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十五分,晚餐前的集合時間,囚室的門終於打開,這間囚室比較特殊,每次都得由獄警開關,不像普通囚室那樣有着統一的電控牢門。
這也意味着只要有合適的工具,他自己也可以打開牢門——甚至直接找樑琛要鑰匙,有獄警來開門,雖然會造成麻煩,被獄警討厭,但安全更有保障,不管怎麼看都是有好處的。
只要獄警別突然發神經就行。
走廊裡站滿了囚犯,每個囚室前四個人,排得整整齊齊,孫安“豪華單人間”在這條走廊的盡頭,他跟在最後一個,前面的人都背對這邊,面朝大門,隊伍緩緩朝着外面走去。
孫安默默的跟在後面,囚服的面料耐磨,但是穿起來不太舒服,走動的時候磨着皮膚,倒是足夠大,可以在囚服裡面藏些東西,就算帶着茶刀的綁帶,帶上幾十把刀,應該也看不出來。
所有人都要去吃飯,他能看到的囚室都是空的,在牆上的木板臺上放着各式各樣的生活用品,高低牀的上層牀板下面、天花板上大多貼着照片,囚犯家人的照片,當然也有女明星的。
馬桶無蓋,走廊裡充斥着汗臭和尿騷味,刺鼻,但可以忍受,呆得久了也就習慣了。
路上有獄警,沒帶槍,只是拿着橡膠警棍,囚犯們規規矩矩,沒有人說話,只有鞋底磨着地板的“唰唰”聲。
孫安已經餓了,但這頓飯恐怕沒那麼容易吃下去。
走出囚禁區,轉向監獄的後部,沒一會就來到了食堂,食物的香味和雜亂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有咀嚼聲、金屬餐盤的撞擊聲、咳嗽聲、噴嚏聲、擤鼻涕聲,以及輕輕的說話聲。
吃飯時可以交談,但聲音不能太大,因此食堂裡的氣氛十分壓抑。
走到門口,帶着些許酸味的熱氣便撲面而來。
食堂面積很大,大到需要上方需要鋼樑來支撐層頂,五條桌子拼成的長龍從食堂的這一頭延伸到那一條,都是一體式的硬塑料桌椅,像快餐店用的那一種。
這所監獄可以容納一千多名囚犯,分成兩半,靠東的是男監,靠西的是女監,早已滿員,五百餘名囚犯沒辦法同時就餐,不過食堂能坐下三百個人,吃完的離開之後就有座位了,吃飯時間是半小時,半小時無論如何也夠五百個人吃完飯了。
孫安只是他們這個監禁區排在最後的,他們屬於三區,後面還有兩個區,因此他進入食堂的時候,食堂基本坐滿,但還有一些空位,而且一區最先進去的rén dà多都已經快吃完了,等四區囚犯進入的時候,又能有位子可坐。
進門左手邊就是領飯的櫥臺,監獄實行配餐制,食物已經盛好了,囚犯走過去端着自己的就可以離開,派餐人員一共十個,不會出現手忙腳亂的情況。
孫安看到了筷子,忍不住微笑起來,他還以爲吃飯會像國外監獄裡那樣用塑料叉子,都做好了用叉子叉人眼珠的準備了,沒想到是筷子,這樣更好,筷子雖然沒有尖,但是捅破皮膚是不成問題的。
他跟在隊伍後面,走到第七個配餐員那裡才接到食物,擡着餐盤往裡走去。
食物還不錯,三菜一湯加一大碗白飯,菜是青椒炒肉抹、炒茼蒿和醃菜炒豌豆,湯是紫菜蛋花湯,除此之外,角落裡還放着半個雞蛋和半個橙子,清淡是清淡了點,不過還能入口。
飯和菜都用碗裝着,都是摔不壞的塑料碗。
半數以上的人都在看着孫安,一邊咀嚼一邊死死的盯着,好像在吃他的肉一樣,但並沒有人動手。
孫安看到了老劉,笑眯眯的看着他,露出了那兩顆殘存的牙齒,接着是瘦子蔣興傑,對孫安舔着嘴脣,那個“女朋友”仍坐在他身旁,然後是矮子石毅,用野獸般的目光看着孫安,面無表情。
走到食堂中間的位置,坐在前方一張桌子的四個人同時站了起來,端着他們的餐盤往外走去,空出了一整張桌子。
孫安停下步子,看到了更遠處的壯漢莊康和坐在另一排桌子旁的胖子田洋,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笑了笑,坐到了那張空桌上。
他剛把餐盤放到桌上,跟在後面的那個人也來到了他的旁邊,準備坐下去,可餐盤還沒有放到桌上,坐在莊康旁邊的那個人就突然咳了聲嗽,那人一愣,立即端着餐盤往遠處走去。
這時,莊康和他身旁那人站起身來,擡着他們的餐盤走向孫安所在的桌子,“咣”的一聲把餐盤扔到了桌子上,盤子裡的飯粒都摔了出來。
聲音挺大,其餘的囚犯都朝這邊看來,但只是看了一眼就轉回頭去,專心的繼續吃飯,有的人臉色微變,有的坦然自若。
孫安看了看兩頭,食堂的最裡面的五名獄警,櫥臺附近也站着五名,像是沒有聽到那一聲響似的,像是在隔着食堂對視。
十個獄警,三百名囚犯,這些獄警雖然都帶着槍,威懾力是夠了,但戰鬥力稍顯不足,可以想象食堂裡出現bào luàn會是個什麼樣子。
莊康一屁股坐下來,孫安飯碗裡的紫菜蛋花湯直晃盪。
“小子,我還沒吃飽。”壯漢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我有傷。”孫安拿起了他的筷子。
飢餓也是監獄裡的暴力手段之一,這通常比毆打還讓人痛苦,特別是晚餐,要是晚飯沒吃飽,就得餓上整整一夜,甚至餓得半夜醒過來。
莊康愣了一下,皺眉問:“什麼意思?”
“有足夠的營養,傷好得才快,沒傷的話倒是無所謂了,等我傷好了,就把菜都給你,我自己吃白飯,好不好?”孫安又放下筷子,端起了餐盤。
莊康眉頭一皺,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由於孫安餐盤已經端離了桌面,沒有受震動影響,倒是莊康餐盤裡的飯粒又灑出來了一些。
兩頭的獄警仍像是聽不到一樣,站得跟禮儀臺上的士兵一樣直。
“老子現在就餓了。”莊康瞪着孫安說道。
“那就不要浪費糧食嘛。”孫安看着桌上那些飯粒,有些心疼的說道。
“你說什麼?”莊康一掌揮向孫安的飯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