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瑜最初考慮找代工廠的時候，就是想着用鈔票開路，能夠有一個“合理”供貨價，在雪城解決貨源問題。
當然在此基礎上，如果再能有一個很有“競爭力”付款方式，比如三五個月的“賬期”那就更加完美了。
畢竟他手裡現金流真的是不充裕，雖然有磁帶和小說不停造血，可是兌完店面以後，李瑜手裡的現金太少。
雖然九一年的時候，對於一個普通工人家庭來說，十萬確實是一筆很大的數字，但是如果做生意的話，十萬真的不夠看。
原本李瑜對於在雪城找到，能夠提供“合理”價位和“有競爭力”付款方式的代工廠，是很有信心的。
因爲他有太多的成功先例，可是雪城紡織二廠的谷一行老書記，卻“不按套路出牌”完全一心爲公。
這讓習慣了用鈔票開路的李瑜有些措手不及，不過這並沒有讓李瑜轉身離去，反倒讓李瑜更加想要和二廠合作。
要知道這個服裝店，或者說“李昂納多”這個品牌，是李瑜重生以來第一次，想要“正正經經”的做點事情。
這和他弄得那個磁帶和小說生意完全不一樣，當初搞磁帶和小說，說白了只是權宜之計，那時候姜世勳、高壯、馬敢……
這麼多人都處於飢寒交迫的赤貧狀態，即使條件稍好一些的薛冬至和李瑜自己，也頂多是吃喝不愁而已。
所以在那種時候，不管什麼方式，只要能夠賺到錢，哪怕不是那麼符合道德，李瑜也顧不得許多。
做些盜版磁帶和小說，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可是現在賺到了第一桶金，兄弟們也有了“後路”，李瑜就不想繼續佔原作者的便宜。
畢竟玩盜版太缺德了，李瑜時刻還想着，等以後有機會，一定要想辦法補償一下，那些爲自己第一桶金做出貢獻的原創者。
現在要真正的做些事情，李瑜還是想要找一個道德標準高一些的合作者，起碼不用害怕被人揹後捅刀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谷一行一直嘟囔着“十萬”這兩個字，而李瑜偷偷觀察了對方一陣，思緒也不由得信馬由繮。
就在李瑜想着以後如何報答那些原創者時，谷一行突然重重的在《辭海》上面一拍，語氣鄭重的說道：“十萬就十萬！”
用力揉了揉眼眶，李瑜將手挪開，露出兩隻紅通通似乎隱含水光的眼睛，聲音多少有些哽咽的說道：“謝謝！謝謝谷爺爺體諒！您放心三個月以後，貨款肯定一分不差……”
看着李瑜如此賣力的表演，谷一行一副活見鬼的表情盯着他看，等發現李瑜又要開始滔滔不絕的時候，才輕輕咳了一聲。
“嗯咳！誰說我答應你三個月的賬期了？！”谷一行好氣又好笑的反問，聲音多少有些無奈的感覺。
“額……”
感到“身心疲憊”的李瑜放棄了最後的掙扎，臉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用葛大爺癱的姿勢，舒舒服服的靠在待客椅的靠背上。
“嘁！給老頭子放賴？！”谷一行見狀不屑的嗤笑一聲，逗弄了李瑜一句，話說他現在可是有些喜歡面前這個年輕人了。
想當初跟着部隊進高麗的時候，“刺頭兵”都是李瑜這種風格，等他轉業到紡織二廠的時候，還挺懷念這種感覺的。
“反正我手裡就那麼多現金，二廠如果跟我的店合作，咱們合則兩利，我有貨源、你有訂單，要是你不給我賬期，那……”李瑜意志消沉的說着，結果被谷一行直接打斷。
“別扯那些沒用的，賬期我是不會給你的！”谷一行翻着白眼，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說到。
可能覺得語氣太重，他又語重心長的繼續說道：“光有訂單救不了二廠，現在缺的就是錢，二廠工人都等米下鍋！”
等到李瑜悶悶的“嗯”了一聲，谷一行掰着手指：“我給你三個月賬期，墊付材料款、水電、工費……用不了三個月廠子就沒了！”
“行了、行了……老爺子！你就直說怎麼弄吧，反正我這十萬塊鋪不滿店面，你不給賬期，我這品牌運轉不起來，你要是給我三個月賬期，三個月後我吃肉，二廠也有口湯喝！”
見谷一行沒完沒了，李瑜乾脆破罐子破摔，擺出一副“我吃定你”的樣子，看的谷一行牙癢癢。
“十萬的現金算作定金，什麼時候錢到位，什麼時候開工生產，你不可能所有樣式都要開機器吧？！”谷一行也不賣關子，直接說出自己的解決辦法。
點了點頭，李瑜也承認自己備貨初期，也用不到二廠全力生產，話說流水線一開，一個樣式裡面的一個型號就是幾百上千件。
就那麼二百平的店面，怎麼可能備這麼多貨，就算谷一行樂意這麼弄，李瑜還不想壓這麼多貨呢。
畢竟他也無法確定，自己把後世流行的服裝拿到現在，到底市場認可度怎麼樣，要知道幾年前，滿大街還是老三件呢。
中山裝、工人裝、綠軍裝，這都流行三四十年了，現在給老百姓直接上英倫風、休閒風……也不知道能不能靠譜。
看到李瑜點頭，谷一行得意的一笑：“哈！不用開機器產量就不大，另外還能省下水電費，十萬塊你進樣品，另外一個樣式備上大中小三個碼，足夠你鋪滿店面了！”
“……”無語的盯着谷一行，李瑜哪裡不知道十萬塊華夏幣足夠備樣品，可是現實情況又不允許，這麼多的樣品和數量，可不是一兩個裁縫短時間內能幹完的。
再說找裁縫訂做可是很貴的，搞服裝就是要玩產能，否則李瑜也不會找紡織廠，所以谷一行說的根本行不通。
把自己的想法和考量坦然的和谷一行說了一遍，結果李瑜發現，對方還是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完全沒有被李瑜的難題問倒的樣子。
李瑜見狀稍稍猶豫一下說道：“怎麼？您老人家有辦法解決？！”
谷一行爽朗的笑了起來：“哈哈……小夥子！紡織二廠可是有四五十年的歷史了，現在全自動的流水線才上了不到十年，你說之前我們是怎麼做衣服的？！”
聽到谷一行這麼一說，李瑜的眼睛就是一亮，他滿懷期待的說道：“腳踏式縫紉機？！”不過剛剛問完，李瑜就又有些遲疑：“不過……”
砸了咂嘴琢磨了一陣，李瑜緩緩搖頭：“不過就算二廠女工還能玩縫紉機，可是產能……嘖！”
此時的李瑜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開全自動的流水線產能太大，初期完全是產能過剩，可是如果女工都用腳踏式縫紉機，產能又可能不足，萬一斷貨也是很影響銷售的。
“嘁！咱們工人有力量！當初部隊進高麗的時候，幾十萬大軍的冬衣都是女工們，一針一線縫出來的，那時候腳踏式縫紉機都沒幾臺呢，你能要幾萬件啊？！”
強忍住吐血衝動的李瑜，完全不想去反駁谷一行，當年大軍進高麗打美帝，那是全國總動員好不好。
戰爭年代一聲令下，舉國之力肯定是移山填海翻手之間，可是話到了谷一行嘴裡，好像當初是雪城紡織二廠，靠着一己之力縫了幾十萬件冬衣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排除谷老書記顯擺的成分，李瑜覺得對方提出的辦法，也確實是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
首先如果不是紡織廠這種國企，李瑜想找到這麼多裁縫也不容易，不過紡織二廠裡面，可是閒着幾百個會玩縫紉機的女工呢。
其次縫紉機雖然產量有限，但是初期李瑜的需求量也不大，如果貨源稍顯緊張，到時候操作的好，也許……
想到後世那些限時搶購、數量有限、售完爲止……那麼多玩法，李瑜心裡低低嘆息：“哎！其實我不想弄這麼多套路的，是這個世界在逼我啊！”
看到李瑜臉上那副“陰險”表情，谷一行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他感覺面前坐着的，好像一隻準備偷雞的小狐狸。
晃了晃頭將這個有些許怪異的感覺趕出腦海，然後谷一行正色說道：“怎麼樣？這個合同是不是可以籤一下？！”
前思後想一陣，李瑜覺得目前也只能如此將就一二，雖然沒有能夠獲得賬期，此時也顧不得許多。
原本他的目的就是解決貨源，只要能夠將短期內的供貨問題解決，磁帶和小說這個現金流還是能很快給服裝輸血的。
剩下的就看自己的後世眼光，能不能在九一年獲得市場認可，畢竟想將一個服裝品牌玩的風生水起，玩出自己的特色，可不是知道流行趨勢就夠的。
想到這裡，李瑜也不廢話，直接點頭確認可以開始詳談合作細節，對於“合理”價格，他可是多少還有點希冀的。
說起來在和紡織二廠的合作上，李瑜多少還是佔些優勢地位的，雖然現在的華夏市場是賣方市場。
可是在李瑜和紡織二廠之間卻完全顛倒，畢竟二廠現在停工很久，李瑜完全有資格要求一點點“優惠”。
而在拒絕了李瑜關於賬期的“無理要求”以後，谷一行也不爲己甚，在供貨價格上給出了大幅讓步。
即使是前期的樣品數量不多，谷一行也是按照大批量工業生產價格走，這也讓李瑜感到了對方的誠意。
不過兩人在具體的合同條款中，有一些分歧還是需要不斷磨合，結果兩人脣槍舌劍，直到天色漸黑，才最終簽訂了合同。
多少有些精力不濟的谷一行揉着太陽穴，疲憊而欣慰的看着手裡墨跡未乾的合同，此時他的心裡稍稍輕鬆了一些：“不管怎樣……有這十萬，工人們能開半個月工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