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實邊,是百年大計。特別是東北,關係到是否穩固佔領,是否有更大的後勁向北拓展。
而就目前來看,土地情況是寬鬆的,在人口沒有大幅增長前,沒有大量的剩餘勞動力。況且就東北的苦寒來說,恐怕移民也寧肯選擇湄、河等省,也不願去關外受邊疆之苦。要想讓民衆上山下鄉,便要出臺更具鼓勵的政策,並提供更優越的條件。
這就又歸結到財政的身上,蓋房、修路、種子、耕牛等等,關係到移民的積極性,卻也是花費很多。
一步一步來吧!看着戶部的新一期統計報表,朱永興估算了一下,覺得至少要等到明年,等北地的恢復重建達到預期目標後,才能實現大規模的移民實邊。而現在,也只能暫時依靠軍隊屯墾戍邊了。
但新的激勵政策卻可以先行推出,給民衆一個思考,或者準備的時間。而政策的優惠力度確實是空前,雖然難免有人反對,但在朱永興的執意堅持下,還是通過了。
“招募百人以上至遼東墾地耕種者,官授知縣,由吏部培訓半年,合格後便可赴職任事;移民遼東者,每人可得私田十畝,可領種三十畝免賦田,期限爲十年;遼東新墾荒地,半數歸墾荒之民,半數歸官府;移民遼東者,取消丁稅;移民遼東者,每戶由官府貸與一馬或一牛,可用十畝地收成之二成在十年內予以償還;移民遼東者,官府建屋安置,鍋、碗、瓢、盆等生活應用之物,棉衣棉被等禦寒物品,統由官府免費發放……”
聖旨下了,邸報發了,將在明年開始施行的移民新政立時在民間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無疑,對普通百姓,這是一個脫貧致富的好機會,可能從身無長物,一下子就變成擁有幾十畝,甚至上百畝的小地主;對於有能力的人,則更看重授官入仕,一百人多嗎,並不算多,不用科舉,不用進書院,卻值一個七品縣令。
當然,這是機遇,也是挑戰,挑戰人們對朝廷、軍隊的自信,挑戰人們的冒險精神。畢竟,遼東處於邊疆,與韃虜的戰爭還未最後結束,且自然環境也顯得惡劣。
或許能夠有稍許安慰,以及帶給人們些安全感的是朝廷隨後頒佈的《民用槍枝管理辦法》。同樣是先在遼東的移民中試行,適齡男子,身體健康,都必須經受爲期兩週的軍事訓練,掌握燧發火槍的使用,並由官府頒發持槍證,授發槍枝。而這些領到槍枝的移民,除了由地方官府安排的日常巡邏、保安等任務外,還將在每年秋冬空閒時,由官府組織爲期一週的訓練操演,並由官府發放定額補貼。
也就是說,在《民用槍枝管理辦法》施行的背後,又有義務兵役制的影子,或者說是預演和嘗試。既是儲備兵員,又有全民皆兵的性質,朱永興希望通過這一步步舉措,把武勇、血性滲透進中華民族的靈魂中。
考慮到財政因素,移民實邊的激勵政策雖然是明年生效,但另外一個辦法卻已經在軍中實行,就是儘量使東北軍區的官兵能在這黑土地上紮根安家。
軍屯獎勵的條文早就有,而現在又加大了力度。退役官兵選擇在遼東安家落戶者,住房、日用品都由政府提供,授地百畝,軍屯或戰功獎勵的另算,墾荒十取六,免賦稅十五年,馬、牛等牲畜半價可買,償還期十年……
而最具安撫性的措施則是從朝鮮、倭國各買年輕女子五百名,授明人身份,集中在金州接受漢語培訓,解除在遼東安家的退役官兵的最大擔心。
朝鮮、倭國窮啊,飯都吃不飽,聽說是嫁到明國,不說是趨之若騖吧,很多朝鮮、倭國的父母還是非常願意的。既得了錢財,又讓女兒有個好未來,說不定以後也能沾光拿個大明“綠卡”,成爲明人呢!
之所以選擇朝鮮、倭國女人,道理也很簡單。這兩個國家的女人在恭順上是很出名的,吃苦耐勞在遼東很重要,而且從氣候和環境來看,她們更能適應。
當然,這也不可避免地會出現些問題,但沒辦法,這也是朱永興思之再三得出的結論。
“萬歲,國內男少女多的問題本已存在,爲何還要從朝鮮和倭國往回買女人?”張施華作爲最高品級的女官,雖然對未能進入後宮感到失落,但依她的思維,做個大官也不錯,這就是她與當時大多數國內女子的不同。
“朕又何嘗不知這個問題。”朱永興無奈地攤了攤手,說道:“可她們挑剔呀,莫說這遼東苦寒之地,便是西北,條件也沒那麼惡劣,又有多少人願意去?總不能強迫吧?”
“不是女人挑剔,是她們的家庭阻力。”張施華爲同胞辯解道。
“那你有什麼辦法?”朱永興把皮球又踢了回去,反正他是沒什麼好招兒。
張施華眨着大眼睛,想了想,說道:“萬歲可下旨,取消婚姻上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準女子自由選夫。”
“胡說。”朱永興翻了翻眼睛,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傳統,又不是法律條文,豈能由政府強令禁止。這個問題的關鍵是觀念,人的舊觀念,想改變豈是易事?”
“不容易也得慢慢改呀!”張施華執拗地說道:“萬歲,微臣覺得朝廷一方面禁絕買賣人口,一方面又從他國買人,有些不妥。”
朱永興愣了一下,強辯道:“禁絕買賣人口,那是對大明子民的,外國人,不適用嘛!那個,朝廷不對外宣揚,只讓東北軍區的將士們知道。對了——”看見張施華又張嘴欲辯,朱永興趕緊接着說道:“你們呢,要多宣傳這個自主婚姻,要讓老百姓改變觀念不是。排戲,編歌,那個孔雀東南飛知道不,還有外國的什麼朱麗葉,都是好題材嘛!”
朱麗葉?張施華被搞得有點暈,微皺着眉頭陷入思索,朱永興抽空衝着旁邊的女官何淑蘭使了個眼色,努了努嘴。
“陛下。”何淑蘭心領神會,上前奏道:“遼寧巡撫行將上任,前來陛辭,還請陛下移步紫光閣。”
哦,朱永興恍然狀,起身對張施華說道:“張卿啊,今天就說到這,有什麼想法,就上條陳。”
“萬歲,還有開學校的事情,戶部拔款不夠啊!”張施華不敢攔朱永興,但嘴上卻不停。
“朕知道了,會找戶部詢問。”朱永興胡亂應着,轉過桌案,從側門溜走。
何淑蘭緊緊跟着,輕輕捂嘴,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朱永興對臣子實在是過於優容了,這一點,她並不是很贊同。
“倒沒想到這張施華還頗些執拗呢!”朱永興邊走,邊嘀咕道:“你之前和她在一起呆過幾天吧?”
何淑蘭愣了一下,不知道朱永興是讚賞還是厭惡,便謹慎地說道:“時日尚短,各人又都拘束,倒也看不準脾氣稟性。不過,施華是海外出身,思維行事想是與旁人不同吧?”
“嗯,朕覺得執拗也沒什麼不好,倒有個實心任事的樣子。”朱永興淡淡一笑,說道:“女人哪,要突破傳統,還就需要這樣的表率。那個李英梅也不錯,書是讀得少了一點,但行事幹脆直接,倒有個利索勁兒。”
“陛下看人看事總是有獨到之處。”何淑蘭笑道:“也正是因爲萬歲英明神武,下面的臣工纔有施展之地,明臣名將輩出。”
“這話就俗套了。”朱永興擺了擺手,不以爲意地說道:“可歷史上偏偏要這樣說,那些皇帝也自以爲如此,出了能幹的名臣,那也是君主賢明。嗯,朕不搶臣子的功勞,也不吝嗇恩賞,可要觸犯國法,朕也不姑息牽就。是奸是忠,各人的路各人走,與朕無干。”
“萬歲仁厚,但有良知,臣子也不敢欺君昧心。”何淑蘭到底還是脫不開那套封建傳統的理論束縛,這倒也怪不得她。
朱永興輕輕搖頭,卻也不再多說,腳步頓了頓,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遼寧巡撫來了?不是你臨時找的藉口?”
“陛下,今日確實有陛辭的安全,看時辰也該到了,哪有臣子要讓萬歲久等的?”何淑蘭有些好笑地抿了抿嘴角,說道:“萬歲公事繁忙,倒也無須找什麼藉口。”
朱永興自失地一笑,但見何淑蘭嬌俏的模樣,不由得心中一動,花樣年華的女孩兒,即便長得一般,也透出誘人的青春氣息,何況何淑蘭長得很漂亮呢!
陸文揚,從時間上來看,也算得上是從龍黨,由崇明縣令幹起,那時明清兩軍在長江以南正廝殺得厲害,在形勢不明朗的時候由北方一路歸南,爲明廷盡忠,着實可貴。
雖然功利心盛了一些,但朱永興不同別人,對此並不鄙夷,倒視爲積極向上的優點。
而遼東改遼寧省,便自陸文揚上任開始。雖然前線戰事還在持續,遼寧尚有半數之地未光復,但從形勢上看,滿清已經難以支撐,或是堅守瀋陽,與明軍絕一死戰,或是繼續退縮,作“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長期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