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後難得的電閃雷鳴,噼裡啪啦落了一場暴雨後纔算是停歇下來,但天兒似乎越發的寒了,剛淋了雨的人被這寒風一吹,止不住打了個噴嚏,驚得暗處靠近的人連忙止住了腳步。
守在營帳前的將士搓了搓手,看着這漆黑的天,略無奈道:“王爺還要等多久才動手?咱們這都等的快凍死了。”
“急什麼。”另一邊的侍衛小心翼翼的朝他靠過來,低聲道:“聽景王殿下傳來的消息,很快就會有動靜了呢。”
“什麼動靜?”
“你沒聽說嗎,皇上已經要立一個死了十幾年的女人爲後了,這不是有違天理麼,肯定是被那道長矇混糊塗了,咱們王爺必然很快就會去勤王的,你放心就是。”
兩人嘰嘰喳喳的低聲八卦着,似乎都要忘了寒冷了。
暗處的人聽到他們的聲音,面色微微一沉,轉身便扯走了。
等離西南王駐紮的地方遠了,跟在他身邊一同來的副將才沉聲道:“林將軍,你這是做什麼?既然已經發現叛軍,我們應該把人看住,然後立即稟報皇上纔是。”
林錦澄冷冷看他一眼:“我們區區二百人馬,焉能跟大軍相抗?這不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嗎,少不得還要打草驚蛇,壞了皇上的計劃。”
“皇上的計劃?什麼計劃,屬下怎麼不知道……”副將本就是皇帝派來盯着林錦澄的,但林錦澄卻只道:“你難道不知道皇上早已經知道西南王在此處埋伏了嗎?”
“我……”
“罷了,想來皇上也沒有告訴太多人。不過現在卻不宜跟西南王纏鬥,如此,我先回京跟皇上稟報,你在外盯着就是。”林錦澄說完,人已經到了馬上,不過腿上和背上的傷讓他疼的倒抽一口涼氣才勉強壓下。
副將聽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再看他一臉嚴肅並未怨怪皇上的意思,又見他是要求回京去,這才放心了些:“那林將軍快去快回。”
“嗯。”林錦澄淡淡掃了他一眼,便帶了十來個士兵朝京城的方向趕去了,只不過他到了城門口時,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直接沿着城門的方向,朝黑暗處跑了。西南王蠢蠢欲動,爹爹想必已經如錦嫿所說,被文孝誘騙過來,隨時等着跟西南王同歸於盡了。皇上如今白白害死得錦嫿和太子均生死未卜,如若都活着還好,要是都死了,他絕不會再如了皇帝的意。
跑了一段,跟着的士兵裡已經有人察覺不對勁:“將軍,你要去哪兒?”
林錦澄未曾回頭,直接是抽出了腰間的劍:“你們想活命,就老老實實跟着!”說罷,快速往前去了。
城外竹屋內。
林錦嫿睡醒時,看到外面天色已晚,才忙坐了起來,但還是覺得手腳發軟,這麼多年的經驗,她並不認爲是之前太過勞累的緣故,但這屋子裡又沒有點着迷香之類的東西。
她才坐起來,房門便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林錦嫿看着進來的陌生婦人,只淺笑道:“您是……”
“是夫人讓奴婢來伺候您的,她說您一個女子,出行在外不方便,便好生在這兒歇上幾日吧,她等忙過幾日就回來看您。”新的婦人端了還冒着熱氣的粥和小菜過來放到桌邊,笑看着她:“您睡了整整一日,現在也餓了,先吃些東西吧,有什麼事,回頭再想就是,現在多想無益。”
“是。”林錦嫿淺淺笑着,多想無益麼……
她看着這婆子身上的衣着,雖是尋常僕婦的打扮,但步履輕盈,動作規矩有禮,分明是大家族中調教許久纔能有的。而且自己方纔才醒,她就察覺了,還及時的端上了熱好的飯菜……
她未曾多問,起身坐到了桌邊,才笑道:“那位夫人怎麼稱呼纔好呢,下次見到她,我必要親自道謝纔是。”
“您稱呼一聲江夫人就好。”婦人笑道。
“江夫人……”林錦嫿嘴角微揚,但姓江的人家京城裡並不多,而且能養出這等大度的夫人,更是極少,那麼這個江夫人到底是誰?林錦嫿雖然心思多,但手上的動作卻並未停,那婦人瞧着,也就是安心吃飯的樣子。
等林錦嫿吃完飯,她才把東西收了,道:“若是睡不着,姑娘可以看看書,外面天黑,這林子裡還有野獸,夜裡出去怕是不大安全。”
林錦嫿聽着她的囑咐,笑着點點頭。
等她走了,林錦嫿才環顧起這個小房間來。
房間四壁也是竹製的,外頭剛下過雨,屋裡還能感受到涼意。房間一角擺着一個小小的書架,上面擺放着幾本詩經之類的書,書頁有些泛黃,可見經常有人翻看,還有這裡的桌子凳子,都像是用了許久的,一絲臨時湊起來的破綻都沒有。
她翻着書的時候,一隻白胖胖的蟲子不知從哪兒爬進來的,她素來害怕這等多腳無毛的軟體動物,當即嚇得一個趔趄,手也不小心將一側的燭臺打到了,發出一陣聲響。
但就在這時,房門猛地便被人推開了,速度之快,讓林錦嫿比見到那蟲子還驚訝。
方纔的婦人隨後趕到,瞧見她驚嚇過度的樣子,才忙問道:“您怎麼了?”
“蟲子……”林錦嫿只裝作沒看出異常一般指着還在爬的蟲子,面色又是一陣發白。
婦人瞧見她是真的怕極了這蟲子,這才笑起來:“姑娘家都怕這個的,奴婢這就給您拿走。”說罷,立即上前拿帕子將蟲子抓住,又替她扶好燭臺,這才笑着帶着人退出去了。
她走時,林錦嫿看着她身邊跟着的侍衛,雖然只進來了他一個,但外面投進屋裡的人影卻不少,甚至這些人靠近時,她在這樣安靜的環境裡,連一絲絲的腳步聲都沒聽到,可見是武功高強而且早就在盯着自己了,這裡根本不是一個偶然闖入的避難所,而是一個陷阱。
林錦嫿猛地回過神來,身上已經出了一層冷汗,若不是方纔的不小心,她恐怕還一直不會察覺,直到死到臨頭。
她看着房間門重新被關上後,才長長呼了口氣,轉頭將房間兩頭的窗戶都推開了,現在,她只盼着這夜裡的大暴雨再來一場。
墨雪也在尋林錦嫿,但才走進林子,就被十幾個黑衣男人給圍住了。
墨風這廂也在急往官道上趕,只想着趕快將消息告訴太子,但她的下場跟墨雪一樣,不等到達目的地,就被人攔截了。
皇宮中燈火通明,薛聞心小產之後,宮裡的下人們冷淡許多,壓根都不來見她了,但她不急。
“景王殿下被召入宮了?”她倚靠在牀頭,面色發白的問着貼身宮女。
宮女點點頭:“入夜時分招進來的,現在正在養心殿呢,聽聞廢妃也被召去了,好似雨貴人也在前頭伺候。”
“都到齊了。”薛聞心冷笑一聲,纔跟她道:“我讓你準備的東西,你都準備好了嗎?”
“貴人放心,都備好了,兩套平民的衣裳奴婢已經託了神武門相識的人買進來了,還有您的珠釵首飾也一併收整好了。只不過……”宮女略顯爲難。
“只不過什麼?”
“不過您要奴婢聯繫孫侍郎,但孫侍郎壓根不肯見奴婢派去的人,想來是不打算幫娘娘了。”宮女道。
薛聞心皺皺眉,眼神陰暗了些,才道:“罷了,他膽小如鼠,如今九皇子不在,他就什麼也不敢做了。”說完,睨了眼宮女:“去把東西收拾好,差不多的時候,咱們再混出宮去。”
“娘娘,真的要這樣做嗎?而且今晚能發生什麼事啊……”宮女也是一頭霧水。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你要感激我,因爲我保住了你一條命。”薛聞心睨她一眼,喝下最後一口雞湯,這才勉強從牀上走了下來。她本也不想逃,但看到皇帝如此絕情後,她覺得此番若是趙闞贏了,自己也就混個太妃的名頭在這宮裡等死,若是趙闞沒贏,她一樣的等死。與其如此,倒不如趁亂逃出這金絲籠一般的皇宮去重新找個男人嫁了,她有大筆的銀子,最後再給男人買個七八品的官,也總比一輩子困在這宮裡活活等死的強。
想罷,看了眼還不肯動的宮女,怒道:“還愣着做什麼,快去啊。”
“娘娘,不必去了。”
她話音未落,安公公的聲音已經傳來了,隨她一道來的,還有曾在慈寧宮伺候的姑姑。
心嬪微微一愣,立即呵斥道:“這裡是我的寢宮,你們怎麼能擅自闖進來!”
安公公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才道:“皇上吩咐,心嬪娘娘暴斃,追封貞妃,欽賜!”
“追封?”心嬪整個人都矇住了,她還活得好好的呢。
“娘娘,這裡有毒酒一杯,奴才送您上路吧。”安公公說完,身後跟來的宮女已經上前去將心嬪給摁住了。
心嬪猛地搖搖頭:“我做錯了什麼?難道因爲孩子掉了,就要連我也殺了嗎?皇上,皇上!”
安公公輕嘆了口氣,將屋子裡的其他宮人打發出去了,這才道:“心嬪娘娘心裡有數,又何必非要皇上說出來呢?”
“我犯了什麼錯,我才小產了皇兒……”
“娘娘這孩子怎麼來的,難道心裡不清楚?”安公公又道。
心嬪的手微微握緊,難道皇上已經察覺了?不可能的,當初這事情是九皇子親自安排的,極爲隱秘,而且章御醫也死了,他不會發現的……
“您百密一疏,光殺了章御醫,可曾想過章御醫早已料到這一日?您逼他用藥讓您懷上龍嗣,這孩子一開始就是保不住的,卻以此來瞞騙皇上,逼走了太后。心嬪娘娘,您就別再耽擱時間,早些去了吧。”安公公道,其實他這樣做也覺得心寒,不管這孩子怎麼來的,心嬪小產是事實,懷的孩子也是皇帝的,可他轉眼就能把人給殺了。
“不……我沒有,他們冤枉我的,他們故意要害我。”薛聞心還想掙扎,但安公公已經沒工夫聽她多說了,至極擡手讓人將那毒藥強行灌了下去。
藥灌下去的時候,安公公覺得喉嚨有些痛,彷彿那藥是從自己的喉嚨灌下去的一般,燒的他嗓子疼。
看心嬪瞪大了眼睛滿嘴是血的倒在了地上,這才輕輕嘆了口氣,回去覆命了,但他還未走到養心殿,就見自己的小徒弟長壽已經已經帶着人過來了。
他還覺得驚訝:“長壽,你怎麼出來了,皇上難道要留心嬪娘娘的命?”
“師父,皇上說,您跟了他這麼多年,也辛苦了,讓長壽來送您最後一程。”說完,直接亮出了手裡的匕首,剩下的太監們一擁而上,將安公公給控制住了。
安公公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長壽,你要做什麼?”
長壽虛僞的擦了擦眼角,笑道:“奴才是跟師父學的,現在正要上手,怎麼送人去黃泉呢。”話落,鋒利的匕首狠狠朝安公公的心口刺了下去。
養心殿裡,皇帝不停的見着不斷進來的侍衛,直到最後一個急急跑來:“皇上,城外有動靜了。”
“嗯。”皇帝很鎮定的看了眼底下的趙闞,淺笑:“闞兒,今晚就由你來陪父皇下一盤棋如何?”
趙闞輕笑:“兒臣正有此意。”
德妃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一路似丟了魂一般的坐在原地,反倒是一側的熊霖雨,聽到消息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爹爹終於要動手了嗎?
很快,京城外便騷動起來。
西南王已經急不可耐要整裝待發了,百姓們紛紛熄了屋子裡的燈,躲在家中聽着外頭忽然想起的嘶吼聲,也知道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了。
徐府中,羅大人也在。
他看着一臉擔憂走來走去的徐泊山,擔心道:“徐大人,這次的事情,你覺得誰的勝算會更大一些?”
“說不準。”徐泊山沉凝的朝府外看去。表面上看似西南王準備充分,但皇帝是不是真的糊塗了誰也不知道。能將錦朝帶到如此繁榮之境地,實力本就不可小覷,而且所做的那些事看似有理有據,但誰能知道皇帝是不是早已察覺不對勁了?
王平章在一側卻是更擔憂皇帝:“此番西南王雖是打着勤王的名頭進來,但目的是衝上皇上來的,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卻故意調開了太子,還藉機出除去了太子妃,若是生死未卜的太子知道,一定會不顧一切殺回來,到時候他就更危險了。”
“話雖沒錯……”徐泊山卻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這些外人都能看清楚的事,皇上難道看不清楚?是真的老糊塗了,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他轉頭看了眼羅大人,道:“此番墨風墨雪尚未回來,錦嫿有可能還沒出事,皇上此舉,若不是真的自尋死路,就是故意試探,想要借刀殺人。羅大人,我看我們還是先……”
徐泊山話未說完,就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匆匆而來。
蔣青書其實猜到皇帝的計劃,是從皇帝殺了心嬪和安公公開始的。面對叛軍逼近,他非但不急,反而自己在宮裡殺氣了人,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根本就是在佈置陷阱,等着西南王和他的同夥殺入宮來。
“幾位大人,趁着還有時間,先躲起來吧。”蔣青書進來後忙道。
“蔣大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上這次的目的我雖猜得不算準備,但八成,是爲了清除異己,而西南王只是其中一個,我們卻誤以爲西南王就是目標了。”蔣青書道。
聽到這番話,徐泊山幾人均是出了一身冷汗,如此說來,皇上是想借着叛軍入城,直接殺了對他有威脅的人嗎?
羅大人聞言,立即道:“我家中還有家眷,我先回府。”
徐泊山立即讓人去給他備了馬車,王平章也跟了過去。
徐泊山想了想,這纔去了書房寫了信,讓人等着機會送去給江南的徐程青了。
“皇上真是魔怔了。”徐泊山沒想到皇帝竟是有着這樣的盤算,蔣青書在一側也是若有所思,畢竟皇帝這局布得太大了,即便他冷靜抽身旁觀,仍舊是看不清。
不過這會兒皇帝卻是很清楚。
他看着趙闞咄咄逼人的棋,輕笑起來:“朕早就教過你,以退爲進,方是上上之策。”話落,一枚黑棋落下,趙闞直接出局。
趙闞怔住,明明方纔是必勝的棋。
“皇上,已經準備好了。”他還未開口,消失許久的禁衛軍統領忽然出現。
“很好。”皇帝瞥了他一眼,輕笑,才轉頭跟趙闞道:“此番你舅舅已經帶兵殺到宮外了,你既然是朕的兒子,便去替朕將他攔下如何?”
趙闞自是不會拒絕,起身冷笑:“兒臣領命。兒臣帶着禁衛軍,一定替父皇攔下他們。”
“王爺一人出去便是。”文孝在一側冷漠道。
“什麼?”趙闞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皇帝則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道:“朕的景王若是冷將外面的人攔下,那太子之位朕便給你。”
“太子之位?”德妃彷彿忽然回過神一般,立即朝趙闞搖頭:“闞兒,別信他,別信他!”
“廢妃既然如此不信朕,那不如去盯着景王,如何?”皇帝陰鷙笑着說完,擡擡手,便立即有人將德妃反手押了起身。
趙闞拳頭緊握,父皇這是打算試探自己嗎?
“父皇……”
“你若不敢去,朕就讓軒王去。”皇帝冷淡了語氣。
一側軒王聽得心驚膽戰不敢出聲,讓他去,簡直就是送死。
趙闞自然不會給皇帝這個名正言順的機會,讓他立了軒王爲太子,否則到時候就算奪了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還要揹着奪位的惡名遺臭萬年。
“兒臣領旨。”趙闞暗暗咬着牙說完,才擡頭看了眼自信的皇帝笑起來:“父皇放心,兒臣一定會保護好您的!”
說罷,轉身而去,德妃也隨之被押了出去。
熊霖雨才起身要跟去,便被皇帝叫住了:“你也想出去送死嗎?”
熊霖雨眼淚直接落下,轉頭盯着他:“皇上現在還想拿什麼威脅我?孃親嗎?”
“朕早知道你娘被人救走了,但是朕可以告訴你,你若是老老實實留在這裡,朕興許能饒你父親一命。”皇帝看着她道。
熊霖雨的拳頭慢慢握緊,也知道此番父親怕是凶多吉少了,卻只淒涼笑起來:“父親若是死了,我也解脫了,你知道我伺候一個比我大幾十歲的老男人,有多噁心麼……”
“混賬!”
皇帝瞬間被激怒,熊霖雨看他憤怒的樣子,卻笑起來:“這就生氣了?若不是你卑鄙無恥的拿我娘來威脅我,我早就死在你面前了!”
皇帝看着她嘴裡吐出的冷漠的話,上前擡手便一個巴掌將她狠狠打得直接摔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熊霖雨捂着臉,還能嚐到嘴裡的些許血腥味,嘴角微揚:“皇上乾脆殺了我……”
“朕不會殺你的,朕要留着你,好好折磨,讓你日日伺候朕這個老男人。你放心,朕會日日寵幸你,直到朕死爲止!”皇帝惱羞成怒,冷冷說完,擡手便讓人直接將她堵了嘴拖出去了。
此時站在養心殿門前,已經能聽到外面的咆哮聲了,這段時間一來,趙闞在宮裡活躍動作,他早已經已經知情了的。
文孝跟在一側,看他面色冷沉,才道:“皇上,可要請江陽道長來?”
“不必了,時辰到了,他自然會來見朕。林麓之那裡如何了?”皇帝寒聲道。
“屬下拖了他一段時間,只等太子殺入京城,他也會跟着入京來,到時候他若是要謀逆,剛好可以試試南疆送來的那幾十個蠱師。”文孝跟在一側道。
皇帝冷哼一聲:“太子……”
“屬下已經查過,太子已經朝京城的方向趕來了,看來太子妃之事,對他的打擊的確很大。”文孝道。
“早知他被一個女人矇蔽了雙眼,不過既然那些‘叛軍’都沒能要了他的命,就看西南王有沒有這個本事了。”皇帝冷淡說罷,才招了在隔間等着的魯御醫出來,道:“替朕把脈。”
魯御醫熟練的上前切脈,不一會兒便道:“皇上不必擔心,江陽道長的丹藥只是提前耗費您的體力而已。”
“還好愛卿早就研究過西夏的醫術,否則朕只怕真的要着了那江陽的道了,不過他背後的人,朕真是非常好奇,此番,朕必要親眼見見不可。”皇帝冷笑着說着,這才往裡屋去了,似乎根本不擔心宮外西南王帶來的大軍。
不過大軍這會兒的確是被堵住了,而且之前輕易攻破的城門,也傳來被大軍封死的消息,西南王這才知道自己上當了。
看着單槍匹馬出來的趙闞,他騎在馬上手拿長刀,寒聲道:“闞兒,怎麼就你一個人出來?”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條路可走了。”趙闞皺眉道,父皇既然早就做好了佈置,現在除了殺了進去,別無他法。
西南王卻看着城樓上一一排排舉着弩箭大炮的人,寒聲道:“要攻進去,怕沒個三五日不行。”
“那就攻打三五日!”寒風伴着又開始落下的細雨吹來,一向養尊處優的趙闞也變得十分鎮靜下來。現在已經沒有別的路可選,要麼被父皇殺死,要麼殺死父皇!
西南王看他一臉堅毅,嘴角勾起,眼裡的殺氣也溢了出來:“好!”說罷,舉起手裡的刀:“道長江陽,蠱惑明君,我等今日定要勤王護主,給我闖入皇宮,活捉江陽!“
士兵們跟着士氣高漲起來,舉起手裡的長矛便要跟着殺進去,登時風雨裹着血腥味,吹遍了整個京城。
林錦嫿尚還不知道京城已經發生了這些事,她現在只想着如何逃出去。
好容易等到外面淅淅瀝瀝的開始下雨,她這才小心的挪到了窗邊,等到外面雷聲一響,她這才利落的翻出了窗戶,趁着夜色悄悄往不遠處的林子而去。
外面守着的人並未發現異常,因爲屋裡燭火幽幽亮着,還時不時還傳出翻書的聲音,這就更加讓他們不會懷疑了,但外面那婦人還是謹慎的,盯了林錦嫿這麼久,她深知她的聰明。
過了不多會兒,她頓了頓,走到門邊道:“姑娘,奴婢煮了新茶,您可要添一杯?”
話落,房間裡並沒有任何應答聲傳來,那僕婦察覺不對,立即推開了門,卻已經是人去樓空,至於翻書的聲音,是風吹的。
“快去追,決不能讓她逃走!”婦人說完,還不忘先檢查了一番屋子裡,確定沒有藏人後,這纔跟着追了出去。
林錦嫿快步在林子裡跑着,大雨淋下來,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但那些人爲了不引起她的懷疑,並沒有將她的藥和匕首拿走,她還勉強算有最後一搏的能力。
她不敢出林子,也不敢走最近的路往官道上走,只能沿着林子邊緣快速的朝京城方向而去,現在她孤身一人,四下不知何處有人,她只能先往有可能得救的方向而去,興許還能遇上來救她的墨風墨雪或是青山寨的人。
她快步往前,但他不會功夫,又顧及着孩子,到底還是被人給追上了。
“姑娘爲何要跑呢?”婦人喘着氣追上來,看着林錦嫿,沉沉道。
“你們到底是何人?”林錦嫿暗中拔出匕首,寒聲問道。
婦人看了看左右的人,那些人慢慢朝林錦嫿靠近過去,她這才道:“等過幾日,你自然就知道了。”
“我現在就要知道!”林錦嫿惱怒不已,她不想到死,居然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
那婦人微微皺眉,語氣略有幾分不耐;“那可由不得你!”說罷,直接叫人撲了上去。
因爲下雨,林錦嫿的藥粉撒不開,只能拿銀針和匕首握在手裡,面前將最先靠近的人劃傷後,才倒退兩步:“我知道你們是誰了。”林錦嫿想起之前這婦人說過的,這林子裡有野獸,果真不假,那晚自己未曾遇到,今日卻遇見了,還就在這羣人身後,還真是幸運了。
她一邊說一邊慢慢後退,可被劃傷的那人手上的血腥味卻迅速擴散了。
婦人皺眉:“再這樣淋下去,小心你肚子裡的孩子不保。”
“你們是西夏來的人,對嗎?”雖然她懷疑是弦月,但又覺得不是。
她話落,那婦人遲疑了一下。
林錦嫿知道猜對了,這才道:“既然你們是懷琰的人,那爲何要抓我?”
“我們難道不是保護你……”
“若是保護我,也不會將我看在這竹屋裡,還對我用藥了。”她到現在還覺得手腳發軟,若是真的保護自己,怎麼可能明知道自己懷孕的情況下,對自己用藥。
婦人見謊言已被拆穿,也懶得再說:“把人抓起來,不論死活。”
林錦嫿暗暗咬牙,看着他們尚未察覺到的背後的野獸,再往後退了幾步,嘴角微揚:“殺我之前,你們先護住自己的命吧!”說罷,直接將自己的匕首朝她們身後扔去。
那些人微微一怔,轉過身看去,便見一隻猛虎被林錦嫿挑釁到,直接猛撲了過來。
成年猛虎不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非人可比擬,雖然他們有十幾人,也糾纏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殺了這猛虎,等再轉身時,林錦嫿已經不見了。
“追!”婦人臉色黑沉:“抓到後格殺勿論!”既然留不住,那就直接殺了免得成爲麻煩。
林錦嫿不顧一切的往前跑,邊跑邊往嘴裡喂保胎丸,但前路迢迢,她心中的絕望也慢慢升了起來。
她還沒見到懷琰呢,她還懷着他的孩子,她不能死,絕對不能!
她一路跑到快林子外面,天色已經開始微微發亮了,她若是再找不到地方藏起來,那些人便很快能抓到她,可前方已是空曠官道,大雨滂沱下,根本不見人影,前後渺茫,也根本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就在她絕望之時,鞭子抽打在馬身上的聲音忽然傳來,而後便是馬兒快步奔騰而來的聲音。
她生出希望,遠遠看着馬車靠近,不顧一切便衝了上去攔在了馬車跟前。
車伕勉強拉住馬車,纔看着她怒道:“你不要命了!”
“救救我……”林錦嫿的淚水伴着雨水滑落,她要命,她要活下去,她一定要見到懷琰!
馬車裡的人聽到這個聲音,鬆了口氣般,慢慢揚起了嘴角,掀開車簾:“上來。”
林錦嫿看着馬車裡坐着的人,微微怔住:“怎麼是你?”
朗月寒沒說話,爲何是他?因爲他一路跟着。他不會強行擄她走,但要她親口答應跟他走。
“跟我……走。”朗月寒看着她:“或者,回京。”
“我要回京!”林錦嫿直接道。
朗月寒並未拒絕,點點頭。她願意回京,那就回吧,總要絕望了,她才願意跟自己走的。
他掀開車簾,車伕拿了矮凳來扶了林錦嫿上馬車,才調轉了馬車的方向重新往京城而去。
等西夏的人追出來時,已經只剩下馬車的背影。
馬車中,林錦嫿坐在一側不出聲,一心只想着孩子是否會有事,朗月寒卻已經褪下了自己的披風蓋在她身上:“孩子。”
林錦嫿知道他是爲了孩子,沒有拒絕,卻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路過。”
林錦嫿看他神色鎮定,微微皺眉,纔要多問,馬車顛簸一下,她往前一傾,直直就往朗月寒的方向撲了過去,好在她反應過來,一手撐住了他身後的車壁,纔算沒有撞到他懷裡。
朗月寒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面色分明白的可怕了,撐着的手筆也在發抖,卻死死的撐住沒有鬆手,他這才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扶穩,而後又掀開車簾跟車伕道:“加快!”
“是!”車伕又是一鞭子抽在馬兒身上,這才趕着馬車去了。
等馬車趕到京城,也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了,林錦嫿淋了大雨,當即發了高燒,勉強撐着走入客棧,卻再也撐不住直接暈了過去。
朗月寒一直跟在身後,險險將她接住,看着嘴裡呢喃着趙懷琰的名字,纔跟一側小廝道:“大夫。”
“是。”小廝會意,轉頭就出去找大夫去了。
趙懷琰這時已經日夜兼程到了距離京城只有十幾裡的地方了,但他整個人都好似瘋了一般。
樹林內的竹屋內,之前的僕婦跪在地上:“娘娘,都怪奴婢疏忽,才讓林錦嫿跑了。”
“這樣的路,她怎麼跑得了呢。”美貌婦人坐在窗邊,看着雨水似珠簾兒的落,才道:“懷琰快到京城了?”
“快了。”僕婦見她並未責罰,稍稍鬆了口氣,才道:“娘娘,若是殿下真的殺入京城,會不會太可憐了,此番他日夜兼程回來,身後的軍隊根本來不及跟上。”
“到底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豈會讓他死呢?”美貌婦人淺淺一笑:“只不過有些執念他要放下,這世上,哪裡有什麼放不下的女人呢,等傷心過一陣,他就會忘記的,他現在需要的是報仇,只要仇報了,他就再也不會想念了。”
僕婦不敢多言。
美貌婦人站起身來,朝外看了眼,微微嘆了口氣:“皇帝還是那個皇帝,心機深沉又冷酷無情,這次的計劃,我們只怕又失敗了。吩咐下去,懷琰若是失敗,直接帶她回西夏。”如今的錦朝,就是一時不倒,那也扛不住多少年了,皇帝的疑心病讓錦朝的大將死了大半,現在剩下的,也不過是些文臣和無能之輩,就是現在不奪他江山,那也是遲早的事兒了。
僕婦見她還是堅持讓趙懷琰殺入城中去,不再多言,點頭應下了。
官道上,趙懷琰的汗血寶馬一日千里,早已累得不行,等到了京城城門處時,已經直接倒在了地上。
趙懷琰勉強從馬上落下來,一直等在城門口的高稟立即就飛身上去將他接住了:“太子殿下。”他一直都知道趙懷琰沒事。
趙懷琰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寒聲道:“錦嫿呢?”
“太子妃她還活着,太子您別擔心。”高稟忙道。
“當真?那她在哪裡?”趙懷琰看他躲閃的眼神,寒聲道。
高稟見他聲音嘶啞,再看他滿眼的血絲和渾身殺氣的模樣,心中微緊,他也不確定林錦嫿死沒死,因爲墨風墨雪至今沒有消息,就連青山寨也只查到她那日驛館逃走後,又被人給抓回來了。
“殿下,您不能再殺人了。”高稟欲言又止,若是再發了那病,只怕現在雖然冷漠但理智的主子就再也回來不來了,取而代之的會是那個真正冷酷無情殺人如麻的主子。
“她死了……對嗎?”趙懷琰的聲音微顫,已是帶着些許的祈求,他希望錦嫿沒死,她還懷着孩子呢,他們還曾憧憬過等孩子生下來後過美好的生活,她不可能死的……
高稟想點頭,但他知道趙懷琰不見到證據是不會相信的,可這一時半會,他去哪裡找證據呢?
“殿下……”
“太子殿下?”
高稟話未說完,城門口已經有人認出了趙懷琰。
頓時,還處在恐慌中的百姓瞬間歡呼起來:“太子還活着,太子沒死!”
趙懷琰看着面前的恍惚,心已墜入谷底,他能感受到心底真切的疼痛,彷彿有什麼壓制很久的東西要從心底冒出來一般。
“可是太子妃被殉葬了啊……”
“就是,聽聞太子妃肚子裡還有兩個孩子呢。”
有百姓低聲議論起來,落在趙懷琰的耳朵裡卻很清楚。
高稟想趁機先打暈趙懷琰,但他的手才擡在趙懷琰的身後,便被趙懷琰一掌打得倒退三步一口血都吐了出來。
“殿下……”高稟還要喊他,卻清晰的看到趙懷琰的一隻眼睛的瞳仁已經隱隱發紅了,這是太子每次變成另一個人的前兆。
他還要上前,趙懷琰已經提步往皇宮的方向去了,途中有官兵聞訊趕來,也有西南王的人趕來,在大街上,兩方人馬便廝殺了起來。因爲有趙懷琰在,百姓們也自發的拿了武器跟西南王的人拼殺了起來。因爲西南王此番畢竟打着的是勤王的由頭,所以並沒敢真的對百姓動手,卻直接被趙懷琰殺了個片甲不留。
皇宮外,西南王耗了這兩日,已經是沒有耐心了,而宮裡也放出了旨意,說西南王潛伏入宮的人已經殺死了心嬪和安公公,更在宮外殺了好幾位曾與他政見不合的大臣,他現在已經是師出無名。
“王爺,太子回來了。”
就在西南王準備一不做二不休強攻之時,忽然有人來報。
手執長劍一身鎧甲的趙闞聞言,勒住繮繩轉頭冷笑:“就知道他沒死。”
“但他已經帶人殺來了。”小兵急道。
“我去迎他,舅舅,你直接帶人殺入宮內。父皇如今已經編造了那麼多由頭栽贓給你,我們再師出有名,天下人也不會信了!”趙闞陰鷙道。
西南王冷笑一聲,扔了塊令牌給他:“城外還有兩萬兵馬,殺一個趙懷琰,足矣!”
趙闞嘴角揚起,他想殺趙懷琰很久了,今日就看看他們兩到底誰生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