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在李瑜說完自己的建議後,一下就安靜了下來,李國平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侄子,過了片刻,他的眼睛漸漸的亮了起來。
從上次的省公安廳之行,李國平從自己省廳老領導那裡,取得組建專案組的權利,已經過去一週多的時間。
到目前爲止,李國平的專案組,只有張明海、王明加上他這個名義上的組長三個人而已,這也是爲什麼去抓捕花臉豺這個號稱“北疆第一殺手”的悍匪,只有兩個警察的原因。
通過之前趙大木的口供,和李國平自己調閱所有和趙四團伙有關的案卷,李國平這個經驗豐富的老幹警,已經察覺到一些問題。
趙四這個人本名宋達哲,因住在大丘附近,家裡大排行是第四個男丁,所以一直被當地的混混叫做大丘老四,後來也就叫成了趙四。
這個趙四之所以能有外號,可以看出他一直都不是安分守己的老實人,不過以前一直都是小打小鬧,並無大惡。
在八十年代中期的嚴打過後,趙四這個一直不顯山不漏水的小混混,突然異軍突起,變成了現在所謂的北疆大佬。
之所以趙四團伙能夠有這麼快速的發展,第一是江湖混混的勢力,經過嚴打變得稀薄,使得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其次就是趙四每次犯下罪行,總有這一隻看不見的手來保護他,每次的案件經過公安機關的審理,最後總是能讓趙四逃脫法律的制裁。
不過這隻暗中的手,隱藏的非常好,並沒有泄露什麼馬腳,每次出手保護趙四都做的滴水不漏。
每個案件總是有人能做趙四的替罪羊,可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次兩次可以說趙四確實是冤枉的,被公安機關誤抓。
總不能每次都是誤會,所以李國平就把所有案件都彙總起來,把所有的不合理處總結到了一起,結果就是如果趙四入罪,所有的證據鏈都是完整的。
由此可以發現,趙四的背後還是有某個懂法的人,在玩弄法律,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警隊裡有了敗類。
從內心的最深處,李國平懇切的希望趙四身邊,是有個軍師之流的玩法者存在,而不是警隊出現了問題。
可是這種可能性並不能排除在外,所以李國平在組建專案組的時候,纔會縮手縮腳,除非他能排除對方和趙四有勾結的可能。
但是這種事情說來容易,又哪是那麼好排除的呢?作爲一個從警近二十年的老公安,李國平是抱着最壞的預期,來做最好的努力。
所以李瑜提出的使用離退休警察,一方面很好的起到保密的作用,雖然警察是紀律部隊,理論上進專案組可以要求保密。
但是警方內部很難做到百分百的保密,一個警察被掉走了,他的所長、局長、政委,總要知道,這個人爲什麼沒來上班?
另一方面就是可以避免,萬一是警隊內部出了問題,使得趙四一夥得知自己引起了警方注意,造成打草驚蛇的情況出現。
越想越是興奮,李國平的眼睛已經亮的嚇人,他的精神一下就振奮了起來,扯過一旁的李瑜,李國平狠狠的用手揉了揉侄子的腦袋。
“好小子,這腦袋是怎麼長的?!難怪這麼短時間就闖出偌大的名頭,雪城於哥……嘖嘖名不虛傳啊!”
聽着大伯的調侃,李瑜滿臉黑線,他捋了捋被揉弄的亂糟糟的頭髮,然後低聲嘀咕:“聰明這種東西,是要看對比的!”
話音剛落,不等李國平反應過來,李瑜就一個踮步跳到了辦公桌後面,謹慎的打量着大伯,防止對方暴起傷人。
哭笑不得的搖搖頭,李國平指了指搞怪的李瑜笑道:“你小子……有這麼說自己長輩的?你的意思,我比較傻是不是?!”
“嘿嘿……沒有沒有,大伯最英明神武了,怎麼也和這個‘傻’字聯繫不到一起,只是過於刻板了一些。”
小心的看了看李國平的神色,李瑜發現對方沒有想要,繼續蹂躪自己的意圖,就從辦公桌後面繞了過來。
結果李瑜剛剛走回,自己剛纔坐的待客椅邊上,就被貌似渾不在意李瑜剛纔調笑的李國平抓住,然後就被按到辦公桌上揉了半天頭髮。
伯侄二人大鬧了一陣,李瑜頂着一頭雞窩一般的亂髮,刻意擺出一副生無可戀表情坐在待客椅上吸菸。
“人與人基本的信任哪裡去了,我以爲我可以相信你的,可是你做了什麼?貌似不在意,卻在我喪失警惕的時候偷襲我,你怎麼可以這樣!”
神清氣爽的李國平,仰靠在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老神在在的吸了兩口煙,吐出的煙霧瀰漫在他的頭頂。
出神的看着煙霧散去,李國平輕聲說道:“謝謝你小瑜,你是個好孩子,大伯現在心裡舒服多了!”
聽到李國平這麼說,李瑜也收起了自己的表演,沉默着吸了兩口煙,然後說道:“謝什麼,咱們是一家人。”
原來今天李瑜從看到李國平的第一眼,就覺得大伯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非常危險的狀態,就好像一直被拉滿的弓弦,整個人都是緊繃繃的。
否則也不會在李瑜提到專案組的時候,這個從警多年的老公安,竟然方寸大亂,自己把很多應該保密的東西,不小心透漏給了李瑜。
這都是這段時間,李國平組建專案組,調查趙四團伙造成的心裡壓力,倒不是懼怕趙四的勢力龐大。
而是李國平的心裡總是有一個預感,趙四能逍遙如此之久,不可能是一個玩法的軍師之類的人物可以做到的,肯定是警隊內部還有些問題存在。
對於某顆壞了北疆警隊這鍋燙的老鼠屎,纔是李國平心裡如此難過的主要原因,每次看到自己警帽上的國徽,李國平的心裡都宛如油煎。
通過李瑜今天提出的建議,李國平已經能夠解決專案組人員問題,現在加上李瑜的插科打諢,他的心理壓力也得到了一定的釋放。
“是啊,一家人……還是一家人可靠些,別忘了捐贈的吉普車!”李國平還是仰靠在辦公椅上,貌似不經意的提醒着李瑜。
“吉、吉普車?不是松花江麪包車嘛?你不能這樣啊大伯,一家人專坑一家人的?!”聽到捐贈的車型,從麪包變成吉普,李瑜是真的有些着急了。
要知道一輛燕京吉普,起碼能買兩輛半的松花江麪包了,這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車,雖然李瑜現在手裡的總資產,算上貨品和地皮應該價值二十萬上下。
可是現金也就十萬上下,如果買輛松花江麪包捐給警局,還可以承受,如果換成燕京吉普,那李瑜基本也不剩什麼了。
“看你那點出息,好吧好吧,麪包就麪包吧,哎……人心不古啊!”李國平微微側頭,斜瞄了李瑜一眼,然後很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人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吧?換成燕京吉普也成,不過我要好處!”李瑜的眼睛轉了轉,然後理直氣壯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好處?你小子想跟你大伯我要什麼好處?”
“可不是李瑜跟大伯要好處,而是於哥和雪城公安局要好處,這輛車是於哥捐贈給警局的,警局不跟於哥緊密結合一下?”
正在仰靠着的李國平突然坐直了起來,他的眼裡一絲厲色閃爍而過,然後又緩緩的放鬆下來。
“你是說……”李國平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只是拉長聲音試探。
“沒錯,於哥已經這麼大的名頭了,肯定要走趙四爺的路啊,否則一直都是小炮子,根本沒辦法和趙四爺爭搶北疆大佬的地位!”
“不行!太危險了,你小子這是找死!”聽到李瑜說的和自己猜想的一致,李國平連聲反對。
“李局長,花臉豺可不是趙大木,他在雪城沒有犯下什麼罪行,雪城警方以什麼罪名抓捕他?他在省城犯得那些事,可都已經結案了!”李瑜擺出一副囂張的樣子,用趙四一夥的口吻與李國平說到。
緩緩的點點頭,李國平明白李瑜的意思,趙大木當時被抓,是因爲他火燒戰略儲備糧庫,雖然是廢棄的,但是這個性質是不變的。
所以趙大木被抓、被判刑都是有據可循的,不過花臉豺不一樣,這傢伙雖然在江湖中威名赫赫,可是在雪城還真沒犯下什麼罪行。
現在花臉豺被抓,雖然是趙四的一個突破點,不過也很容易打草驚蛇,造成趙四一夥的警覺。
如果按照李瑜的安排,變成雪城於哥和省城趙四的江湖爭鬥,是於哥給了雪城警局好處,讓警方出面把這個“北疆第一殺手”弄起來,這就好解釋的多。
因爲趙四爺的崛起之路,也是依靠着一些敗類警察來做保護傘,所以雪城於哥的做法,會讓趙四往江湖新勢力的崛起上想,而不會覺得是警方要動他。
“大伯,你想過沒有,現在趙四雖然在明處,你在暗處,不過從警方的角度來看,省城的敗類警察在暗處,而你纔是在明處,所以專案組不僅僅要保密,還要隱藏起來!”李瑜吸着煙不停的幫李國平分析情況,此時的李瑜兩眼都是明亮的光芒。
“嗯,我明白……可是……”李國平遲疑着說到,從理性的角度來看,李瑜的建議非常有道理,但是這個人是自己的侄子,卻讓李國平心裡猶豫起來。
“沒有什麼可是,如果李國平局長和於哥狼狽爲奸,省城趙四的警方保護傘,會不會出面和李局長接觸一下?畢竟你們都是警察啊,炮子們的江湖爭鬥,大家同屬警方,可以兩不相幫,這樣一來,可就把這些敗類引到明處了!”
敏銳的李瑜發現了李國平心裡的猶豫,一口氣把自己所有的設想都說了出來,最後更是堅定的用手拍了一下桌子。
沉思良久,李國平看着堅定的李瑜,終於緩緩點了點頭,然後露出一副欣慰的笑容:“以後就看於哥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