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轟開城池,還是炸塌城牆,明軍基本上都放棄了雲梯攀爬、蟻附攻城的傳統且慘烈的方法,曾經有效的“捆青”法自然也在排除之列。
晉世子李嗣興雖然以爲父雪恥爲重,不太在意責罰,但如果能攻破新會,且能減少平民百姓的傷亡,自然更是一件兩全其美的好事。
經過一番研究探討後,確定了明日攻城的具體方案後,衆人紛紛散去,營帳內只剩下了李嗣興一人。
如果清軍鐵了心拿百姓當肉盾,無論是何種攻城手段都會造成百姓傷亡,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李嗣興思索了一會兒,輕嘆了一口氣,轉而臉上又露出堅毅冷酷的神情。不管怎樣,這新會是要儘快攻取的,絕不能遷延時日。
尚可喜目前能指望的最近的援兵只有福建的耿精忠,而耿精忠應該也派不出太多的援軍。但時間一長,江南的滿洲八旗趕來解圍,這東征的形勢可就複雜了。給了自己這個攻城總指揮的職銜,不僅是要“背黑鍋”,更有着巨大的責任。如果自己不幹,有的是將領會來搶。
方方面面都思慮清楚,李嗣興甩開那最後一點顧忌,決心明天便開始全力以赴,力爭在最短的時間內攻破新會。既然清軍不擇手段,那便以同樣的方式回敬吧!
…………
“邊外投順蒙古各有部長,不便調發,應請敕兵部自今以後凡外省解到蒙古,不得仍送理藩院,但查照送到數目,將分諮送平王入伍效用”。
尚可喜把聖旨恨恨地拍在桌案上,對於他的求救。清廷給了他一張空頭支票,不僅滿軍不能來援,連蒙古兵員亦沒有抽調。
上一次滿、漢八旗軍來援,雖然耗時數月,但總算是來了,也終於在新會擊敗了李定國。現在,他卻只能指望福建的耿藩了。
尚可喜與耿精忠是兒女親家,耿精忠是尚可喜長子之信的妻兄,尚可喜次子之孝之女又是耿精忠的兒媳。憑着這層關係,他相信耿藩能夠前來救援。只是上次耿精忠在信中說到正在調兵。準備處置鄭家謀叛降將的事情,盼他堅持兩、三個月。
兩、三個月啊,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也就是說,再堅持一兩個月便會有援軍趕到。計算着上一次新會抵擋了李定國大軍半年有餘。再加上這次的明軍主將不是令他感到十分畏懼的名將李定國,在心理上尚可喜多少感到了些安慰。
“王爺。”心腹幕僚金光在旁說道:“新會固然重要。但江門、海豐亦不可疏忽。一是廣州至新會的通路,一是援軍必經之地。”
尚可喜皺了皺眉,目光注視在地圖上。江門且不必說,海豐、碣石則是福建援軍經潮州至廣州的必經之路,看來蘇利反叛、明軍登陸,並不只是牽制這一個作用。或者還有阻擊之意。
只是廣州的兵力又增援新會,又攻打蘇利,又去鎮壓番禺亂民,又在江門新敗。已經所剩不足兩萬。這還是藩兵、督標、撫標、綠營的總數,再次抽調有些讓他不太放心。
金光,又名金隱君,在尚可喜還是明將時,名落孫山的金光便得到了尚可喜的賞識。後來尚可喜降清,金光初時還不願爲清朝做事,幾次潛逃未果。但尚可喜總是以禮相待,屢加偏護,將其留在幕府中,委以文牘之事。士爲知己者死。金光深感尚可喜大恩,於是便開始了忠心追隨。
“王爺可是擔心廣州空虛,恐有桂林之禍?”金光一語道破了尚可喜的擔心所在。
“不可不防啊!”尚可喜手指輕輕點擊地圖上廣州臨海的所在,艦船突至,炮轟城池,確實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
“綠營兵難堪大用,但守城或可。”金光皺着眉頭,一一分析道:“督標、撫標可往番禺,藩下兵馬可往江門,以上駟對中駟,中駟對下駟,在廣州周邊用兵,回援亦能快速。”
這倒是個辦法。番禺的亂民能把各縣的綠營打敗,卻未必是督標、撫標的對手;江門是明軍,卻非得藩兵出動不可。打通與新會的聯繫,則戰局更有把握。
“善,便依先生之策。”尚可喜點頭應允,又與金光商議了一番,主要是加強廣州城防,並決定採取在海岸灘塗栽樁、港口沉船等措施,阻遏明軍水師襲攻廣州。
………
朝陽的鮮紅已經褪去,在空中放出明朗的光芒,但另一抹鮮紅卻開始出現在新會的城頭。
伴着震耳的巨響,一股股濃煙夾雜着火花噴薄而出,幾十門海軍用的重炮發出了怒吼,將炮彈射向新會。耳朵在嗡嗡作響,腳下的土地亦是不停地顫抖,城頭上磚石飛揚,騰起團團的塵灰。
在炮火的掩護下,鄉民義勇揮動鍬鎬,挖掘着一條條之字形壕溝,象一條條蜿蜒遊動的長蛇,向城牆逼近。隨挖隨進,火槍兵向前依壕防守;土堆橫亙,天威炮即將進入陣地。
紅夷大炮最適攻城,一顆顆實心炮彈砸下,城牆上碎石橫飛,漸漸露出了缺口。城上也有火炮,但射程威力都不夠,無法與海軍所用的重型火炮對射。等到幾百米之內,土堆後的天威炮又開始發揮曲射的威力,開花彈飛上城頭,飛入城內,摧毀着城上的炮臺,殺傷着城上城內的清兵。
晉世子李嗣興舉着望遠鏡觀察着,嘴角微微上翹。清軍的火炮在稀稀落落地開火,但對明軍的傷害卻非常小。縋繩出城來戰,成千的火槍將把敢於這樣做的清兵打成篩子。攻城的方式經過在滇省的演練實戰,已經越來越完善。火炮的梯次使用也越來越成熟,三日之內轟塌城牆,並不是錢邦宸的狂妄之語。
再向前推進數百米,連轟天炮也可達到射程了,李嗣興無聲地吐出一口長氣。可就在他要放下望遠鏡的時候,突然身體又緊繃了起來,因爲他看到了最不願看到的景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