!”
“怎麼了?”林錦嫿也急急站起身問道。
“聽說皇上去狩獵的時候,忽然毒發暈過去了,您趕緊過去看看吧!”墨月忙道。
“走!”林錦嫿也顧不得鄭嬌嬌,趕忙就出去了。
寶珠來的時候,剛巧見她們又急匆匆的出去了,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等她們一走,鄭嬌嬌才急急追出去兩步,想着自己沒說出來的話,再看看自己手背上幾乎都要遮掩不住的淤青,微微咬脣,卻不知這會兒薛文騫已經照弦月的吩咐,悄悄往安置着葡萄和酒兒的營帳去了。
營帳內外都是重兵把守的,瞧見他來,立即就給攔下了。
薛文騫忙拿出鄭穹的腰牌,道:“別緊張,我是大理寺的。皇后娘娘擔心這裡已經藏着奸細,特命大理寺來查。”
“您來查?”翠嬤嬤出來,看到他手裡拿着的的確是大理寺的腰牌,微微皺眉。
“自然,我進去看看,很快就能找到線索,你們就在周圍守着便是。若是嬤嬤不信,可以立即去尋皇后娘娘。”薛文騫說完,心裡還有些忐忑,若是弦月的計劃出了錯,皇后現在還沒有被她引走,那自己就麻煩了。
翠嬤嬤果然立即派人去查了,但很快便有人來彙報,說皇后娘娘不在營帳。
“嬤嬤,這件事萬分緊急,若是太子和公主出了事,便是下官也脫不了干係。”薛文騫一顆心落回肚子裡。
翠嬤嬤想了想,還是放了他進去,但是自己卻沒有進去。
“看住他。”
等薛文騫進去後,翠嬤嬤臉上的擔憂瞬間消失,只咬着牙跟周圍的護衛吩咐道。
護衛連忙應下。
而此時的弦月,還以爲計劃必然萬無一失。
密林中,她獨自等着,直到馬蹄聲漸漸靠近了,她才終於轉過身,看到了急匆匆而來的林錦嫿。
“皇后娘娘來了?”弦月笑看着急急從馬車上下來的人,等着看她臉上的錯愕,驚愕,可偏偏什麼都沒有。
“已經給了你好幾次生路,你爲何不要呢?”
林錦嫿下來後,才淡淡道。
弦月微微皺眉:“你什麼意思?”
“你今日會動手,以爲我們沒猜到嗎?”他們一直在內宮,極少出來,如今西山圍獵,是弦月最好的機會,誰都能想得到。
“猜到了又如何?”弦月冷笑:“林錦嫿,你真以爲自己神機妙算嗎?”
“差不多吧。”林錦嫿淡淡一笑,看着弦月還是以前的模樣,才道;“有時候,我也在想,你到底是在執着什麼。是真的愛懷琰到骨髓,還是更愛你自己,你不能接受懷琰從來就沒愛過你,所以你一次又一次的找過來,就是爲了證明……”
“不是,你胡說!”弦月立即惱了起來,朝她大喊。
林錦嫿沒出聲,可看她這個樣子,大約也猜到了。興許在她心裡,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愛誰。
弦月看林錦嫿只帶着些可憐的望着自己,越發的不能忍受,她拳頭緊握,寒聲道:“既然與你說話這樣不愉快,那不如不說了吧。林錦嫿,你去死吧,你死了,我就能順利的過完下半生了。”說完,漫天的藥粉便灑落了下來。
這一點的確是林錦嫿沒想到的,她沒想到弦月居然會用毒藥,徹底拋棄了她身爲西夏公主的驕傲。
墨月迅速拿了披風來蓋在林錦嫿身上,帶着她倒退三步,但在漫天的藥粉中,很快便有人殺了過來。
林錦嫿微微皺眉,不知爲何懷琰還沒過來,按照計劃,他應該要帶兵來了的……
“在擔心趙懷琰?”
“他如何了?”
“被一個跟我有着一樣臉和跟你有着一樣臉的人給拖住了,林錦嫿,這你沒猜到吧!”她冷嗤一聲,但她的刺客眼看着就要傷到林錦嫿了,又聽得一陣馬蹄聲傳來,而後林錦嫿便被一雙有力的胳膊給抱着,很快跳出了這些藥粉,飛快落到了弦月的身後。
“咦,竟然是你啊,怎麼,今日肯要我來抱了嗎?”寶珠放下林錦嫿,這纔看着一身白衣的弦月道。
弦月沒想到半路還殺出個寶珠來,沉聲道:“這裡不關你的事,不想死的話,趕緊走。”
寶珠撇撇嘴:“我憑什麼聽你的。”
“你——!”
“皇后娘娘,你沒事吧。”寶珠忙去問林錦嫿,林錦嫿卻趕忙抓着她往旁邊一閃,纔看到弦月落空的飛鏢。
弦月冷漠淺笑:“既如此,你們就都死在這裡吧。林錦嫿,我也不與你多費脣舌了,你的孩子現在在我的人手裡,你若是不死,他們就要死,你自己選!”
寶珠嚇了一跳:“小孩子你也下得去手,你怎麼這麼狠毒!”
“閉嘴——!”弦月聽到狠毒二字,咬着牙狠狠呵斥她。
林錦嫿卻只淡淡道:“孩子現在就在皇宮中好好的,你的人已經去潛入皇宮了麼?”
弦月聞言,當即知道自己又被騙了,她今日根本沒帶着孩子出來!
“好一個林錦嫿,你這麼能盤算,那就看看今日你這條命還保不保得住,來人,給我殺!”她怒喝,周圍頓時冒出幾十個的黑衣人。
這些黑衣人武功高強,墨月一見便白了臉:“全是雲水間的刺客!”
“是所有的刺客!”弦月冷笑一聲,今日她就拼這一次了,若是殺不死林錦嫿,她也沒有退路了。
“給我殺!”她一聲令下,看着在場的人發白的面色,得意的笑了起來。
林錦嫿啊林錦嫿,你也有今日!
她冷冷咬牙,那些刺客也很快圍了上去。
不過林錦嫿卻從沒想過孤身犯險。
那些人靠近的時候,一直埋伏在周圍的林錦澄終於帶着兵殺了出來。
數千的精銳早在前兩日就埋伏好了,就等着弦月出現,如今弦月一動手,他們就迅速鎖定了方向追了來。
“不要管我,給我殺了林錦嫿!”弦月的手指狠狠掐入手心,恨不得從輪椅上下來。
她的眼睛赤紅,狠厲的盯着林錦嫿的身影,眼裡心裡都只有一句話,殺了她,殺了她!
林錦嫿有寶珠墨月和其他人護着,暫時沒事,但弦月這拼死的心倒是讓她低估了,她本以爲弦月有長孫祁燁在手裡,怎麼都會給自己留條後路,不會做的如此決絕,沒想到她還是做了。
很快,林錦嫿便被狠厲的刺客一劍刺在了肩上,也就是在這一瞬間,一股寒氣頓時瀰漫開,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掠過,下一秒,那刺客持劍的胳膊便斷在了地上。
弦月看着忽然出現的人,一顆心也終於涼了。
“沒想到來的這麼快。”她悽悽一笑。
趙懷琰看也沒看她,只將林錦嫿抱在懷裡,歉意道:“我來晚了。”
“不晚,穆王可還好?”
“打暈了。”趙懷琰道。今日的目的,一爲讓底下的大臣們徹底死心,二位留下自動送上門來的長孫祁燁,三便是弦月。
她處心積慮的要謀害嫿兒和孩子,也該到頭了。
因爲趙懷琰過來了,墨風跟禁衛軍也迅速趕來了,幾十個武功高強的刺客,也擋不住這一千多的精銳。
弦月看着他們一個一個死在自己面前,緊握的手終於鬆開了。
侍女到了她跟前來,急道:“公主,你先走。”
“不走了。”她早就累了,赫連璟也不陪着她了,沒人關心她的死活了,她也累了。
“公主,留得青山在……”
“沒有青山了。”身體雖然還年輕,但好似油燈枯竭了般。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從前幾日她竟然生出勾引的想法,卻被人嫌棄,甚至被人潑了茶水在身上的時候吧。也或許是赫連璟也徹底放棄自己的時候。
自己當年是高高在上的弦月公主,是絕不屑於用卑劣手段的人,但她現在卻變成了當初自己最瞧不起的樣子,甚至連勾引這等法子她都想得出來……
她沒說話,直到面前的侍女也死在他們的劍下。
她看着面前的趙懷琰,冷冷勾起嘴角:“懷琰,你對我從頭到尾,都沒有過一絲絲的喜歡嗎?”
趙懷琰微微擰眉,弦月便已經知道結果了。
她笑起來,面容忽然狠厲:“那你們就都去死吧!”說罷,雙手直接扔出十幾個飛鏢來,一側的護衛見狀,二話不說便提劍朝弦月的心口刺了過去。
弦月看着那寒刃靠近,半分沒有要躲開的意思,只緩緩閉上了眼睛,等着死。
可就在她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一道悶哼聲響起。
她睜開眼睛,卻看到了赫連璟的臉,和那柄貫穿他心口的十字棱劍,血如泉水般汩汩的往外冒。。
“你……”
“好好活下去,放下這些仇恨,好不好?”赫連璟一直在暗處跟着,他知道她所有的計劃,方纔他也能幫她殺了林錦嫿,但他不想這樣做了。弦月殺了林錦嫿就會真的開心嗎?不會的,她那樣清高又驕傲的人,只會爲自己一天一天更卑劣而痛苦,所以他情願死。
弦月望着他,眼淚一下子就落出來了:“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公主在哪兒,我就在哪兒。”赫連璟擡手想擦去她眼角的淚,可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他無力倒在地上,望着人羣中那一直不曾出來的人影,墨雪啊,你也來了。
墨雪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只覺得嗓子好似都乾啞了一般,腿腳也不聽使喚了。
“墨雪……”一側墨月看着她面色雪白,也不知此番答應帶她來,到底是對還是錯。
墨雪上前想要走到赫連璟身邊,弦月卻一下子從輪椅上跌坐了下來,朝她大喊:“你們都走開!”
赫連璟嘴裡的血流出來,他能看到站在不遠處手足無措的墨雪,他能看到她眼底的慌張。
真幸福啊,她竟是喜歡自己的。
自己當初爲何要去招惹她呢?若是當初他依舊對弦月死心塌地,現在也少一個傷心的人。
“墨雪,等來生,我們再喝酒……”
“對不起……”
他的眼淚慢慢滑落下來,落到弦月抱着他的手上,伴着他的血一起,化作了蝕骨灼心的毒,沒入了弦月的心裡。
弦月讓他半躺在自己的身上,才終於嗚咽着哭出聲來,她這一輩子都不曾哭過,可現在不知爲何心痛到如此。
興許當初給他自己的身子,她就是心甘情願,並不是因爲酒醉……
“赫連璟……”她輕喚出聲,可赫連璟已經沒多餘的力氣了,他直直望着趙懷琰,祈求他能再放弦月一次:“皇上,求你……”
他的話終究沒說出口,伴隨着他最後一口氣,淹沒在了塵埃裡。
他看得到默默站在後面的林錦嫿,看得到墨雪,也看得到悲痛欲絕的弦月。
他終究是錯過了,也辜負了,唯有一死,才能斬斷這萬千情絲。
“懷琰,原來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不愛你了。”弦月抱着赫連璟,終於擡頭笑看着趙懷琰,眼淚止不住往下落。他就站在那兒,依舊冷峻若天神,依舊是這世界上最尊貴的男人,可惜他不愛自己,也絕情到一絲絲的憐憫和喜愛都不給自己。
或許從某個時刻開始,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她就把心交給了赫連璟,可惜,直到赫連璟死了她才恍然明白過來。
趙懷琰沒說話,只淡淡望着她,沒有同情,也不再冷漠。
“赫連璟要求你放我,我知道你會答應,但不必了,這世間已經沒有值得我留戀的東西,趙懷琰,但願永生永世,我都不要再遇見你。”弦月淺笑着說罷,抽出頭上的髮簪,毫無眷戀的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林錦嫿不覺往前一步想要攔住她,但終究是遲了一步。
弦月倒在地上時,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沒有壓在身上的期望,沒有仇恨,也沒有愛而不得的折磨和得而不知的後悔。
天空忽然飄起了大雪,鵝毛般的雪落落下來,沾上血,鮮紅得刺眼。
她終究笑起來,鬆開手,兩個玉瓶落了出來。
一瓶是長孫祁燁給她的無人能解的劇毒,一瓶是她早就準備好,要給趙懷琰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