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有和碩特部,前套的包頭地區又是土默特部的遊牧地,又有回部佔據着前套的部分地區,如果明軍只是以長城爲界的話,還能相安無事。可一旦越過長城北上,衝突便在所難免。
晉王李定國並不象高文貴這般樂觀自信,畢竟他站得比較高,看得比較全面。儘管他知道皇上很強勢,有一顆強烈的擴張之心,但他也知道皇上的冷靜和沉着,知道皇上處在更高的角度,看問題更加全面。而且,他和朱永興是有書信聯繫的,再加上兵部的通報,使他對西北目前能夠採取行動的規模很清楚。
“收復河套地區雖是勢在必行,但如何行動,還需謹慎斟酌。”李定國緩緩說道:“先據長城,封閉關口,然後再視情況而動,這也是萬歲的意思。除了軍事,經濟手段也將隨之展開,或者能收到不戰而勝的效果。也就是說,軍事行動要限制在一定範圍內,動用的兵力也要限制一個數量級別。”
“那多少人合適呢?”高文貴問道:“如果是純騎兵,以千五之數爲單位,是可以的。”
“騎兵最好不要單獨行動。”李定國坐正了身體,思索着說道:“我的想法是混編,以一千騎兵,三千步兵,千餘炮輜兵,組成五千餘人的作戰單位分駐要地。戰鬥的規模,以最多出動三個作戰單位爲限。如果超出,或取消,或請旨定奪。”
高文貴想了想。有些遺憾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出動多少人馬,不是拍腦袋就定的。要根據糧草物資的儲備來計算,就目前來說,西北和東北是翹翹板,必然有傾斜,而不會是平行的地位。
“這樣的情勢應該不會維持太長時間。”李定國笑着安慰道:“最多一年,朝廷的財政情況便將有很大緩解。現在拖累最大的,還是北地凋弊。聖上仁厚。不忍子民嗷嗷待哺。十萬大軍南調就食,也是無奈之舉啊!”
“萬歲實乃五百年難得一見的聖明君主。”高文貴感慨道:“文治武功且不說。單就中興大明,重複華夏,便無人能及。嗯,連高皇帝也比不過聖上。晉殿下所言極是。最多也就等一年,咱們就有底氣橫掃東虜,盡復漢家失地了。也許半年就差不多呢,那湄、河兩省是一年三四熟,江南也是一年兩三熟,有了糧食,別的都好說。或者,天氣暖和了,十萬大軍再度北調。一鼓便能滅了韃虜,盡復遼東呢!”
“這不太可能。”李定國搖了搖頭,猜測着說道:“一來一去耗費太大。大招北地之兵,進行北地征戰,聖上的意思已經很明確。”
“可惜,那南調的大軍要閒着了。”高文貴最近只專注於招收騎兵,以補缺額,對朝廷的舉動並沒有仔細分析研究。
“閒着是不可能的。”李定國呵呵一笑。說道:“你當廣州軍區成立是爲了什麼?有湄、河兩省的好榜樣,聖上豈會不繼續開疆拓土?象你說的。一年三四熟啊,種一畝地等於種三四畝呢!以南濟北,這個思路是不可改的。”
“安南鄭氏,或者還有占城國。”高文貴猜測着,然後嘿嘿一笑,“十有八九是要完蛋了。嗯,聽說爲了宗守義入閣一事,朝廷衆官員與聖上爭論不定。要是宗守義能有滅國之功,或許聖上便是給他這個機會呢!”
“聖上學問淵博,所以纔有包容萬人之海量。爭論也罷,反對也罷,聖上並不爲難臣下。”李定國沉吟了一下,說道:“但有一點,那就是明君聖主面前容不得謀私,若有私心也說在明面,聖上尚可原諒,若是背後搞手腳,那便是罪不可恕啊!”
“聖上就是太仁厚了。”高文貴連連搖着頭,“那些嘴巴上厲害的文官,早就該收拾收拾了。”
“莫要胡說。”李定國皺眉低斥,“聖上效光武,乃是羣臣之幸,豈有希望聖上非刑殺人的?”
“啊,對,對,失言了。”高文貴經此提醒,也想起自己的出身來,連忙又點頭,“仁厚好,仁君聖主啊!”
“抓緊時間招兵訓練吧!”李定國有些無奈地擺了擺手,“西北多健兒,邊民多擅騎,這應該不是很難。對了,還有軍屯,別的不說,那個苜蓿要多種,人能吃,又是草料,以後缺不了啊!”
“明白。”高文貴站起身,拱了拱手,笑道:“那末將便告退了。嘿嘿,先去馴服那大洋馬去,早騎早威風。”
“去吧,去吧!”李定國連連擺手,心中也有些癢癢,那高頭大馬,確實令人眼紅心熱,如果明軍的騎兵能配備此馬,有一萬則足以橫掃東虜。
……
戰略重心在東北,固然是形勢使然,而在西北暫時放緩步伐,卻也是反覆商議研究的結果。
若論蒙古諸部的總實力,那是很強大的。但蒙古人的心目中,更多的是部族概念,互相征伐掠奪也絲毫不會因同語同族而手軟。此時朱永興視爲強敵的準葛爾部剛有興起之勢,葛爾丹還未成爲首領,其地又遠在天山伊犁,想擊敗他很困難。而反過來想,朱永興發現任由準葛爾部強大,任其攻打兼併漠西漠北蒙古諸部的話,似乎也是有利的事情。
這樣一來,既省了明軍要一一擊敗收服蒙古諸部的麻煩,又使準葛爾部樹敵衆多,甚至會有不少蒙古部族轉而嚮明朝尋求庇護,並在日後明朝向準葛爾用兵時提供幫助。
比如青藏地區的和碩特部,將是葛爾丹東進的障礙,也將是最有可能在壓力下依附明朝蒙古部族。如果照歷史的軌跡發展,明軍收青入藏便極爲便利,困難大大減少。
再者,要征服或控制蒙古諸部,軍事壓力很重要,政治經濟手段也不可或缺。當時的蒙古牧民所用的棉絮、棉線以及臺吉、宰桑用的綢緞、絲繡等物,均需向中原地區購買,蒙古貴族對中原所產之奢侈品更是十分傾慕。
對此,樑份《秦邊紀略》的《嘎爾旦傳》中有一段生動記述:“又與以織金大蟒,立蟒剌繡諸彩色。嘎爾旦皆羅列露文繡於外,引各臺吉及各夷來視之。諸彝鹹豔慕之,徘徊不能去雲。”
所以,通商貿易便又是一個收買拉攏的機會,可以分而治之的好辦法。這與歷朝漢人政權用茶爲武器,控制遊牧民族是差不多的道理。
甘陝既得,馬匹是不愁的。不管是奪了河套地區自產,還是通過各種商品交換,來源已經不再侷限於滇川與藏的茶馬互市。這意味着明軍的騎兵數量將有一個飛躍式的增長,當然,驃騎兵要求嚴格,數量會有侷限。同時,糧草的供應也會有所阻礙。但,無論怎樣,只需要時間,明軍的強大是不可置疑的。而且,相對於準葛部的發展壯大,明軍實力增長的速度絕對要快很多。
所以,讓葛爾丹東征西討,替明軍掃平蒙古諸部,打亂西北地區的政治狀態,再用幾場決定性的大戰擊敗他,趁勢進軍天山,收復新疆,也是相當好的策略。
當然,這個策略不是一成不變的,要根據形勢的變化而調整。比如葛爾丹與沙俄的勾結,對喀爾喀部和土謝圖汗抗擊沙俄的援助,準葛爾部葛爾丹與倒子策妄阿拉布坦的矛盾等等,正是要縱橫捭闔施展外交手段來加以利用和解決的。
顯然,西北的形勢比東北更加複雜,處理起來更考驗睿智靈活的政治手段。西藏、新疆、回疆,能否順利收復,能否保持長久的穩定,確實不是軍事單方面能夠解決的。
而決定性的作戰在朱永興的心目中不只是在將來擊退東進的葛爾丹,要打就徹底解決,葛爾丹之後不是還有策妄阿拉布坦,還有羅卜藏丹增的叛亂嗎,爭取一起解決,在西北將兵鋒頂到沙俄的鼻子底下。
與北極熊比,葛爾丹之流還真算不了什麼;而與北極熊的角逐爭奪,也將是長期而艱鉅的。在這個時候,恐怕沒人知道更北的地方有沙俄這個大敵,也沒意識到驅除韃虜後,中國的對外戰爭纔剛剛拉開序幕。
一輩子太短啊!朱永興揹着手,看着牆上掛的大地圖,呂宋、西域、東南亞、印度、西伯利亞、婆羅洲、爪哇……還有隻是少量土著的澳大利亞,他不知道在有生之年,能否實現這樣一個廣闊無邊的大帝國的夢想。
或許不必苛求太過,留些功業給後代去做,也未嘗不可啊!只要在自己的手中,國家強大起來,並建立起一個能夠長久穩定的政治結構,興許以後這些地方都不夠子孫後代搶的呢!
“萬歲。”一個皇宮女官進來躬身施禮,說道:“新晉女進士已至大殿,請萬歲前往主持金殿傳臚。”
朱永興點了點頭,略整了下衣服,便邁步而出。鶯鶯燕燕聚金殿,還真是一幅別開生面的場景啊,朱永興想着,臉上露出了笑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