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林錦嫿覺得七皇子的眼神太過奇怪,剛要退下,便見阿寶快步走到了她身側來,俯身低語道:“太子妃,東廂房出事了。”
“東廂房不是住着珺姨娘嗎?”自德妃和趙傾接連失勢後,她就安分了下來,一直也沒出幺蛾子,她原本還打算就這樣由着她的。
“就是珺姨娘,說是忽然發瘋了,現在在院子裡又吵又鬧的,下人們都不敢上前去。”阿寶瞥了眼這宴會,忙緊張的低下頭。
林錦嫿掃了眼在座的賓客,早已經不見了傅伊兒,想來此事必跟她有關。
想了想,她還是跟一側趙懷琰道:“殿下,珺姨娘出了事,我去看看。”
趙懷琰不大放心,睨了眼一側的墨風:“好生護好太子妃。”
墨風頷首,已經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幾人悄悄退出宴會後,便直接朝珺姨娘的院子去了,卻沒注意到她一走,另一側便有一紅衣女子走了進來,妝容打扮都跟林錦嫿十分相像,同樣的大紅衣裙,同樣的十字髻,妝容還更加的紅豔。
她本是悄悄從側門進來很快吸引了的,但她這打扮,不少的目光,有人直接低低議論出聲:“那是太子妃?”
“哪裡是太子妃,是孫侍郎的女兒呢。”有人嘲諷的朝孫侍郎的方向看了眼,才笑道。
孫侍郎看着那矯揉造作的女子,看着她不知從哪兒換了一身這樣的衣裳,就知道她必然是被人給利用了。
他跟身邊的小廝道:“去,把小姐給我拉回來。”
小廝應聲,連忙小跑着過去了,不過還不等他靠近,就聽到了皇帝的聲音。
“這是孫小姐?”
孫婉婉見皇帝開口,才連忙直起身行了禮,目光掃了眼那南疆的七皇子,見他果然看着自己,眼中欣喜不可掩飾,道:“回稟換上,臣女並非故意模仿太子妃,只是方纔出門時,不小心腳滑落水了,這身衣裳是雲側妃借給臣女的。”孫婉婉故意道。
皇帝睨了眼孫侍郎,笑起來:“孫侍郎愛女姿容不俗,穿這紅衣也是難得的好看。”
孫侍郎聽得心裡一突突,難不成皇上看上了婉婉?若是如此,那可就壞了大事了,婉婉的身子早被九皇子破了的呀……
想到這裡,他連忙起了身道:“皇上,小女不懂事,叫您見笑了。今日既是爲南疆皇子而辦的宴席,就不叫她在此處丟人現眼了吧。”
“父親這是說的什麼話。”孫婉婉看了眼不爭氣的孫侍郎,略有幾分怒道,但在這兒她卻不能表現出來,而且她還記着伊側妃告訴她的計劃呢。
她乾脆款步走到宴會正中央,朝皇帝笑道:“多謝皇上誇讚,不過臣女聽聞南疆有一種蠱蟲,對於紅色格外敏感,名爲血心蠱,七皇子,可否有這種東西?”
她這話出來,在場穿紅衣的人都把心提了起來。
七皇子面色冷沉,一側使者笑道:“南疆的確有這等東西,但太過邪性,並未帶來。”
“哦?是嗎?那真是可惜了。”孫婉婉笑道。
那使者見她如此說,有些遲疑問道:“不知有何可惜的?”
孫婉婉見他上鉤,笑起來:“說來,太子妃殿下可是能控制蠱蟲呢,你若是帶了那厲害的血心蠱來,豈非正好見證一番?也叫你們看看,蠱蟲這等東西,並非南疆才厲害,我錦朝也厲害的很呢。”
皇帝聞言,眸光微深,控制蠱蟲……
趙懷琰眸光微冷:“孫小姐似乎知道的很多?”
他的聲音低啞清寒,聽得孫婉婉驀地打了個寒噤,但她不能放棄,今日要麼吸引到七皇子的目光,要麼害死林錦嫿!
她強自鎮定,回身盈盈一笑:“這件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嗎?之前在暢春園的宴會上,蠻夷太后開口讓太子妃取出了那三眼猛士的額間蠱蟲,蠱蟲還未傷害王妃……哦,臣女想起來了,太子妃用的是一塊玉,對嗎太子殿下?”孫婉婉看着趙懷琰冰冷的眼神,手已經止不住發抖了,但她還是僅僅握緊了拳頭沒有退下。
孫侍郎是急得滿頭大汗了,她竟是說些這樣的混賬話,還敢挑釁太子,她是想害死孫家麼?
“婉婉,不許胡說!”孫侍郎呵斥道。
皇帝卻在這會兒開了口:“無妨,讓她說,到底是塊什麼樣的玉,朕上次都未注意。”
孫婉婉得了這話,心裡鬆了口氣,才轉頭看着皇帝道:“聽說是蠻夷太后送給太子妃的,玉的名字叫什麼臣女不知,但是塊蝴蝶樣的玉。”
坐在下首的羅大人聞言,想起之前林錦嫿曾拿那玉給羅老夫人驅過蠱蟲……
想到這裡,他悄悄跟身側的羅夫人道:“出去通知太子妃。”蠱蟲並非小事,尤其如今還牽扯到了蠻夷和南疆,皇上如今陰晴不定,若是一狠心,直接定了個賣國通敵的罪,可就慘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孫婉婉和皇上還有趙懷琰身上,沒人注意坐在角落的羅夫人,她悄悄出去時,也沒有引起注意,唯獨上首默不出聲的太后看到了。
她看着接二連三出去的人,已經是猜到了什麼,卻只在心裡微微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不再多管。
院外。
林錦嫿趕到東廂房時,裡面果真傳出了哭鬧聲。
“太子妃到——!”
守門的婆子看她過來,立即一聲高呼。
林錦嫿暗暗看了她慌張的臉色一眼,眉心微擰,提步往裡而去。
到時,珺姨娘正衣衫髒亂的坐在地上,髮髻散亂在一側顯得極爲狼狽,臉上滿是淚痕,嘴裡卻含糊不清的額在說些什麼,形容癲狂。
“太子妃,您可算來了,珺姨娘她……”有丫環過來回話,但話未說完,珺姨娘便再次鬧了起來,瞧見林錦嫿,二話不說就朝她撲咬了了過來。‘
因爲癲狂,力氣也變得格外的大,墨風勉強上前將人攔住,她卻一口死死咬在了墨風的肩膀上,疼得墨風面色瞬間發白。
林錦嫿在空氣裡隱隱嗅到了一絲香甜,寒聲道:“立即屏住呼吸,把珺姨娘帶出院子。”說完,提步就朝院外而去。
等走出了院門口,才發現方纔那慌張的婆子正在點香。
阿寶見狀,寒聲呵斥道:“你在做什麼?”
“奴婢是怕裡頭蚊子多……”
“混賬!”林錦嫿一眼便看出她在撒謊,只道:“來人,把她拖下去關入柴房,等宴會後再做處置。”
“是!”立即有人上前來把人拿住了,墨風也更快把珺姨娘打暈帶出來了。
林錦嫿看着暈死過去的人,再看看這院子四周,好似都瀰漫這一股淡淡的香味一般。
她拿帕子捂住口鼻,才道:“先離開這裡。”說完,立即就帶着人往回走去,卻走了沒幾步,跟來的丫環們全部都覺得頭暈起來,就連墨風都覺得略有不適。
林錦嫿看着慢慢升起的烈日,眉頭微緊,從袖子裡拿出解毒丸來,可也只剩下三丸了。
她給墨風阿寶一人分了一個,墨風緩過氣來,才道:“太子妃,我們先回去吧,這些人等回頭再讓人來擡。”她擔心一會兒還有變故,照顧一個珺姨娘可沒有太子妃肚子裡的孩子重要。
林錦嫿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點點頭,但居然敢在這這兒下毒,真是膽大包天!
她點點頭,領着二人快步往前而去,只是這裡離宴會之地距離很長,便是快步走過去也要一盞茶的時間。
林錦嫿走到長廊上時,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爲何她覺得這是有人故意引她出來,又故意引她扔下珺姨娘離開呢?
想了想,她才停下腳步道:“立即回去。”說完,從袖子裡拿出兩瓶藥粉來,給了墨風和阿寶,一會兒有意外便把藥粉灑出來。
“可您還懷着……”
“不打緊,服了解毒丸,暫時不會受影響。”她說完,立即帶着人就回去了。
等她快到時,遠遠就看到已經有人靠近了被扔在地上的珺姨娘了,而她手裡正握着匕首。
“不好!”墨風輕呼一聲,提步便飛身上前而去。
林錦嫿眉心微擰,提着裙子也快步跟了上去。
來行刺的人就是府裡的丫環,並不會功夫,即便是中了毒的墨風也很快將她拿下了。
林錦嫿走近了,纔看清來人的臉。
阿寶則是驚訝不已:“茉莉,怎麼是你!”茉莉是伊側妃的貼身婢女,怎麼會是她來動手?難不成這些都是伊側妃算計的?
“不關側妃的事,是我恨毒了這個女人。”茉莉咬牙道。
林錦嫿自然知道到底是誰的主意,區區一個丫環,哪裡來的本事佈置這麼大的排場,而且計劃肯定也不止這一步吧,等殺了珺姨娘,下一步是什麼?去皇上那兒告狀說自己專橫霸道連姨娘都殺麼……
她嘴角冷冷揚起,看着墨風,道:“把她綁了扔回去,至於珺姨娘,不若將計就計。”
墨風會意,擡手便奪過茉莉手裡的刀子,在她手腕狠狠劃了一刀,將血滴在了珺姨娘的脖子處和臉上,這才提着茉莉扔回了她身後的院子裡。
林錦嫿看着這樣狀況,沒有直接折返回屋子,而是帶着人悄悄往傅雲橋的院子附近而去。
傅伊兒這會兒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計劃,因爲她覺得是萬無一失。若是真如她所猜測的,林錦嫿是懷了身孕,那麼她爲了保護孩子,必然不會在那裡久留的。至於回了宴會,等發現不對勁也晚了。
湖上涼亭裡,傅雲橋看着面前的人,冷冷道:“你到底讓我出來做什麼?”
“急什麼?”傅伊兒不似以前般畢恭畢敬,淡淡道。
“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想我死,對嗎?”
“對。”傅伊兒絲毫不否認。
話落,傅雲橋當即咬牙;“可就憑你也能殺我?”
傅伊兒嘴角微微勾起:“若是這藥呢?”說完,她將手心早已揉碎的一顆白色的藥丸放到她面前,一股沖鼻的香味頓時傳來,讓傅雲橋連屏住呼吸都來不及,吸入一口後她捂着嘴轉身就要跑,卻被傅伊兒從後面一把抓住頭髮給扯了回來。
“想跑?”傅伊兒死死抓着她的頭髮陰冷笑道,原本單純嬌憨的小臉上只有狠毒。
“我死了,太后不會放過你的……”
“太后現在被皇上軟禁了,她什麼也做不了,而且你死了,她就只有我這一個侄女兒還是側妃了,孰輕孰重你以爲她會衡量不清楚?”傅伊兒冷笑着將她扯到了湖邊,看着周圍空曠的沒有人影,笑道:“這真是個好地方,姐姐,你死在這裡,來世說不定還能投胎到一個好人家。”
傅雲橋不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她竟是真要殺了自己:“伊兒,你我是親姐妹!而且今日還是宴會,我若是死了,太子也一定會追究的……”
“當然要追究,我巴不得他追究呢,這樣就能查到太子妃身上了。”傅伊兒的嘴角高高翹起,她沒想到機會來的這麼快,只要心一狠,計劃就能順利完成。
傅雲橋的指甲都掐進了欄杆的木頭裡,鮮血直流,但她現在卻顧不得疼,眼睛發紅的顫聲道:“太子那麼寵愛太子妃,就算他知道是太子妃殺了我,也不會把她怎麼樣的。反而太子妃會懷疑到你。伊兒,我們不如坐下來好好想一個計策……”
“笑話,就憑你這腦子,等你想出計策,早就被林錦嫿殺了。太子信任太子妃又如何?皇上可信,太后可信?而且今兒死的不止你一個人,發生的也不止這一樁事,皇上早就對太子專寵不滿,只要我給他足夠的臺階,林錦嫿就坐不穩這太子妃的位置,而且她肚子裡的種,也會保不住……”傅伊兒說完,拿手裡剩下的香粉撲到傅雲橋的鼻子上,看她暈過去,嘴角勾起,一用力便把她推落了湖中。
她拍乾淨手裡的藥粉,想起這次計劃,雖然匆忙,但這樣的機會卻不多,她一定要把握住了。她看了看無人的四周,這才揚起脣角,這次她倒要看看林錦嫿還有什麼逃出生天的本事。
太子專寵又如何?自己用毒的本事早已超過師父,有自己在,可比一個只會耍些心機的林錦嫿有用,何況她背後依靠的還是傅家,她相信太子會知道如何選擇。
她看着時辰不早,將自己整齊的頭髮扯亂了些,又將衣裳扯破了,手臂上也抓出幾道血痕來,這才冷冷朝宴會之地而去。
等她一走,轉角才走出一襲紅衣來。
林錦嫿看了看已經歸於平靜的湖面,再看看傅伊兒平靜離開的背影,面色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