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家的二十塊錢拿走,韓楓把桌上的大茶缸子拿起來,把有字的面兒轉給了叫張五爺的看。
“張五爺,這缸子不錯,你從哪撿的?”
輕蔑的笑了笑,放回去,說完這句話,轉身出門。
被稱爲張五爺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看着離開那小子的背景,腦子轟轟作響!
“五哥!我去捅了他得了!太他麼囂張了!能打,能打怎麼地,也得怕刀!”國字臉捂着好不容易端上的下巴,拿出一把殺豬刀。
“滾你媽的!”張五爺一腿踢了過去,“還嫌不丟人?你以爲用刀就能解決?豬腦子!”
門口準備看好戲的老秦和捲毛劉強兩個聽到屋裡有動靜,心中正自歡喜沒料未過一分鐘從裡面走出來的卻是這小子。
頓時,捲毛的腿一軟,掛到了老秦的身上,“表、表叔,我,我怕!”
老秦黑乎乎的臉也都嚇的沒了血色,只是太黑看不出來。
兩人一起愣愣的看着走出房門的韓楓。
韓楓用這二十塊錢在老賊,那個一臉摺子的老秦臉上狠狠的甩了兩下!
“老奸種——你等着啊。今天我先不收拾你!”笑了笑,走出院門。
老秦感覺下身一個沒控制住,溼了。
“老秦!你這倆雜種給我進來!”小鬍子站在門口一聲咆哮,大吼了一句。
老秦臉一綠,完了。
韓楓聽了這句,只是笑笑,今天會有人狠狠收拾這兩賊胚,這種下三爛的貨色,以後遇着再說——今天很意外,沒想到重生後這身手雖然又慢又沒勁,可是上輩子熟的不能再熟的這些把式可以直接用,要是再好好練練……
除了格鬥術,還有射擊?
廚師?
養豬?
寫材料算不算?
呀!
突然間,眼前多了一個人,鼻子裡還聞到了一絲洗髮水的香味!
“是你!”
“啊,你?”
聞聲嚇了一跳,韓楓驚呆了。
剛擡起頭來,卻看到了一個熟人,兩人差點撞個滿懷,一縷胰子香味兒透着鼻子鑽了進來!擡頭看去的時候,兩人就像電腦死機一般,定在了當場。
“啊,冬梅,張冬梅同學你好。”
韓楓想起來就在放寒假前,送給她的那首胡亂填過的清平樂調。
“詠梅”。
上輩子,據說——正因爲這個,這丫頭一直苦等到知道自己結婚的消息才找個人嫁了。
要說上輩子莫名其妙的耽誤了的的人,就是她。
心中有愧,反應遲鈍。
韓楓竟不知怎麼面對。
剛醒過點兒思緒來,突然遇到她,立時有些蒙圈。
剛纔,進這村時想起來的這裡是張冬梅家所在的村子。想起來,就在半年前的高二的夏天,因回家遇到下雨,還去過她家躲雨、借雨衣,說說話困了還躺人家炕上睡了半小時,後來穿着她的車行雨衣回的家。
“嗯。”
一身淡藍校服,長髮馬尾高調着梳起來,她低着粉嫩嫩的頸,緊咬着嘴脣,兩手撕弄着衣角,似乎在看她那雙穿着白鞋的腳丫。
柔柔弱弱地站在衚衕裡,像一株嬌羞的嫩柳。
韓楓記得,因她神似港星周若媚,又文靜、好學、成績好,被同班稱爲“天中一枝梅”。那時沒有校花之類的稱謂,可是全校好看的女生裡,她數得着。
“你——”
女孩擡起了頭,臉微紅微紅,“是來……趕集?”
“我來買藥,順便趕集,沒想到走到這裡來了。走錯路了吧?”
韓楓連忙接了過去,尋了個理由,“那什麼——賣中藥的藥房在哪兒?”
哦——原來是這樣,張冬梅心思略有遺憾。
她神色緩了緩,“喏,出了這個衚衕左拐,再右拐……算了,我陪你去吧,怕你找不到。”
“好。那謝謝你啊。”
韓楓擺脫了最初的慌亂和不適感,平穩下來,雖然心中不安,總感覺虧欠實在太大,可總不能就這麼尷尬下去,再者自己都幾十年的歲數,這點兒事算啥。臉皮最不值錢。
“啊,好!你等等我哈,我去給叔叔傳個話兒,馬上就來。”
女孩風也似的跑起來,轉身進入韓楓剛剛走出來的院子。
韓楓瞪大了眼睛!
心想張五爺……張冬梅——我草,不會吧?她是——張五爺的侄女?這剛打完那傢伙的臉好不?
須臾,又是一轉風似的轉了出來,女孩伸手過來又連忙縮了回去。
“走吧。”
韓楓想笑又不敢,只能別過臉去看向別處,“走,那,謝謝你了啊——”
“你寒假作業做了嗎?”
“還沒。這幾天生病……”
“藥是給你自己抓?”
“不是,我是感冒,已經好了。是給我媽抓藥,她一直身體不好。”
“哦。希望姨能早點好起來。”
“哎,慢性哮喘,緊忙治不好。”
韓楓努力的回想,可是高中時代畢竟太久遠了些,甚至對張冬梅本人也所記無多,只記得她是個特單純、簡單、文靜的女生,哦,還有就是喜歡拉着自己陪她說話。
可,那輩子,真的對她沒非分之想啊!現在再看麼,這丫頭就是人說的那種出水芙蓉無需任何雕飾的那一種。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大概說的就是這種吧?
按方抓了藥,出了門,張冬梅買了一大袋子雪梨和冰糖非給拿上,並反覆教了熬製方法,這才娉婷離開回家,看着她的背景,韓楓感覺有些窒息。最怕對不起人的那種感覺,沒想一重生歸來第一個遇到的就是這個因一首不是情詩的歪詩誤了她十年最美青春的同學。幾次想對她說把那詩撕了吧,可最終也沒敢說出口。韓楓不敢多看她的背景,在她回頭時揮了揮,連忙鑽進人羣。
這次逃了,下次呢?
這輩子呢?
突然間有些亂了陣腳的感腳。
“走一步,看一步吧!”
深吸了一口氣兒,看向這個雜魚亂粥、熙熙攘攘的菜市場,不再是生活的無奈和感傷,而是勃勃生機,還有春意盎然的美。
還有什麼比活着更美好?也許,只有重生並擁有前世記憶的人才懂得活着,好好的活着纔是最重要的吧。尤其現在老邁與年輕交叉,衝動和平穩交織,活着就像交響曲,啥都得彈不是?
滿腦子其實都在想冬梅。
明明,自己應該喜歡的不是她吧,總想着她幹什麼。
因爲她嫵媚的美麼,還是?
老子現在肉都吃不起,想多了吧。
……韓楓完全找不到答案,一邊胡亂尋思,一邊兒走到了羊肉攤子前,順嘴問了句“這羊肉咋賣?”
“一斤,兩塊五。”
賣羊肉的尖下巴老頭很有些不耐煩,半天不開張,來個問價的還是個毛頭小子,估計也只是問順,唾沫都懶得費,眼皮都不擡一下。
這麼便宜……啊!
九二年底,不一定便宜,這得怎麼比。這一斤按正常可以串三十至四十串,一串賣……兩毛?
一毛?
真不知這個年代羊肉串這玩藝兒多少錢一串,那輩子根本就沒吃過,甚至都沒見過。
“來一斤。”
尖下巴老頭立時揚起臉來,笑的很真很燦爛,“好來您吶,頭次開張,送二兩羊油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