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炎此刻還在府中小酌。
外面的事情他都交代妥當了,前朝的遺臣們也都去鬧了,現在林錦嫿還能以祈福之由阻擋他們去見趙懷琰,他就不信,等着七日的祈福時間過了,她還能攔得住。
現在他消息也給趙闞送去了,只等趙懷琰的事一確定,他就可以聯合舊部,殺他個措手不及!
想到這裡,他直接開心的笑了起來。
“大事不好了!”
門房提着衣袍快步跑過來,瞧見朗月炎還在悠哉的攬着美人喝酒聽琴,急道:“王爺,徐丞相忽然帶着官兵過來了!”
“官兵?”就算之前趙懷琰說要削了自己的王位,收回這王府,但也不至於到動用官兵的程度啊,難道山上有變?
他立即站起了身來,便聽到外面一陣嘈雜聲,沒多會兒就見到身穿官服的徐泊山帶着官兵進來了。
朗月炎面色不大好看,陰沉着聲音道:“徐大人來此,是爲何事,竟還帶着官兵來了?”
“五王爺很快就會知道,現在便請跟下官一道上山吧。”
“上山?”朗月炎心中一緊。
徐泊山只睨了眼旁邊的人,他們立即會意的上前將朗月炎團團圍住了。
朗月炎暗自咬牙,卻無法可說,只得隨着他一道往山上而去。
林錦嫿依舊不鹹不淡的喝着茶,聽着那些個自以爲是的大臣們跟魏昌說着話,也全然當做聽不到一般。
沒多會兒,就看到徐泊山已經回來了,身邊跟着的是朗月炎。
朗月炎一進屋,看到地上跪着的魏昌時,還以爲是鬼,嚇了一跳,面色都白了幾分。
魏昌卻是恨得不行,直接朝他道:“五王爺看到我還活着,是不是很意外?”
“你……”朗月炎再看坐在一側緩緩喝茶的林錦嫿,知道這一切都跟她有關,只上前行了禮,才道:“皇后娘娘,我不知道魏昌跟您說過什麼,但一定是污衊!”
“污衊?”魏昌冷笑一聲:“難不成我會拿我全家的性命來嫵媚你嗎?你企圖殺了我,又殺了我全家,以此來壞皇上名聲,完成你的復辟大計對嗎!在場的人已有不少暗中歸順了你,五王爺,你以爲現在還瞞得住麼?”
“你信口雌黃!”朗月炎說着就要上前跟魏昌動手,便聽一直未曾說話的林錦嫿終於開口了:“來人,把證據帶上來。”
林錦嫿話落,衆人齊齊朝門口看去,很快,幾個受了傷的黑衣人便被帶了進來,可見之前已經是經過嚴刑拷打了。
林錦嫿看着面色陰沉的朗月炎道:“五王爺可認識這些人?”
“自然不認識……”
“想來五王爺忘了,當初皇上賜你宅邸時,所有的侍衛都是登記在冊的。這些人正是你府上伺候的。難道說魏大人冤枉了你,現在這些人也是要犧牲自己冤枉你?”
“說不定不是冤枉,而是故意陷害呢?我是前朝的皇子,還不知道礙了多少人的眼呢。”朗月炎冷哼一聲,睨着林錦嫿,意指是她陷害了自己。
魏昌早知他有這一套,但他也算是跟朗月炎有過交易,又怎麼會不抓點他的把柄在手裡?以前是不想跟他撕破臉,現在是非要撕破臉了!
魏昌轉過身朝林錦嫿重重磕了個頭,才道:“皇后娘娘,五王爺早已與錦朝勾結,打算裡通敵國,推翻齊國。當初錦朝與他們的密信,草民曾藏了幾份,上面是五王爺的筆跡和印章。就算他未曾殺我魏家滿門,那他也是謀逆大罪!”
朗月炎還不等他說完,身子都僵住了。
林錦嫿看了眼底下或坦蕩、或互相交換着眼神顯得鬼祟的大臣們,淡笑:“既如此,來人,將五王爺暫且收押,即刻遣人去五王府搜查!”
立即有人迅速去辦了、
朗月炎陰鷙盯着林錦嫿:“皇后娘娘難道還敢殺我不成?若是皇后娘娘聽信小人之言,亦或是故意栽贓污衊,也要看我前朝大臣們答應不答應!”
他說完這話,本以爲那些個大臣們都會向着他,哪知話落,那些人猶猶豫豫的全部跪在了地上。
之前領頭的大臣也慫了,謀逆之罪,他們可不敢正面去扛,否則就是抄家滅族的事兒了。
“你們——!”
“王爺,這些事還是等皇后娘娘先查清再說吧,臣等相信皇后娘娘,一定會還您一個公道的。”領頭的大臣說罷,還朝林錦嫿的方向拱拱手,沒把朗月炎給氣暈了過去。
朗月炎氣得還要再說,林錦嫿便跟那領頭大臣道:“那便勞煩大人親自押送五王爺去大牢了。”
衆人均是心中一凜,皇后娘娘可真夠狠吶!
那大臣也是愣住,看了林錦嫿半晌,確定她並非開玩笑,這才意識到此番上山,真的是得罪瞭如今的皇室了,而且還沒有正當的理由。
他看着林錦嫿,張張嘴,還是把話又咽了下去,行了禮後,便轉身跟氣急敗壞的朗月炎道:“五王爺,請吧。”
朗月炎也知道沒有繼續再說的必要,咬着牙看了眼林錦嫿,才忍着怒氣走了,不過他不怕,他還有一道免死金牌呢,他們殺不了自己!
魏昌看着他的背影離開,才沉沉呼了口氣,跟林錦嫿道:“皇后娘娘,此番救命之恩,草民沒齒難忘。”
“那就協理方纔的韓大人,好生處理五王爺一案。本宮不想過幾日後,全齊國都流傳出皇上言而無信,而故意虐待五王爺這等話。”林錦嫿緩緩起了身,看着跪在地上瑟縮着的大臣們,也並沒有記仇,只平靜道:“各位大人也算是前朝的肱骨之臣,今兒提了要請辭的,一會兒將名字報給丞相大人,本宮會如實稟告皇上,讓皇上準允的。”說罷,直接往外而去,聽也不聽他們辯解了。
林錦嫿並非要他們全都走,但今兒這幫人,總得處置掉幾個,纔會讓剩下的人知道,齊國並非沒了他們就不行了,也得讓他們自己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
那些個大臣們看着她如此決絕,再看看魏昌,心中是懊惱無比,也忘記追問皇上現在到底是不是如流言所說病倒了。
出來後,徐泊山纔跟林錦嫿道:“現在這些小事尚能處理,可是皇上若是一直醒不過來怎麼辦?很快齊國就要發兵攻打錦朝的,若是沒有皇上出面,底下的人也不一定能安分。”
“皇上體內的毒已經清了,這幾日就會醒的……”
她話音未落,就見墨花小跑了過來,見她過來,才笑着行了禮道:“娘娘,皇上醒來了!”
“當真?”
“是的,您快去看看吧。”墨花欣喜不已。
林錦嫿也顧不得許多,直接加快了步子往前去了。
等匆匆趕到時,趙懷琰已經換好了衣裳站在一側準備出來,聽到聲響傳來,立時就轉過了頭,不過看到林錦嫿時,他恍惚了一下。
“皇上。”林錦嫿有些緊張,擔心他會又一次忘記自己。
“嫿兒……”趙懷琰沒忘,但看到她,總覺得好似要想起什麼事一般,可隱隱約約,就是想不起來。
他看着她微微泛着淚光的眼睛,心也揪了起來,上前一步,也不顧外人在場,直接將她抱在了懷裡。
其他人立即識趣的退下了,林錦嫿聽到他心口結實有力的心跳,鬆了口氣,輕笑道:“你沒事就好了。”
“還有你在,我不會出事的。”她的周圍仍舊危機四伏,他怎麼能出事呢?不過弦月那一根銀針,的確是他疏忽了。
他看着面前因爲自己受傷而提心吊膽的人,眼底泛出笑意。
被人愛着的感覺真好。
當夜,他們便立即收拾好下山回宮,因爲趙懷琰要親自去處置這些遺留臣子的問題,而且暈過去這幾日,朝中也聚集了一堆的事情要去處理。但最重要的是,他希望她能得到一隅安寧,這些風雨,由他來扛着就是。
連夜回宮後,林錦嫿被留在後宮,趙懷琰則是直接招了禁衛軍來,等到第二日一早時,昨晚曾爲難過林錦嫿的大臣們,全部以正當的理由處置了,一時間朝中的大臣們也都知道了風向,半分不敢再提前朝皇子之事。
趙懷琰疲憊回到後宮時,還不等踏入林錦嫿的宮殿,就見她正在指揮下人擺放着鮮嫩的花草。
宮女們瞧見他來,嚇得趕忙退在了一側。
林錦嫿還覺得奇怪,懷琰有這麼可怕麼?
她回過頭,看着來人,淺笑着小跑了過去,絲毫沒有尋常端莊的樣子。
“小心些別摔着了。”趙懷琰伸手扶住她道。
宮人們聽着這溫柔的聲音,也是目瞪口呆,皇后娘娘如此沒有儀態,他非但不予以責罰,還如此柔聲的關懷。
林錦嫿纔不管旁人怎麼想,這後宮是她一個人的,懷琰也是她一個人的,既然在自己的地盤見了他,何必還要苦苦保持着禮數和端莊?那樣多生分。
趙懷琰自然的牽着她的手往裡走,如尋常人家的小夫妻一般問她啦;“孩子今兒乖嗎?”
“很乖。酒兒已經學會爬了,累的乳孃眼睛都看花了。”林錦嫿淺笑道。
墨花帶着下人自覺地往後拉開一段距離跟着,不過看着他們這般恩愛,真是羨慕。如果沒有這些風風雨雨就好了,就只有皇上皇后和小主子,幸福安穩的過日子。
到了殿內,趙懷琰遠遠便聽到了酒兒的笑聲。這孩子嗓門亮堂,又愛笑,真真是個開心果。
趙懷琰心裡的煩悶去了不少,進去後,瞧見酒兒立即朝自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淺笑着上前欲將孩子抱起,但還未碰到孩子,便覺一陣暈眩,勉強穩住身形站了會兒,才緩過來。
這不是第一次了……
林錦嫿立即上前扣住他的脈,但脈象正常,不像是餘毒未清的症狀。
“沒事。”趙懷琰立即安慰她,但林錦嫿卻看到了他眼底那一絲絲的紅色。
是因爲沒休息好冒出的紅血絲麼?
她拉着他道:“先去歇會兒吧。”畢竟昨晚一夜未眠。
趙懷琰溫柔看着面前的人,她從不會十分依賴自己,但現在自己卻好似依賴上她了。
“還有政務未處理完。”他笑道。
“很緊急嗎?“趙懷琰想着昨晚秘密送來的急報,再看面前滿是但有的人,擡手輕撫着她的臉,感受到她臉頰上細膩的觸感傳來,才輕輕嗯了一聲。
林錦嫿看着他眷戀又深情的目光,想着還有外人在場,不由耳根微熱,微微低下了頭。
趙懷琰的一顆心踏實極了,上前抱抱兩個孩子後,便很快離開了。
林錦嫿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卻總覺得這件事彷彿跟自己有關一般。
等人走了,她本想讓人去打聽一下,但想着到底是前朝之事,她一個女兒家不能幹政,便也歇了心思,只叫了墨風和高稟來問話。
“之前的人都抓到了嗎?”之前派遣了人去抓弦月的人,現在弦月的屍體居然不見了,所以她不得不懷疑,弦月是不是被人救走了。
墨風點點頭:“人是抓到了,不過之前打鬥之時便死了不少,抓到的活口也大多咬破嘴裡的毒囊自盡了,剩下全部關在大牢裡,但看樣子,他們是不會開口了。”
林錦嫿想了想,也算是知道不是弦月自己的人去救的,可那會是誰?按懷琰的意思,人應該是跌落了山谷纔對,而且之前還中了懷琰一劍。
“既然如此,便先不去管她們了。西夏的勢力暫時不可小覷,尋人盯住江太后的動靜。”江太后現在是唯一能威脅的懷琰的人,日後若是兵戎相見,懷琰定也下不去殺手,現在只能是防備爲主了。
想到這裡,她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沒過多久,林錦嫿就接到了鄭穹傳來的消息,也見到了許久不見的鄭嬌嬌。
再次見到鄭嬌嬌,她以爲她還會是以前那個刁蠻又霸道的女子,沒曾想經過這一段時間,她竟好似變了個人一般,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大圈,盤起了婦人髻,人也沉穩了不少,見到林錦嫿時,眼中有一閃而過的羨慕,卻不再見嫉妒了。
她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纔將鄭穹讓她帶來的消息說了。
“父親說,錦朝皇上遣派蔣大人來,許是隻是爲了遮掩什麼,因爲隨他一道而來的大將均是資質平庸之輩,實在叫人起疑。”鄭嬌嬌道。
“現在錦朝朝中如何?”父親現在帶領大軍直接北上,已經佔領了不少的城池,聽聞趙闞更加重了苛捐雜稅,原本繁榮的錦朝在短短時間內便是怨聲載道,就連一向忠心的大臣們現在也都開始搖擺不定了。
“不大好。錦朝皇上現在不知在謀劃着什麼,不怎麼問朝事了,一心想着攻打齊國。倒是太上皇有意繼續執掌朝政,但尋常他被幽禁在後宮,一般人根本見不到。父親猜測,錦朝皇帝還留着太上皇,是想跟西夏達成某種協議。”鄭嬌嬌道。
林錦嫿聞言,也只沉沉呼了口氣:“看來趙闞還是不死心。”林錦嫿便是知道,也無可奈何,現在她深居後宮,前朝和戰場之事已不是她能插手的了。
她看了眼鄭嬌嬌盤起的頭髮,淺笑:“已經嫁人了?”
鄭嬌嬌見她這樣問,面色微微羞紅:“是錦朝的一個書生,他家中父母已經在戰亂中身亡了,此番他也一道過來了,就在宮外等着臣婦。”
林錦嫿聞言,淺笑:“即是書生,明日去一趟丞相府,本宮讓徐大人安排個閒差給他,你們好生在都城住下吧。”這閒差,等於是給鄭穹的了,畢竟他也就這麼一個女兒,而且還在錦朝繼續替自己盯着情況。
鄭嬌嬌立即跪下叩謝,林錦嫿這才讓人領着她出去了。
墨風還在一側感慨:“真是嫁了人以後,就轉了性子了。曾經那麼跋扈刁鑽的人,如今竟肯委身給了一個書生,而且看起來也少了曾經的銳氣。”
“如此倒是好事。”林錦嫿笑笑,剛好徐昭昭一蹦一跳的過來了,說要跟袁紹出宮逛逛,林錦嫿立時便遣了人跟着他們,由他們出去了。
不過她現在還是隱隱有些擔心忽然安靜下來了的長孫玄隱,朗月夢被帶走後,他竟再無動靜了。是出了事,還是在籌劃什麼更大的陰謀?
她轉身走到裡間,看到已經玩累了的熟睡的孩子,瞥見他們身上帶着的曾經衾息給的香囊,眸色微亮,上前一步將其中一個打開了,才發現裡面竟是幾張寫滿了藥方的紙,其中不乏各類劇毒的解藥,還有如今沉睡不醒的長孫祁燁和懷琰失憶之症的藥方。
她細細看完藥方,想着曾經短暫跟過自己的衾息,釋懷一笑,轉身立即叫人去配藥了。
現在的長孫祁燁依舊還在昏睡中,江太后坐在他的榻旁,看着他跟先帝有些相似的臉,陷入沉思。
蘭姑從外面進來行了禮後,才道:“娘娘赫連將軍已經在外等着了。”
江太后想起赫連璟,美眸淡淡輕轉,才起了身,往外而去。
赫連璟見她過來,才行了禮,卻聽她單刀直入冷淡道:“弦月當真是死在錦朝人的手裡?”
“公主擅自去找錦朝皇帝趙闞,卻不慎被他利用,微臣去晚了一步,到時,公主已經跌落萬丈懸崖。”赫連璟說這話時,垂着眼睛啞着嗓子,情真意切,看不出撒謊的樣子。
“所以,你纔想親自帶兵,殺入錦朝,對嗎?”
“是!”赫連璟沉聲道。
江太后冷笑:“若是你做不到反而還損失了我西夏的將士,損了我西夏的士氣呢?”
“臣願意立下軍令狀,若是做不到,臣願意自刎謝罪!”
“好!”江太后立即應下,看着主動請纓的他,冷笑道:“哀家就信你一回,你即日領兵出發!”
“是!”
赫連璟應下,接過蘭姑遞來的蓋了璽印的聖旨後,便直接出去了。
長孫玄隱只給他三個月,那這三個月內,他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即便是丟了自己這條命,也要殺到錦朝京城去!
盛暑的悶熱很快便被秋日的清涼所取代。
兩個月內,林麓之和林錦澄兵分兩路,領兵北上,齊國再另外出兵,從南面攻入,殺了錦朝守將們一個措手不及。短短兩個月,錦朝已經被齊國直接吞噬掉了大半的國土。
現在錦朝的士兵已經恐懼到一聽到說齊國的兵來了,便扔下武器逃走了,此番齊國連奪這麼多城池,可以說很多地方都沒怎麼打就贏了。
至於西夏,因爲錦朝士氣低迷,又有赫連璟背水一戰,可以說是節節勝利,至此,錦朝只剩下一小半的國土。
宮殿上,大臣看着滿臉鬍渣沉浸在美酒中的趙闞,怯怯道:“皇上,您快想想辦法。如今民不聊生,國將不國,若是繼續下去,錦朝……只怕真就徹底完了。”
“那不若投降如何?”趙闞笑道。
“什麼?”底下的人均是瞪大了眼睛,卻聽他繼續道:“反正繼續打下去勞民傷財,不若投降。”
諸位大臣還以爲自己聽錯了,他卻只是冷淡一笑:“投降的話,你們都可以好好活着,若是不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底下的大臣們開始面面相覷,怎麼說,投降這等話,也不應該是一國之主說出來的,況且之前南疆雖投降,但南疆畢竟小國,如何能跟錦朝相提並論?
他們只以爲趙闞是喝醉了,誰知竟聽他道:“蔣青書的老母親看住了?”
“是。”
“殺了。”
他淡漠道。
底下的人都驚愕的說不出話,蔣大人現在好歹還在前線呢,也沒有不臣之心……
還不等他們開口,便見趙闞的目光陰冷的落在了他們身上,他們這才連忙跪了下來。
趙闞只嗤笑出聲:“吩咐下去,擬定投降書,讓齊國帝后和西夏太后齊齊來京城商議。誰若是不來,便不要怪朕將整個錦朝全部送給另一個國家。”他們絕不會願意看到的吧,尤其是趙懷琰,若是現在他將錦朝和父送給了江太后,那他才建立的齊國怕是岌岌可危。
底下的大臣們均是不滿,怎麼能投降?
但他們看着神色頹廢卻陰鷙不減的趙闞,又只得齊齊咬牙,把話都嚥了下去。
蔣青書現在是迫不得已在跟齊國對抗,但節節敗退的確與他無關,他只不過沒有幫着出謀劃策罷了。
可等着他的,卻是幾日後傳來的趙闞要投降和他生母被殺之事。
聽到這件事的當晚,他便氣得差點暈過去,當夜便親自帶人去點燃了糧草,而後帶着親信直接投奔齊國去了。
消息傳到林錦嫿這兒的時候,朝廷上已經吵得不可開交了。
有的認爲投降最好,這樣就能不必再勞民傷財,但也有人覺得這就是錦朝的詭計,逼帝后出去,萬一有埋伏,一切可都來不及了。
趙懷琰已經食宿在御書房近半個月了,林錦嫿就算擔心,也幫不上忙,只能繼續等着,直到花生的消息再一次傳來。
林錦嫿坐在廊下逗弄着孩子,見來人,才讓乳孃把孩子抱了下去。
“查到了什麼?”
“這次查到的事情不少。這位定王殿下,當年好似曾娶過妻。”小廝說完,看了看林錦嫿,才忍住心頭怯怯,繼續道:“而且傳聞他所娶的妻子,與娘娘您模樣極爲相似,只是身份不同。那女子自小便是她的徒弟,一直跟着他,直到後來長大成人後,才嫁給了他。”
“那這位女子現在在哪裡?”林錦嫿皺眉,難道這就是長孫玄隱執意幫自己,並且還要收自己爲徒的原因?
“好似從未有人真正見過她,也有人傳聞她早就死了。”小廝道。
林錦嫿聽着覺得不對勁,若是如此的話,花生是怎麼知道她長得與自己極爲相似的?
提起長孫玄隱,她心裡悶堵的慌,或者說,是害怕……
這人目的查不到,爲何靠近自己的原因也查不到,這些未知在她看來,都是隱藏的威脅。
她看了眼小廝,皺眉:“繼續去查,查到爲止!”
“是!”小廝立即應聲退下了。
等人走後,林錦嫿才起了身,一面思索着,一面沿着長廊往前走去。
入目之處,盡是秋日的荒涼,落葉飄下讓她有時也覺得恍惚,重生之後,她的人生軌跡居然發展到了這裡,那未來呢,還能借着重生的好運繼續走下去麼?
“娘娘——!”
墨花瞧見她,急急就走了過來:“娘娘,查到弦月的消息了。”
“在哪裡?”
“在百毒谷。”墨花道。
“雲水間已經處置了麼?”林錦嫿問她。
墨花點點頭:“鄭大人已經讓人傳來消息,雲水間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雲水間了,畢竟這是當初皇上親手給西夏建立的,現在裡面的人也大多怯於齊國的威勢,並未多糾纏。”
林錦嫿微微鬆了口氣:“那就好。弦月之事暫時不要告訴皇上,你讓人去處置,若是她願意一輩子留在百毒谷也就罷了,決不許她再出現在齊國。”
“是!”墨花應下,立即去了。
今兒的事兒倒是多,自從錦朝說了投降之事後,齊國也不還再繼續進攻,否則這視百姓生死於無物的惡名就得齊國背了,所以林錦澄也趁着這個機會帶着王汝嫣直奔齊國而來了,不過誰都沒想到,早已不惹人注意的他們,卻偏偏被人給盯上了。
晚上,兩人宿在客棧裡。
王汝嫣如今越發的消瘦了,纖弱的身子立在房間裡,仿若風一吹,整個人都要飛走了一般。
林錦澄知道她心思重,特意上前將窗戶關上了,輕聲道:“明日我們再趕路,早些歇着吧。”
“嗯。”王汝嫣淺淺一笑,微白嘴角藏着化不開的愁緒。
她不似林錦嫿一般堅強,在遭遇失去名節,害死親生兄長,父親被殺,孃親因此重病卻不肯再認她等等事情之後,她就開始藏起了很重的心思,雖然這些事不全怪她,可林錦澄忙於征戰,也沒能及時替她疏導,以至於她現在鬱結於心,跟他都有幾分生疏起來。
林錦澄知道她現在不願意同房,等囑咐丫鬟伺候好後,便退了出來。
阿寶和墨雪此番是跟着一起過來的。
阿寶本是剛提來提來食盒,見他從房間退了出來,還奇怪道:“少將軍,您怎麼出來了。”
“我去看看馬兒。”林錦澄示意她們先進去,又深深看了眼房間,這才轉身下去了。
“哎,少夫人也是可憐人。”阿寶輕嘆道,墨雪卻只噓了一聲,現在王汝嫣是走進了自己的死衚衕,而且不論是誰經歷了她那樣的事情,也要崩潰的,可她還能獨自隱忍着沒有跟林錦澄發泄,她覺得王汝嫣已經很堅強了。
她推開房門準備進去,便看到了獨自坐在牀邊擦淚的她。
“少夫人……”
“你們一路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王汝嫣笑笑,大度又得體。
墨雪欲言又止,看她紅紅的眼眶,想了想,還是把安慰的話都嚥了下去。等見到了主子,她定有辦法寬慰少夫人的。
墨雪這樣一想,也不再多留,只道:“少夫人好生休息,再走兩站,便到齊國都城了。”說罷,纔跟阿寶一起出去了。
王汝嫣看着房門再一次緊緊關上,終於忍不住靠着牀沿低聲啜泣起開。
她實在太難受了,心上好似壓了一座大山,怎麼也挪不走,讓她喘不過氣,甚至她覺得錦澄也厭煩了成日只知道哭哭啼啼的自己。她想笑,可怎麼都笑不出來。
窗戶微微動了一下。
一側伺候的丫鬟準備上前關緊,但才碰到那窗戶,便聞到一陣怪異香氣,而後身子一軟,便跌在了地上。
王汝嫣驚愕擡起頭,看到了站在窗邊的人,身子微微往後瑟縮了些,才問他:“你是誰?”
來人之前淺淺一笑:“你太累了,休息會兒吧。”他說罷,王汝嫣便覺得渾身都虛軟起來,她朝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張張嘴,終究是一個字都沒發出來,便沉沉昏睡了過去。
來人上前,緩緩要將她抱在懷裡,房門卻在這一刻忽然被人踢開。
“你放開她!”
林錦澄怒不可遏,拔劍便刺了過來。
來人看他盛怒的樣子,覺得奇怪:“她的心病若是不治,只會把你也拖累死的。”
“便是死我也心甘情願,與你何干!”林錦澄寒聲道。
他話說完,來人的身子卻隨之一顫。
這話,他曾聽過的……
他看了眼牀上的人,再看看林錦澄,緩緩後退一步,淺淺笑着,轉身離去,如同夜裡的幽靈一般,轉瞬便不見了人影。
墨雪這會兒已經急急帶着人去追了,林錦澄卻只上前將人抱在懷裡。
方纔好險,差一點他的嫣兒就被人擄走了。
林錦澄心有餘悸,將人抱得越發緊了。可方纔那人是誰,爲何要抓嫣兒?自己和嫣兒應當都沒有與江湖中人結仇纔是,難道這次,又是衝着嫿兒來的麼?
林錦澄想到這裡,眉心擰得越發緊了。
第二天一早,王汝嫣從驚恐中掙扎着醒來時,人已經在馬車上了,而且還坐在林錦澄懷裡,被他緊緊抱着。
她下意識的要逃,沒想到林錦澄卻抱得更緊了:“嫣兒,我差點就失去你了。”
王汝嫣聽着他微顫的聲音,擡眼看着他滿臉的憔悴,心中微軟:“錦澄……”
“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不會再跟你分開了。嫣兒有什麼事,我們一起面對好嗎?”林錦澄深深望着她,可王汝嫣只是眼眶一溼,沒出淚來,勉強笑看着他:“我只是覺得配不上你……”
“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你若是配不上,誰能配的上?”
“可是我現在一無所有……”父親沒了,哥哥沒了,王家沒了,就連唯一的孃親也開始疏遠自己,她覺得她真是不堪極了,她憑什麼霸佔他呢?
林錦澄看着她脆弱蒼白的臉,緊緊將她攬入懷中:“你還有我。”
王汝嫣微僵的身子,聽到這句話,好似洪水的閥門被打開了一般,緊緊抓着他身前的衣裳,從低聲哭泣,再到失聲痛哭,似乎要將心裡的情緒全部宣泄出來一般。
墨雪趕來時,聽到哭聲,還以爲出了什麼事,等臨到了齊國後,才悄悄將消息告訴了林錦澄。
“是他?”
“嗯,他抓少夫人,八成是因爲此番錦朝意欲投降之事,用來威脅您和皇后娘娘。”墨雪鎮靜道。
林錦澄點點頭:“事不宜遲,我們立即入宮。”
“是。”墨雪立即去打點了。
林錦澄看了眼王汝嫣,想了想,還是直接帶着她一道入宮去了。
林錦嫿知道他們要來以後,早早就在殿裡候着了,等遠遠看到他們過來,才忍不住揚起了笑意。
不過她一眼瞥見王汝嫣紅紅的眼眶後,才瞪了眼林錦澄:“哥哥就知道欺負嫣兒。”
“臣認錯。”林錦澄規規矩矩行禮,王汝嫣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
林錦嫿很快讓人把孩子抱了來,不得不說,酒兒這小丫頭當真是人見人愛的開心果,很快便粘着王汝嫣不撒手了,葡萄則是乖的很,不吵不鬧,偶爾跟着笑笑。
王汝嫣看到可愛活潑的孩子,心都化了,哪裡還有心思想別的,乾脆跟徐昭昭一起抱着孩子去廊下玩了。
等她走了,林錦澄才略微鬆了口氣,將半路長孫玄隱要抓王汝嫣的事兒說了。
“他居然想抓嫣兒……”她微微皺眉,長孫玄隱難道是要在此番錦朝投降一事上再做什麼手腳麼?
如今懷琰已經暫時停戰了,但朝中的聲音,加上現實,他也不可能由着趙闞把錦朝送給西夏,不然以江太后的貪心,是絕不會就此停戰的,只怕去錦朝,也是遲早的事。
林錦澄道:“他屢次三番這樣做,到底是爲何?”
“很快就能知道了。”林錦嫿沉沉道,等他們去了錦朝,長孫玄隱一定會動手,到時候便能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了,不過若是真要去,只怕要準備的東西不少。
趙懷琰早已經讓人準備了,而且這次也是事出必行,但他並沒打算讓林錦嫿去。
等林錦澄走後,趙懷琰才終於從御書房回來了。
乳孃在一側看着他明顯有正事要說的樣子,立即識趣的將孩子抱了出去,留他們在房中。
“此番,嫿兒留在齊國。”
“你要一個人去?”林錦嫿立即急道。她不想再跟他分開了,以前的噩夢,她不想再做一次!
但趙懷琰也有他的考量,只望着她溫柔道:“此番去,並非議合。”
林錦嫿不解,便又聽他道:“調錦澄回來,一是爲了保護你,二便是爲了掩人耳目。此番不僅不能將錦朝交給西夏,朕還要一舉拿下錦朝!”
林錦嫿看着他的目光,帶着天生的威儀和謀算,他是天生的帝王之才,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要江山呢?
林錦嫿心中明白,看他已經是做好安排,才道:“皇上要去多久?”
“來去最少一個月。”趙懷琰看她微微珉起脣,淺笑:“嫿兒捨不得?”
“嗯。”林錦嫿悶悶點頭。她一日也不想跟他分開,如今他又要離開一個月,她怎麼可能捨得。
她聲音才落,便覺身子一輕,而後整個人都被他抱在了膝上。
“嫿兒,這天下我若不爭下來,就擔心總有一日會有人欺辱你,欺辱孩子。”趙懷琰嗅着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心中安寧,可他又如何捨得離開,不過是帶着她去,怕會因爲疏忽而讓她受傷罷了。
林錦嫿看着他眼底的擔憂和深情,心裡的彆扭也放下了,只圈住他的脖子,將下巴放在他的肩窩裡,淺笑道:“那好,皇上自己去吧。臣妾就在宮裡好好等皇上回來。”
趙懷琰這才笑了起來,不過今兒這懷裡的人卻不安分呢,一雙小手在他身上游走。
還不等他開口,身上的人兒已經坐在他身上,將他壓住了,還露出壞笑:“離開之前,皇上就好好伺候臣妾吧。”
趙懷琰淺淺一笑,直接翻身改變了她兩的上下位置,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低笑:“好。”
林錦嫿總覺得自己吃虧了,明明是自己佔了主動的。
不過她很快就沒功夫想這些了。
第二天一早,趙懷琰便宣佈出使錦朝,商談投降之事,當日下午便走了。
等他走後,徐泊山和林錦澄還在擔心林錦嫿會不會太傷心,誰知一轉頭,林錦嫿便不見了蹤影,連同不見的,還有墨風四人跟兩個孩子加乳孃。
不用問,林錦澄也知道她做什麼去了。
“這個嫿兒,簡直胡鬧!”他氣得連忙要帶兵去追,卻被徐泊山拉住。
徐泊山是知道林錦嫿的性子的,不會做沒準備的事兒,這件事她怕是早就策劃許久了。
他拉着林錦澄,道:“既如此,你倒不如趁機去辦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