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無名先生之能人,sunny-son,莉zd01,冷影月,相見有是多年,jforce,joe_z,-大漠孤煙直-,820627,大過招,金陵少爺,嘻哈莊主,黨指揮槍,笑帥※天下,清茶待客,w123q123,白雲過隙01,書友1308141722...,真礬等書友的打賞和月票,祝朋友們幸福快樂。
陳佐才,字冀叔,別號睡隱子、隱石山人,蒙舍川人。在他十八歲的時候,清軍入關,明王朝搖搖欲墜。就在這一年,熱血青年陳佐才投奔了國公沐天波,任把總一職。後與以李定國爲首的大西軍一道扶持永曆帝,在雲南高舉反清復明旗幟。到了去年年底,陳佐才被派到四川催餉。可等他回來卻不見了永曆帝——清軍已經佔領了雲南,永曆帝則一路逃到緬甸。
與組織失去聯繫的陳佐才只得偷偷回到家鄉蒙舍川隱居,左星海雖然向吳三桂投誠,但也沒爲難這位朋友。當然,派人監視看護是免不了的,左星海也怕這個榆木腦袋搞出些什麼舉動,連累了左府上下。
正因如此,陳佐纔對外面的情況瞭解甚少,也不甚準確。岷殿下出緬入滇,他是知道的,可後來聽聞又逃入安南避難,他的心又涼了半截。此次突然被左星海大禮迎出,他還不知發生了何事,自以爲左星海終於醒悟,要起兵反清了。
“清軍殘苛,吳三桂喪心病狂,左兄終是看透了他們的真面目。”陳佐才被引領至臨水花廳。還未坐下,便激動地說道:“左兄治下數十萬百姓,義旗一舉,可得兵數萬,北攻大理,滇西震動。滇省百餘家土司必羣起響應。再請晉趙二藩由邊外進兵主持,則滇省大局可定矣。”
左星海聽得目瞪口呆,心說:書生啊,讀書把腦子都讀傻了,竟把征戰之事看得如此簡單。只是現在有求於陳佐才,只好虛聲敷衍。
兩人落座之後,左星海沉吟着說道:“冀叔,滇省目前局勢你並不瞭解,待爲兄先慢慢講來。”
初時。陳佐才還有心旁顧,看看牆上的名人字畫,望望廳外的蓮花池。但越聽越驚訝,眼睛眨也不眨,緊盯着左星海。
“……下永昌,破下關,陷大理。岷殿下與晉王、趙王率二十萬大軍勢如破竹,連戰連勝。滇西重鎮幾已光復,已佔洱海衛。正向楚雄進兵,要與元江那嵩兩面夾攻,奪取昆明。”左星海拿出一張檄文,推到陳佐才面前,深懷歉意地說道:“冀叔,之前消息多有隱瞞。爲兄也是爲左氏,爲蒙化府民衆考慮,望你莫要怨恨。”
陳佐才嚥了口唾沫,僵住的眼珠動了一下,終於恢復了靈活。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左星海請他的原因,不由得譏誚道:“原來左老爺不是要舉旗反清,倒是擔心大明王師興兵問罪吧?”
左星海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但旋即又恢復了正常,說道:“冀叔所言不差,爲兄確是怕刀兵一起,蒙舍川的民衆百姓徒受其苦。你且想想,爲兄向清廷投誠,只爲保一方百姓,又何曾害過一個明官,殺過一個明軍?冀叔祖先亦是羅羅,難道忍見鄉親遭刀兵之禍?”
陳佐才聽到羅羅兩字,立刻想起了打包頭、穿短衣、披羊皮、赤雙足的山裡人,不由得心中一軟。
左星海察顏觀色,繼續說道:“投誠清廷乃星海一人之過,請冀叔前去與岷殿下言明,星海願一人抵罪,只是希望勿傷蒙舍川之百姓。”
陳佐才嘆了口氣,遲疑着說道:“左兄投誠清廷也有苦衷,亦未爲虎作倀,岷殿下想必不會深究不放吧?”
左星海咧了咧嘴,面帶憂色,“那安南鄭氏呢,岷殿下可是差點滅了其國,只爲其投效清廷。”
“不盡相同。”陳佐才搖了搖頭,說道:“安南鄭氏不僅投靠清廷,尚襲殺我大明將士,興師討伐,並不爲過。”
“那——”左星海知道陳佐才已經被自己說動,便趁熱打鐵道:“冀叔可願爲蒙舍川百姓前往大理,與岷殿下言說。”
“佐才願往。”陳佐才很乾脆地答應下來,但卻盯着左星海問道:“左老爺,王師正與清軍作戰,你有何表示,莫不是讓我只帶這一張嘴去吧?”
“自然不會讓冀叔爲難。”左星海笑了起來,說道:“輸誠報饋乃是應有之意,若是需左氏出兵助戰,倒也有三千土兵可供差遣。”
“只有三千土兵嗎?”陳佐纔有些不大滿意,微微皺眉。
左星海嘆息一聲,說道:“左氏先祖於明初被迫降於沐英,百年來聽從沐府調遣,東征西討,屢獲功勳。但沐氏何曾信任過,設蒙化衛屯田,便是監視控制我左家舉動。冀叔爲左氏修史,當知其時駐軍是五千八百六十五人,共八個千戶所。衛所官吏來自江西、安徽、江蘇、浙江、湖南,先後有範、姚、劉、陳、高等姓,如今這蒙化府倒有差不多一半是漢人了。蒙化府依例是土流合治,星海爲土官,徵募漢人怕是不妥吧?”
陳佐才沉思了一下,心知左星海話中所隱含的意思,便不催逼,也不保證,岔開話題,就着檄文向左星海打聽詳細信息。
“兩日下永昌,兩日破下關,一日陷大理,王師即便沒有二十萬,也有十數萬之衆,否則豈能如此強橫?”左星海依着自己的判斷說道:“吳三桂率主力已往徵元江,若回師不及,這楚雄怕是亦難保。”
“楚雄一下,昆明便無屏障矣!”陳佐才一拍手,興奮地說道:“滇西王師進迫,滇南元江舉義,兩面夾擊。滇省光復指日可待。”
“怕不是那麼容易。”左星海已經說動了陳佐才,便不必虛言以應,而是謹慎地說道:“吳三桂征剿元江的大軍號稱三十萬,至少也有十數萬,若退兵而回,再加駐滇滿軍。應可保昆明不失。”
“左老爺,你是不是還要觀風向而動?”陳佐纔有些不高興,因爲左星海似乎信心不足,便懷疑他是不是虛應王師,日後還要反覆。
“明清征戰,夾在中間實在是難做啊!”左星海由衷地抱怨道:“星海想來想去,亦想效其他土官狡兔三窟之策。冀叔見到岷殿下時,請爲星海說項。蒙化左氏也要輸民授地,在安南開枝散葉。以免戰亂波及,有亡家之禍。”
在地圖上看來,石屏城和元江城,相距咫尺。事實上,兩地間的直線距離也不過只四十華里。但是,橫亙在那裡的卻是羣峰如林,道路蜿蜒曲折難行,甚至還有很多不毛之地。這也就能解釋歷史上清軍重佔石屏後。用了好幾天才趕到元江的問題了。
諸葛亮在徵南蠻的時候,也曾陷於這種窘境。但諸葛亮在焚香祈禱之後。有泉水涌出,有賢人指示他一條生路,而清軍卻不敢奢望有這樣的好運氣。所以,在得到石屏土官龍世榮的密報後,吳三桂很是猶豫了一番。
從石屏至元江,如果走正常路線的話。無疑便要經過義軍設伏的老武山、大竹菁,從西北方向進抵元江。明知那裡有伏兵,且地勢險要,還要固執地一頭撞上去,顯然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權衡之後。吳三桂選擇相信龍世榮的密告,並修改了行軍路線。一個連女婿、女兒都能出賣的人,不可能是間諜,不可能欺騙。而作爲此次征剿行動的第一個收穫,入贅龍世榮家的沐忠顯和妻子龍氏被秘密向昆明押解。
有石屏的滿洲軍隊在,既可確保後路,亦可對東面的蒙自形成威懾。先元江,後其他,吳三桂並沒有改變其作戰的主要目標。擒賊先擒王,這是必須貫徹到底的原則。再加上吳國貴的死,以及那封信的激怒,吳三桂恨透了元江,心中已經定下了屠城的血腥報復。
十月十六,吳三桂率大軍出石屏,依舊按照正常路線向元江進發。按照龍世榮的指點,清軍將在半路分兵,一軍由龍世榮引領,走一條偏僻崎嶇山的路,繞至老武山、大竹菁背後,將元江與老武山割離。吳三桂則自率主力直抵老武山,前後夾擊,先消滅老武山的伏兵,再取元江。
這樣做有兩個好處,一是可以保證糧道通暢,畢竟從崎嶇狹窄的山路運輸,要保證元江大軍的供給有不少困難;第二個好處則是不用擔心老武山的敵人在側後搗亂,可以放心地進攻元江。吳國貴所部被殲滅,給吳三桂敲響了警鐘,使他變得小心了許多,做出了相當謹慎的決定。
十月十八日,清軍在龍潭開始分兵,吳三桂派驍將王屏藩爲主,總兵馬寧兒、沈應時爲副,率領戰兵一萬五千人,輔兵兩萬,取道馬宗嶺山、擎天山,繞攻老武山。
歷史似乎在某個局部又走回了原來的軌跡,龍世榮懼於清軍勢大而叛變,老武山設伏爲清軍所獲悉,龍世榮引領清軍繞離伏兵,這些都發生了。但結果還會與歷史一樣嗎?
十月二十,繞襲老武山的清軍終於翻過了馬宗嶺山,進入了擎天山山區。
山徑崎嶇而狹窄,象長蛇一樣,在亂山中蜿蜒着向前伸展。很多地方只能容許一個人通過,數萬清軍不得不擺成單行。沒有左衛右衛──山巒陡削,排成單行,通過已是困難,不可能再有側面掩護。
經過馬宗嶺山時便是這樣的情況。起初,王屏藩等人都有一種難以掩飾的緊張,時時都提心吊膽,害怕遭到伏擊,他們便會象甕中之鱉一樣,束手待斃。現在這些人的神態則好多了,因爲他們一方面適應了,一方面也想通了。除非敵人事先知道他們會走這條路,否則在這裡設伏的可能性非常小。
而走漏消息的可能性幾乎是沒有,那就沒必要擔心了。過了擎天山,繞襲行動便成功了。被隔絕的老武山敵人只剩下被消滅的命運。
秋日的陽光雖然不是太熱,但還是溫暖的,時間不長,行進的清兵便被曬得和累得汗流浹背。
亂山叢中,一個山峰接一個山峰,一個深谷接一個深谷。爬不完的山,穿不完的谷。聽不到聲響,看不到鳥獸,甚至看不見一根青草,起初還有一棵兩棵垂死的小樹,後來簡直是什麼生物都沒有了。所有的山峰都枯乾的和死人臉皮一樣的焦黃,深谷卻沒有潺潺的水聲,俯身靜聽,聽到的只是隱約的風吼。
“還真是不毛之地。”王屏藩已經是光頭單衣。依舊是汗珠滿頭,他抹了把汗水,感嘆道:“都是龍土官的功勞啊,知道哪裡有水。否則,光渴,也把大軍渴死了。”
“將軍過獎了,此乃下官本分。”龍世榮心中得意,躬了躬身。說道:“若說此地,確非土人而不能過。諸葛亮徵南蠻時。尚需焚香禱告,求上天賜泉水救全軍之命呢!”
“呵呵,就是說,龍土官比諸葛亮還要厲害嘍!”馬寧兒面帶譏誚地說道。
“不敢,下官不敢。”龍世榮趕忙收起得意表情,變得誠惶誠恐。
王屏藩笑着拍了拍龍世榮的肩膀。和聲說道:“馬總兵不過是玩笑之語,不必當真。對了,已經走了快一日了,前面可有水源?”
“有,有。”龍世榮擡手一指。說道:“穿過前面的山谷,在一懸空石壁下面便有一個水潭。然後最多再走兩個時辰,就差不多走出這不毛之地了。”
“好啊!”王屏藩心情一鬆,伸手從馬上摘下水袋,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又傳下命令,加速行進。
武器、盔甲、糧食,在這種不毛之地都不算是最重要的,唯獨飲水,纔是最需要保證的。
王屏藩知道現在全靠龍世榮和幾個土人的引路,大軍才能順利繞襲到老武山背後。水源奇缺,有時一天只能找到一個,灌滿水袋,也只是勉強夠喝。需要決定價值,儘管王屏藩也厭惡龍世榮的出賣背叛,但還是儘量做出和善的姿態,生怕龍世榮暗地耍壞,少指一個兩個水源。那樣的話,遭罪的可就是這數萬人馬了。
再次轉頭望向前面的山嶺,王屏藩剛纔昂首喝水時似乎看到了一點光亮,此時卻再看不到。難道是眼花了,王屏藩搖了搖頭,邁步向前行進。
望山跑死馬,看着距離不是太遠,但必須在亂石山中繞行,本來山谷就在前面,可腳下的路一拐,好象就又轉到側面,甚至後面去了。在這巖崖如簇的石林中,就象身陷迷宮,即便是有後世的軍事地圖,也無法確定到底在哪條路中。
路又變得狹窄難行,王屏藩等將領也不得不下馬步行。長長的隊列蜿蜒曲折,前頭的好象已經進了山谷,後面的則還拉出了老遠老遠。
這,王屏藩心中突然升起了不祥的預感,他駐足皺眉,四下觀瞧。徑險箐深,僅容單騎,那是經歷過磨盤山血戰的王屏藩的印象。現在他依稀覺得今日的情形與那時有些相似,但停留片刻,他又搖了搖頭。磨盤山的沿山小道旁是草叢,可藏伏兵;這山巒陡削,寸草不生,又如何埋伏?稍微放下心來,王屏藩自嘲地一笑,覺得自己疑神疑鬼,有些過於謹慎了。
等走進谷口,王屏藩才發現這並不算是峽谷,而是奇形怪狀的兩大巖崖的夾縫。向上望去,一線陽光投下,峭壁陡立,象是要迎頭猛壓過來似的。
提心吊膽地走過夾縫,前面的視界寬廣了許多,一個亂石谷出現在眼前。王屏藩剛剛輕舒了一口氣,便聽到前面隱隱傳來了喊殺聲,接着是轟隆一聲巨響,火槍聲也響了起來,隨後,幾裡外出谷口的方向騰起了濃重的塵煙。
“怎麼回事?”王屏藩心中一驚,難道就在這馬上要成功的時候,卻遭到了伏擊?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先頭部隊要報告情況顯然還需要點時間。但很快,王屏藩不用別人報告,便已經知道大事不好。
“轟,轟,轟!”兩聲巨響就在身後響起,巖崖上發生了爆炸,大小石塊紛紛落下,不僅砸死了一些清兵,更把峽谷封堵得嚴嚴實實。
前方已經接戰,說明伏擊已經暴露,儘管清軍還有將近一半沒有入谷,但也不能讓吃進嘴裡的肉再逃掉。所以,巖崖上的義軍提前點燃了埋藏的火藥,用石頭切斷了清軍的退路。
嗚,嗷,啊,吼……兩側的陡峭山崖上出現了數百的土兵,發出不同語言的吼叫。雖然人數不多,但對於想攀爬上去的清兵來說,卻是難以逾越的障礙。
迂迴繞襲有很多成功的戰例,但失敗的應該更多,只是少有記載罷了。風險與機會並存,這種戰術的兩面性其實更爲明顯。成功了,自然多是痛快淋漓的勝利,且爲兵家所推崇,爲萬衆所欽佩;失敗了,則要付出慘重的代價,自然也就少人關注。
王屏藩的心沉了下去,伏擊,敵人竟然在這裡精心設置了伏擊圈。他募然轉頭,憤怒地瞪向土官龍世榮。而比他反應更快,更加怒不可遏的是總兵馬寧兒。
“你這個奸細,故意將我軍引入死地。”馬寧兒揪住龍世榮的領襟,用力搖晃着,眼睛瞪得銅鈴般大,吼叫着,幾乎要咬下龍世榮幾口肉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