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白沙公園上空,天詔佈下的結界,受到強烈的撞擊。不明力量與結界劇烈磨擦,產生金色的閃電,流光火花四躥,成了大白晝的煙火禮幕。
天詔仰頭一看,一個白色的影子,徘徊在結界外緣,正使勁地用雙手的爪子,一輪又一輪地朝着結界猛劈。
“快放了主人!”那人暴燥雷動地扯破桑子喊着。感應到木蔚來被困在一個特殊的結界裡,小白焦急了。
堅若金罩的結界,雖受的衝擊不少,但始終絲豪未有破損。這是有史以來,小白最拿手的閃龍爪也不起作用的結界!
那是什麼妖怪如此了得?怎麼此前半點動靜也沒有?未免也隱藏得太深。所幸感應到木蔚來的氣息尚在,小白知道木蔚來現在還沒有生命危害,才稍稍安心一些。於是加緊力度,繼續朝着結界狂劈。
那個結界,居然連半條裂縫也沒長出來……小白髮毛了,變出軌龍刀,雙手握着刀柄,運足力氣,再次向結界狂砍,結界依然分毫無損!
天詔俯首朝着木蔚來得意地笑了笑:“你的僕人們倒是忠心。恐怕不將他們除掉,你是沒那麼容易就範。反正你今天是跑不掉了,我先去把外面那堆煩人的蒼蠅拍掉,回頭再見。”
天詔輕輕一拍木蔚來的肩膀,注入一道魔力,然後虛影一閃,“嗖”的一聲在木蔚來面前消失。留下精神處於崩裂狀態的木蔚來在原地……
一眼望去,四周那些彷彿睡着了一般的人們,此刻靈魂全無。他們沒有心跳,也沒有呼吸,如果十分鐘內,靈魂無法返回身體中,這些人就會成爲正真的死人。
買芬達的小男孩依然睡得香,他手中卻穩穩地拿着一杯芬達,滴水未濺。杯子中的懸浮的冰塊越溶越小……
木蔚來想喚醒那些睡着了的人,卻屢步維艱。本來就因爲懼怯而發軟的身體,此時竟然像被注滿了鉛,絲毫不能動。天詔在他體內注入的魔力,就像一條鎖鏈,將他的魔力甚至體力都封鎖起來。
“啪——”的一聲,失去平衡。木蔚來生硬地向前撲倒,爬在地上起不來。彷彿在幾萬噸的壓力施加在他身上,甚至連呼吸也困難。
白沙公園的翹翹板在無聲在一上一下晃動着……晃動的不僅是這些壓抑的空氣,還有木蔚來腦海中原本是渾沌一片繼而是肢離破碎的記憶……
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經常帶着一個天使般的小女孩來這裡類似的地方玩。那個小女孩總是笑得很溫柔,就算心裡多愁苦,只要看到那張笑臉,所有的不開心就會煙消雲散。守護天使的笑容,是那時的自己活着的動力。後來,小女孩長大了,就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跟她的白馬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而在自己生命中,卻有了第一個女人。一個叫做冰綾的女人……再往下想,想將紊亂的思緒理順,卻發現多想一秒都是頭脹腦破的疼痛,記憶中,只有兩種顏色——黑紅斑駁,絕望的黑暗與玄目的血紅……血簾垂滴,將渾沌的一片淹沒……極度的逼脅,令本來就憔悴的面容更加蒼白。苦澀的淚水延着蒼白的臉頰往下淌,無聲地滋潤着枯燥了的大地。
……
“喂,這位女仕,醒一醒!”散道人拍了拍仰面坐在林陰小道旁邊的古雅雕紋木椅上的一個女人。
在意識到這個女人呼吸全無、靈魂出竅的情況下,散道人再環視一週,發現這個公園裡的人全都一個症狀!他們都是被惡魔吸走了魂魄!
一股熟悉且令散道人憎惡的魔氣,正從白沙公園的某處散發出來!比起回起廠那時,這股魔氣稍爲強勢一些,卻依然是散亂無章,混蕩不息。
“是木蔚來!”散道人驚叱。
記得上次在回收廠看到木蔚來的時候,他已經魂飛魄散,只剩下一副空軀殼。而此時,在魔氣中明顯有着強大魂魄的能量波動。一定是木蔚來,爲了修復魔魂而攝取活人的靈魂!最近天元市離奇死亡的人,一定都是他下的毒手!這個惡魔,一日不除,後患無窮。
想到這裡,散道人表情肅冷起來,“嚓”的一聲,拔出背上的酷月誅魔刀,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魔氣的源頭直奔過去……
白沙公園健身區。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靈魂突然被奪走而失去知覺的人。也許坐在樹下長椅上相倚而睡的那對母子,看上去是最安祥的人。
而散道人所殺之而後快的大惡魔木蔚來,正趴在地上,痛苦地**。那顯然已經不是上次在回收廠看到的那具蒼白的屍體,而是一個有魂魄附身的惡魔!
第一眼,看到木蔚來又活過來了,散道人是又驚又悸,馬上手腕一壓,用酷月誅魔刀指着木蔚來的鼻尖,怒髮衝冠地大喝:“妖孽!你禍害無數人的性命,天地不容!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這回,是罪證確鑿。白沙公園裡的“半死人”就是證據。散道人覺得,自己不可能會冤枉木蔚來。然而,握刀的手,卻遲遲未曾砍下去!
要知道,這個惡魔就伸着脖子的趴在地上,只要這時手起刀落,這個惡魔就會人頭落地。
然而,木蔚來卻突然擡起淚眼汪汪地凝視着散道人,就是那種悽迷得比多雲的月夜還蒙朧的悲傷的目光令散道人遲遲無法下手。
好像,有訴說不盡的不堪回首的往事……在那張完美得沒有一點瑕疵的臉上,卻倒映着一種歷經千災萬劫而百孔千瘡的悲涼。黑色迷人的眼眸裡,閃爍着一種令人心碎的充滿魅力的光芒,令人忍不住想多望他幾眼,又不忍心再望他一眼……
因爲,任何的目光對那個受傷的靈魂來說,都是一種烈火般的灼傷。
散道人眼神一緊,及時收回心神,差一點,就陷入這個惡魔的旋渦中。一個男人居然長得如此妖孽!實在可怕……
散道人羞怒得臉紅耳赤,大聲喝吆:“妖孽!你迷惑不了我的!受死吧!”
“好痛苦……殺了我……”那雙美麗而悲傷的目光,此時又增添了一種憐乞的哀求。潸潸而下的眼淚,猶如雨沐綠荷。
斷斷續續的,木蔚來又想起了很多事……
他記得,在回收廠,自己已經死了。他失去了一樣寶貴的東西,以致他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去面對心愛的人。那種事,如果只是一次,你說,時間是淡忘一切的最好的藥。而當那種不堪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時,就不是時間所能治癒的傷口。
要麼就沉淪,要麼就麻木……而他,則想選擇毀滅!
散道人又遲疑了!
爲何每次碰見這個惡魔,給人的感覺都是如此迥然不同?
第一次,在紫荊大學見到他, 他是一個溫雅靦腆的弱質少年;第二次在長樂開發區,他是一個狂傲逼人,劍法如神的面具惡魔人;第三次,同樣在長樂,他在舞臺上是一個優秀的馬戲團成員,用精湛的演出擄獲了不少觀衆的心;第四次,在郊區的回收廠,他魂飛魄散,魔力紊散,無數妖魔鬼怪要搶奪他的身體,他卻在吸血鬼的懷中靜靜的睡得安祥……
而現在,卻變成一個受傷太深一心尋死的傷心人?
難道這個美麗的惡魔軀殼裡的靈魂,已經更換過無數次?
要麼就是軀殼易主,要麼就是這個惡魔在迷惑自己。只有這兩種可能。
然而,試想下,在回收廠,那羣忠於他的妖怪是何等的強大,誓死守護着這個惡魔的軀殼,要易主談何容易?
所以,根據散道人的再三分析,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惡魔在迷惑他!魂飛魄散,要靠活人的靈魂填補受損的魂體,魂魄的修復過程,本來就是十分危險的時刻,無論是人神魔也當如此。惡魔一定是在爭取恢復的時間!
想到這裡,散道人哪敢再遲疑,舉起酷月誅魔刀,往木蔚來頭頂劈下去!
木蔚來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悽楚的笑意,黑色的眼眸裡卻倒映着一種等待解脫的釋懷的安然。
就是這樣不經意流露的瞬間表情,令鐵了心的散道人心一寒,刀子便砍偏了,卻並沒砍空。
“嚓”的一聲,刀子砍入木蔚來的左肩。
散道人右臂一提,將刀子拔了出來。白刀子入,紅刀子出。這一刀,幾乎將木蔚來的左肩砍下來了……
鮮紅的血像潮水一樣涌出來,很快就漫淹了一地。
木蔚來微弱地喘息着,用憂怨的目光望着散道人,彷彿在哭訴:你爲什麼不給我一刀痛快的?
散道人心裡全是冷汗。
竟然如此容易就砍中這個令他吃不好睡不安的大惡魔?長樂那一戰中,他的勇猛,他的凌厲,他的強大,都上哪去了?這個一心求死的大惡魔,雖然魔氣纏身,但卻一絲一毫的邪念都沒有。
散道人突然覺得,現在此時的做法,就跟,將一個站在高樓邊緣準備跳樓自殺的人親手推下沒有區別!
莫名其妙的惻忍之心,讓散道人思緒煩亂片刻,可當散道人看到四周那些失去靈魂的人們時,散道人猶豫的目光又再堅定下來。
不管你有什麼企圖,不管你有什麼苦衷,不管你有什麼傷痛,只要你是一個對人類有威脅的惡魔,散道人就絕對不能手下留情。更何況,不將惡魔誅死,那些失去靈魂的人們,就會真的變成死人!
搶救他們只有十分鐘的時間,而現在只剩下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