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在耳邊凌冽的吹過,李瑜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覺得腳下一震,然後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
在地上連着翻滾了兩圈,才卸掉剛纔下落的衝力,李瑜兩手扶着膝蓋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試探着活動了一下兩腿,發現除了有些發麻,應該沒有傷到筋骨。
“於哥……”
“小瑜……”
先跳下來的薛冬至三人,見到李瑜也跳了下來,連忙一起湊到他的身邊,馬敢更是一把扶住有些晃悠的李瑜。
衝着關切的三人擺了擺手,李瑜示意自己沒什麼事,他仰頭看着剛纔跳出來的窗口,兩三個混混正在那裡探頭往下看。
“媽的,他們跳下去了!”
“在這呢,後面巷子!”
看着上面混混們囂張的樣子,一股子悶氣衝上李瑜心頭,他推開一旁攙扶他的馬敢,然後兩手高舉,豎起兩根筆直的中指。
被推的一個趔趄的馬敢,詫異的看着李瑜的行爲,然後和薛冬至還有老貓彼此對視,他們都不懂李瑜這個手勢是什麼意思。
現在這個年代,港臺的影視劇還沒有在內地大行其道,少數的影視作品也是武俠劇,或者是民國時期的故事,根本就沒有豎中指的動作。
雖然不明白李瑜動作的意思,不過這種手勢自帶的嘲諷內核,還是第一時間觸動了馬敢三人的內心。
下一瞬間,擁堵在二樓窗口的混混們,就見到下面齊刷刷的八根中指,筆直的衝着他們豎了起來。
“走!”
稍稍發泄了一下心裡的鬱悶,李瑜也不廢話,招呼馬敢等人轉身就跑,如果被這幫混混繞到巷子口兩頭圍堵,到時候可就插翅難飛了。
慌亂的衝出巷子口,正正的見到從小樓前面繞過來的四五個混混,李瑜二話不說,帶頭跑向另一邊的岔路。
“在這面……”看到李瑜幾人往另一邊逃去,幾個混混一邊大聲招呼同伴,一邊把手裡的砍刀、鐵棒扔了過來。
這種追砍對手的時候,把手裡的武器砸過去的行爲,是積年的老痞子纔會的招數,目的就是爲了阻止對手逃跑。
不過一般這種方式想要奏效,需要的是數量優勢,就像當初李瑜帶人堵花臉豺,四十多件鐵釺、扳手一起扔纔能有用。
現在四五把砍刀、鐵棒,完全沒有給李瑜他們造成困擾,只有最後面的薛冬至,被一把砍刀在後背砸中。
可惜薛冬至身上還有李瑜給他穿的“鎧甲”,只是被砍刀的衝力砸了個趔趄,並沒有造成更多的傷害。
“追上去,砍死他們……”
“別跑,有種別跑……”
混混們一邊大呼小叫,一邊轟隆隆的追了上來,他們手裡揮舞着武器,嘴裡不乾不淨的罵着,看起來聲勢極其驚人。
跑在前面的李瑜四人,卻都一聲不發的悶頭跑着,原本想要回頭喝罵的馬敢,被李瑜扯了一把,也就把嘴邊的髒話憋了回去。
對於這種跑步的時候,迎着冷風大聲喊叫的行爲,李瑜心裡滿滿的鄙視,稍有點運動常識的都知道,跑步最怕的就是岔氣。
果然跑了三五分鐘,後面的混混們也沒有再大聲叫罵的,全都學着李瑜他們的樣子,悶頭往前追。
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呼吸,李瑜並不一味的加快速度,而是保持着一種平穩的跑動韻律,原本想急速逃跑的馬敢等人,也被他壓住了速度。
後面的混混們一開始急速奔跑,最近的時候距離他們只有五六米遠,不過漸漸的就又被李瑜四人拉開了距離。
電纜廠小樓後身的巷子,如果繞到前面是一條寬敞的大道,但是那個方向是混混們圍堵過來的,所以李瑜四人是往更深的巷子裡跑。
現在李瑜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是在衚衕和衚衕之間見縫插針的跑着,薛冬至三人緊緊的跟着他,一言不發的一直跑。
趁着又一次轉向扎進一個衚衕的時候,李瑜用餘光瞄了一眼後面的追兵,發現還能一直追上來的混混,只有二十多人了。
剛纔大呼小叫的混混們,都是經驗不夠豐富的,現在估計早已經跑的岔氣,不知道在哪裡蹲着緩氣。
雖然現在追逐的人少了一半,可是李瑜的神情更加鄭重起來,現在這些還能追的混混,一方面體力好,另一方面全是積年的老痞子,追人、逃命的經驗豐富。
聽着耳邊薛冬至三人“呼啦啦”的,好像拉風箱一般的喘息聲,李瑜心裡開始暗暗焦急,再這麼跑下去,早晚累癱掉。
看着前面一個三岔路口,李瑜一頭扎向左面,扯住沒有反應過來的薛冬至和馬敢,一把塞進一個只容一人側身而過的牆縫。
緊跟在後面的老貓見狀,直接側身擠了進去,然後李瑜小心的瞄了一下後面,發現追他們的混混還沒有露頭,也緊隨其後的側身快步進去。
這種兩家院落中間的夾縫,一般在三叉路口的兩戶人家中間很常見,以前的老人們比較迷信,覺得這種三岔路口會有煞氣,所以兩戶人家留一個縫隙,可以讓煞氣溜過去。
不過此時這個專門留給煞氣的口子,卻成了李瑜等人逃命的出口,這種僅容一人側身而過的巷子,肯定是兩頭相通。
雖然前面看着沒有光亮,但是李瑜知道前面應該是一個拐角,這也是剛纔他毫不猶豫就把薛冬至他們塞進來的原因。
果然片刻之後到了前面牆邊,薛冬至等人都側身而過,最後的李瑜轉過去的時候,正好聽到後面雜亂的腳步聲衝過來。
前胸和後背在兩面牆的擠壓下,感覺稍稍有些氣悶,不過正好調整一下雜亂的呼吸,不用費力就可以被牆托住。
“呼哧呼哧……瑜、瑜哥,咱們歇會?!”馬敢看着前面不遠處的光亮,喘着粗氣低聲問後面的李瑜。
剛轉過來的李瑜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靠在牆邊,側耳聽另一邊的動靜,直到過了十多秒,另一邊也沒有什麼聲響,他才鬆了一口氣。
“出、出去再歇着,這裡雖然被牆託着省力,可是不安全,萬一被堵在這裡面,可就萬事皆休了!”
聽到李瑜的說法,打頭的馬敢也不多說,連忙加快腳步側着往外挪,不一會就從另一頭蹭了出去。
等到李瑜最後一個從牆縫裡擠出去,薛冬至三人早已經癱軟的坐在牆邊,雖然知道劇烈的跑動以後不應該這樣癱坐,可是李瑜也沒有說什麼。
因爲現在他也一點力氣沒有,兩腿一軟李瑜也坐到了地上,靠在牆邊一點點的平息自己的呼吸。
胸口火燒火燎的異常煩悶,雖然總想大口的喘息幾下,可是李瑜並沒有那麼做,而是儘量小口的吸氣吐氣。
一旁的薛冬至三人見狀,也學着李瑜那樣呼吸,今天這一路奔逃,他們發現學着李瑜的做法,總是能更好的保持體力。
就好像剛纔被李瑜壓着速度跑一樣,雖然差點被追上,但是最後的結果,卻是追他們的混混累倒一半。
大汗淋漓的李瑜,半靠在牆上擡頭看着淡青色的天空,此時他的心裡突然十分寧靜,雖然現在遠遠沒有逃出生天。
緩了一陣,馬敢怯懦的低聲說道:“瑜、瑜哥,這次……”
擺了擺手阻止了馬敢繼續說下去,李瑜還是保持着仰首看天的姿勢,輕聲說道:“咱們是兄弟!”
一旁的馬敢和老貓,此時心裡悔恨難當,尤其是聽到李瑜說大家是兄弟的時候,更是眼圈通紅。
“可是於哥……”
抽噎了一下,老貓還是覺得自己太混蛋,竟然讓“於哥”深陷險地,幫不到忙不說,還要添亂。
“我說了,咱們是兄弟,有什麼話回了雪城再說!”李瑜的語氣稍稍嚴厲了一些,他乾脆的打斷了老貓後面的話。
現在並不是追討責任的時候,雖然他們暫時甩開了追在身後的混混,可是這裡畢竟是趙四的地盤,在省城的每一秒都是危險的。
而且對於這次老貓和馬敢的自作主張,李瑜心裡並沒有太多的氣憤,他們只是社會經驗不足,對於形勢判斷錯誤。
雖然後果稍顯嚴重了一些,可是李瑜覺得既然當初收下了這些兄弟,他就要爲這些人負責,重情重義的性格,早已經烙印在他的靈魂裡。
“媽的……”
氣喘吁吁的薛冬至,從兜裡掏出半盒皺巴巴的軟包“紅塔山”,把煙盒上剩下的半截封口整個撕開,看着裡面斷了好幾截的香菸罵了一聲。
側頭看了看懊惱的薛冬至,李瑜扯了扯嘴角算是個笑意,然後接過他剛想扔出去的煙盒,從裡面挑選起來。
找了四支相對長一些的半截香菸,李瑜給每人發了一支,最後自己也叼上一截,然後摸出火柴,抖着手劃了半天才點燃香菸。
原本不太會吸菸的馬敢和老貓,現在也叼着煙大口吸着,感受着尼古丁在自己肺部的肆虐,不一會竟然覺得剛纔奔跑的疲憊減少很多。
“小瑜,剛纔你衝二樓那些混混,比劃的這個手勢是什麼意思?”噴着煙霧,薛冬至突然好奇的衝李瑜晃了晃中指。
“咳咳……你能別衝我豎中指麼?”哭笑不得的李瑜按下薛冬至的中指,咳了兩聲努力喘勻呼吸。
看着都好奇的盯着自己的三人,李瑜得意洋洋的說道:“國際通用,問候對方全家的意思。”
“問候?!”
薛冬至三人異口同聲的驚呼,然後彼此對視兩眼又看向李瑜,等到發現李瑜嘴角那絲壞笑,三人恍然大悟。
“哈哈……”
正在四人發泄一般的大笑時,從另一邊的巷子口,突然跌跌撞撞的衝進來幾個混混,聽到他們的笑聲一起看了過來。
“媽、媽的……在、在這!”
“呸!”的一聲,李瑜把嘴裡早就燒到過濾嘴的香菸吐掉,然後看了看身邊的薛冬至三人,四人一起又笑嘻嘻的,衝巷子口的混混們豎起了八根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