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風乍起,寒意遍體而生。千筱伊早早坐在梳妝鏡前,任身後赫連宇替她將青絲梳成髮髻。
“白玉……”她輕聲開口,帶着幾分微不可見的顫抖。“你,可有什麼事瞞着我?”
赫連宇面色如常,停了手看向鏡中的她,眼眸之中晦暗不明,甚至帶着試探般的笑意。
“我哪裡有什麼事敢欺瞞你?恩?”
語氣帶着調笑,千筱伊卻不由的心下一涼。雖然他的改變只有一星半點,她仍舊清晰察覺,他和從前不一樣了。除非他勝券在握,否則,他不會自露馬甲讓人察覺。
這個男人,真的太可怕了。
千筱伊麪上帶着僵硬的笑意,“白玉,你告訴我,你去青樓做什麼?”
赫連宇一愣,他沒有料到她想問的竟然是這個。“伊伊怎麼會知道?”
一面說,一面取了一枚金簪爲她簪上。瞧了瞧鏡中的千筱伊,他扶着她的肩,柔聲道:“伊伊,瞧,喜歡嗎?”
千筱伊不理他,只問:“告訴我,白玉,你去那裡做什麼?”
赫連宇伸手擡起她的下巴,轉向自己。他看着她,臉上帶着不容置喙的強勢。“伊伊,你不要忘記。我是個男人,便是你身爲公主,夫即爲天的道理,你不能忘記。”
“赫連宇,你也不要忘記!我們是父皇諭旨賜婚,如今在婚前你竟然出人青樓,你讓百姓怎麼想?”千筱伊甩開他的手,面上失望。“白玉,我以爲你喜歡我,故而父皇才賜婚。倘若你對我沒有那個心思,你儘可說出來,我也不會強迫了你去!”
“我的確喜歡你,比你想象的要喜歡的多。”赫連宇沒有一絲一毫退讓,“我喜歡你,但是我不會只有你。伊伊,每個女子都該明白這一點,便是你身爲公主,也是一樣。”
千筱伊回過味來,冷笑道:“難不成你去青樓便是爲着要告訴我這一點?”
赫連宇將手背在身後,“伊伊,不要再叫人跟蹤我。否則裁絹便是他們的前車之鑑。”
千筱伊聞言,心知裁絹果真是被赫連宇識破身份才扣下了,當下便要發作,卻只聽的描雲在外道:“啓稟公主,瀾妃娘娘派人來傳話。”
千筱伊只得放了這頭,先揚聲道:“什麼事?”
“回公主的話,說是安玥公主出了岔子,請公主前去探望。”
心知瀾妃必是有什麼大事,千筱伊應聲道:“我這就去。”
說罷,也不再同赫連宇說什麼。只將他方纔替她簪上的那枚金簪取下,扔到桌上,頭也不回的離開。
赫連宇揚脣輕笑,面上的陰霾遮掩不住。
卻說這廂,描雲一面扶着千筱伊,一面心裡還後怕。
“公主怎麼會同赫連公子吵起來,若是被人聽了去,只怕又要傳的沸沸揚揚。”
“呵,”千筱伊自嘲冷笑一聲,“我倒是低估了赫連宇,他竟然有這等心機。他倒是好眼色,看透了我不肯三妻四妾共事一夫的堅持。我問他去青樓做什麼,他不過是顧左右而言其他,同我爭吵了,我便不會再花費心思去查他的行蹤,倒是好計策。”
描雲縱使在宮中錘鍊多年,男子的心機到底不曾見識過,沒料到竟比女子來得更爲可怕。“那依公主之見,裁絹可有性命之虞?”
狠狠將手中手絹一絞,她道:“裁絹?比起你我,她只怕要更聰明些。懂得什麼叫做棄暗投明。”
描雲一時驚得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千筱伊又道:“只怕赫連宇同衛玄風有着聯繫,若我同赫連宇撕破臉,難免同衛玄風正面爲敵,不知安平又當如何。”
“公主這是哪裡的話?”描雲道:“安平公主自幼得了公主良多護佑,如今公主有難,自是先護着公主的。喜歡又如何,縱使再喜歡,衛公子也是個外人。公主同安平公主纔是嫡親的血脈。”
“描雲。你不會知道。女子若是喜歡了一個男子,便甘心爲他做任何事。倘若我並非身居公主之位,白玉想要什麼,我都不會阻止。然而我先是安寧公主,然後纔是千筱伊。”
先是身份,而後纔是自己。
描雲語中是擲地如金石的果決:“倘若安平公主果真背叛公主,奴婢願爲公主下手除去。奴婢知公主不忍下手,但奴婢更知何爲不破不立。”
千筱伊仰頭望去,曾經同千筱傜一同望過的旭日暖陽,陽光輕暖,心意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