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多爾袞還有另一手準備,就是在他的命令下,早已秘密秘密潛入到江南伺機刺殺大明皇帝的那支百餘人的死士。
就看巴爾扎最後能不能得手了,若是真能在決戰之前刺殺了大明皇帝,那麼大清便有十成的把握取得決戰的勝利,一統天下之勢再不可擋。
想到這裡,多爾袞面色有些陰沉,大明皇帝除了帶兵親征的那一次,連皇宮都沒有出去過,巴爾扎想等到機會,怕是並不容易。
就看天意了!多爾袞咬了咬牙,最後微微一嘆。
南京城皇宮,乾清宮。
因爲滿清休整大軍,大量蒐集糧草的事情被錦衣衛密探傳了回來,朱慈烺聽聞後,立刻召集了六位內閣大臣和李巖一同來乾清宮裡商議要事。
“清虜月前在各地招募了四十萬漢旗軍,關內外總兵力以超過百萬,如今又從陝西將滿蒙鐵騎主力撤了回去休整,還同時大量蒐集糧草,意圖不明,諸位愛卿有何看法?”朱慈烺半靠在暖榻之上,端起一杯熱茶飲用。
雖然十餘天前朱慈烺已經和李巖定好了防禦的策略,大軍也調集到了江淮地區部署完畢,但朱慈烺每每想到這事,都覺得非常彆扭,他的大明是一個朝廷,有文武百官,有內閣六部尚書。文武百官不參與進來也就罷了,但內閣六部重臣是一定要參與進來的,否則還要內閣做什麼。
自古主強便臣弱,可是話又說回來了,主再強也需要能臣輔佐的,朱慈烺想要的是能輔佐他治理天下的能臣,而不是隻會辦事的傀儡。
朱慈烺覺得或許是自己登基近一年以來,表現得太過強勢了,大多數事情也幾乎都是一意孤行,在加上便是崇禎朝的時候,崇禎皇帝實在殺得太厲害了,幾乎每個月都換閣臣,搞得底下羣臣一個個戰戰兢兢的,更不敢冒然提出什麼意見,害怕出錯,都習慣了對皇帝說話支支吾吾,所以現在滿朝文武當中,除了一個劉宗周有點氣魄敢作敢爲外,朱慈烺幾乎找不出另一個稍微有點氣魄的了,這樣下去別說培養出幾個能臣了,不把內閣弄成傀儡擺設就不錯了。
朱慈烺並不想這樣,意識到這一點後,便決定要有所改變,將這樣的局面扭轉過來,爲此,議事之前,他還要解決另一件事情。
“馬士英,你是首輔,你先說。”朱慈烺看向馬士英問道。
“是,皇上。”馬士英原本不想先出言的,但被朱慈烺點了名,不得不出來。而劉宗周原本則是正想站出來,但既然朱慈烺先點了馬士英的名字,他便退了下去,讓馬士英先說。
“回皇上,微臣覺得清虜可能繼續圍剿李自成,也有可能----呃,是想對我大明不利,皇上不得不防。”馬士英有些支支吾吾的,雖然意思說出來了,但這拐彎抹角的,朱慈烺聽着總覺得不怎麼舒服。
“可能?”朱慈烺皺着眉頭,又看向錢謙益等人,挨個的問。
“錢謙益,你也說說你的看法是什麼。”
“回皇上,臣的看法同首輔大人一樣。”錢謙益下意識的不敢亂言,隨着馬士英的話回答道。
“章宗義,你說說。”朱慈烺看向章宗義。
“回皇上,臣覺得清虜不過是虛張聲勢,並不足爲懼。”章宗義笑着說道。
“虛張聲勢?”朱慈烺雖然還笑着,但語氣卻有些變了,冷然道:“章宗義,你真的只是覺得清虜實在虛張聲勢,並不會對我大明不利嗎?”
“呃,皇上,清虜雖然是虛張聲勢,但也有可能是準備對大明不利,不過大明有應龍軍護衛,皇上也勿須擔憂。”章宗義硬着頭皮說道。
“又是可能?”朱慈烺笑了笑,看向孫擇和黃道周二人問道:“你二人又是怎麼認爲的。”
“回皇上,臣贊同首輔大人說言,清虜雖然只是可能會對我大明不利,但皇上不得不防。”孫擇和黃道周二人相視了一眼,一同說道。
“那你們就沒有點什麼防範的策略嗎?”朱慈烺放下手中的茶杯,語氣平淡,看不出喜怒,繼續問道。
“臣等聽憑皇上決斷。”馬士英五人雖然搞不懂朱慈烺想幹什麼,但秉着多說多措,不說不錯的道理,小心翼翼的不敢亂言,等搞清楚朱慈烺究竟想幹什麼再說。
雖然早有準備,但看着幾個閣老重臣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說話不敢直言,拐彎抹角的,毫無半點氣魄,朱慈烺心裡就憋得慌,即生氣又無奈。馬士英等幾人其實心裡明白得很,只不過說話小心翼翼慣了,畏首畏尾的。
朱慈烺眉頭緊皺,考慮着究竟怎麼改變纔好。
李巖站在馬士英等人後面,看到朱慈烺眼睛裡露出的一絲無奈和嘆息,心頭微微一動,似乎有些弄明白朱慈烺是想幹什麼了,笑了笑,但並不言語。
這個時候,朱慈烺唯一沒有問道的劉宗周聽了馬士英幾個的言語,再也忍不下怒氣,冷笑了一聲,跳了出來對朱慈烺拱手道:“皇上,臣覺得首輔大人和幾位閣老說的盡是一些廢話,什麼可能,這根本就是明擺着的,清虜必然是準備對我大明用兵,朝廷必須立刻調集重兵防禦,不可有絲毫怠慢,否則大明危矣!”
劉宗周亦如往常一樣,直言不諱。
“劉宗周,你什麼意思!”章宗義指着劉宗周怒道。
馬士英等人也都一個個看着劉宗周,面色不善。
“什麼意思?”劉宗周冷笑一聲,一甩袖口:“哼,清虜舉動如此明顯,難道爾等都看不出來嗎,一個個拐彎抹角的說那麼多,不覺得虛僞嗎?”
“劉宗周你休得胡言亂語,我看你劉宗周纔是虛僞--”馬士英等人氣得面紅耳赤,指着劉宗周就破口大罵。
劉宗周看不慣馬士英等人說話拐彎抹角,認爲太過虛僞,所以面對馬士英等人說話時,劉宗周總是一臉諷刺和不屑,把馬士英等人氣得牙癢癢。而馬士英等人也看不慣劉宗周的不和羣,雙方相互諷刺,一下子就在朱慈烺的乾清宮裡吵了起來。
“哼,都給朕閉嘴!”朱慈烺猛地一拍暖榻旁的茶臺怒道。
劉宗周和馬士英等人立刻停了下來,並偷偷觀察了一眼朱慈烺的神色,眼見朱慈烺發怒了,一個個頓時都閉嘴了,不敢在吵下去。
朱慈烺憋着怒火,指着馬士英等人就要發作大罵,但想到今天打算要做的事情,便又忍了下來。
“海棠,你過來,給朕揉一揉太陽穴。蘭香,你也去給朕泡一杯清心靜氣茶過來。”朱慈烺對着守在不遠處的蘭香海棠兩個小丫頭說道。
蘭香半蹲着行了一個禮之後,立刻去泡茶去了,海棠看了馬士英等人一眼,也很快爬上暖榻給朱慈烺揉太陽穴。
好一會,朱慈烺的火氣才徹底降下去,恢復了心平氣和。
朱慈烺斜了馬士英等人一眼說道:“朕不跟你們廢話,你們可知道朕今天招你們來這裡,究竟是想幹什麼嗎?”
“臣等不知!”馬士英等人心裡也怪異的很,根本摸不着頭腦,皇上今天實在是太奇怪了,他們要是能猜出來是爲什麼,哪裡還用的着這麼戰戰兢兢。
“哼,一個個小心翼翼的,哪像什麼朝中重臣,朕又不是老虎,又不會吃了你們,你們幹嘛一副生怕出錯的樣子。”朱慈烺邊說邊嘆息。
馬士英等人根本摸不着頭腦,但聽了朱慈烺的言語,嘴角不由得暗暗抽搐,心裡腹誹,都說伴君如伴虎,皇上不是老虎是什麼,要不是害怕說錯話會被治罪,他們至於這麼小心翼翼的嗎?
眼前這位皇上登基了大半年,雖然不像先帝那般動不動就治罪,更換大臣,但有其父必有其子,誰知道眼前這位爺哪天會不會就變成先帝那樣,一語不如意就發火,貶官治罪,甚至殺頭。要知道,眼前這位爺的殺心可不比先帝小,劉澤清,劉良佐,東林黨,魏國公府等,前前後後死在眼前這位爺手中的官員不下數百人了,一意孤行的脾氣跟先皇一模一樣,他們豈能不小心翼翼的夾着尾巴做官。
馬士英等人正想着,又聽到朱慈烺說道。
“其實你們根本不用這麼怕朕,朕承認朕雖然有些脾氣,但一點都不昏庸,你們大可不必跟朕說話拐彎抹角的,拿點氣魄出來,有什麼說什麼,有什麼建議儘管提出來,實事求是就行了,說錯了朕也不會胡亂治你們的罪的,劉宗周剛纔說得很對,你們就是虛僞,不如劉宗周來得直接,你們看劉宗周這老傢伙說話,跟朕死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朕要是昏庸無道,沒有半點容人之量,這老傢伙早就被朕弄死了,哪裡還有他蹦躂的機會。”朱慈烺說到一半,指着劉宗周說道。
“皇上!”劉宗周老眼睜得老大,一張老臉都氣得通紅,馬上就要反駁。
“你少廢話,你個老東西,你以爲朕說得不對嗎?你自己想想,你嗆朕的次數還少嗎?老在朕面前擺着一張臭臉,朕看着就討厭,但朕哪次真治了你的罪了,撤了你的職?”朱慈烺瞪着劉宗周說道。
劉宗周冷哼了一聲,一甩袖口,不說話了。
“朕不是昏君,只要你們真有才能,朕就會用你們,只要你的建議是對的,朕也會取納。以後在朕面前說話,少在哪拐彎抹角的,這才真的是讓朕看着討厭。朕告訴你們幾個,從今日開始,以後誰給朕上奏摺,說一件事要是超過五句話都還沒有說清楚的,朕立馬給退回去讓你們重寫,奶奶的,明明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情,偏要給朕拐彎抹角,你們不嫌煩朕還嫌煩呢,都給朕挺清楚了。”
朱慈烺開門見山,決定跟這幾個閣老好好談一次心,他覺得吧,有時候偶爾能跟臣子們談一次心,讓臣子瞭解他這個皇帝的性情,這樣他們才能放下心裡的芥蒂暢所欲言,盡最大的能力發揮自己的才能。
劉宗周心裡微動,馬士英等人更是五穀雜味,他們算是聽明白了,原來皇上今天打的是這樣的心思。
李巖暗暗點了點頭,無比欣慰,就差給朱慈烺豎起大拇指了,這樣的皇帝纔是他心裡的明主,纔是天下百姓之福,將來就算他粉身碎骨,他也會死心塌地的輔佐這樣的帝王。
“朕金口玉言,說了往後不會隨便治你們的罪就不會隨便治你們的罪,你們往後儘可暢所欲言,有什麼說什麼,自己站在這裡想想吧,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告訴朕。”朱慈烺說完,繼續批閱今天還沒有批完的奏摺。
整個乾清宮內寂靜一片,朱慈烺一席話,給馬士英等人的震動很大,讓他們一時之間很失神,沒有反應過來,一個個呆愣在了哪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皇上英明,乃天賜大明的英主,微臣拜服。”良久,錢謙益才第一個反應過來,跪拜在地上道。
“臣等拜服!”馬士英等人也跪拜在地。
包括李巖在內,七人均心悅誠服,敬佩萬分,皇上再過月餘才滿十六,卻已有這般胸懷,實在難得,乃大明之福。
“哈哈哈哈,好,衆愛卿能夠想通,朕甚是欣慰!”朱慈烺大笑。
“既然如此,衆愛卿等會就要暢所欲言,如今清虜南下之意非常明顯,清虜如今已然佔據了我大明近半江山,與大明乃生死大敵,註定是不死不休的,朕不想聽到什麼議和之類的軟弱言論,爾等就說說該如何應對清虜之事吧。”
朱慈烺也不知道有沒有解決馬士英等人心裡的芥蒂,但這樣的事情急不來,日後自然會看到效果的。
如今大軍雖然調集到了江淮和山東地區部署防備,但將來大戰一起,可不單單是調兵遣將就可以的,還要有糧草,止血治傷之類的藥材,更要有銀子,這些都需要籌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