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在修理廠小庫的聚餐,薛冬至喝了很多酒,可是當太陽還沒有升起的時候,他還是掙扎着離開了溫暖的被窩。
輕手輕腳的從李瑜父母的臥室出來,薛冬至把耳朵緩緩的貼在李瑜臥室門上,聽到李瑜舒緩的呼吸聲,他知道李瑜還在安睡。
動作更加小心,生怕弄出一點動靜來,薛冬至心裡清楚,這段時間李瑜勞心勞力,實在太過疲憊,好不容易能夠多睡一會,還是不要吵醒他。
進到衛生間,薛冬至動作小心而快速的洗漱,用毛巾擦了一把臉,他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好奇的左右晃了晃。
“怎麼看也沒有小瑜的沉穩內斂,看着就憨傻傻的!”不滿的嘀咕一句,薛冬至轉身出了洗手間。
回到臥室,從衣帽架上取下毛衣毛褲,三兩下就穿在秋衣外面,不自然的扯了扯毛衣領子,又曲起膝蓋抓着毛褲扯了扯。
純羊毛的衣物,雖然很是保暖,但是對於冬天過於乾燥的皮膚,實在是一個大考驗,每次穿在身上,都讓人覺得渾身癢的不行。
故作不滿的撇撇嘴,薛冬至自言自語道:“什麼玩意啊,雖然沒有棉褲棉襖那麼臃腫,可是也太刺撓了!”
話雖是這麼說,可是薛冬至並沒有去看一眼,掛在衣帽架另一邊的棉褲和棉襖,就好像那兩件衣服隱身了一般。
這身毛衣毛褲是前兩天,李瑜給大家分紅,薛冬至自己去百貨大樓買的,足足花了他上百塊華夏幣。
如果是自己買了毛線回家去織,只要三十多塊就差不多夠了,可惜薛冬至粗手笨腳的,根本幹不來這種精細活計。
要是還在火車站做裝卸工,一個月才能賺幾十塊,即使是買毛線自己織,薛冬至都不會捨得。
要不然他也不會每年一入冬,就開始穿厚重的棉衣棉褲,弄的自己每年冬天,都臃腫的像頭大狗熊。
可是想到分紅那天,李瑜親手遞給他那厚厚一沓子鈔票,薛冬至覺得一百塊,買這麼一身毛衣毛褲,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
等到天氣更冷一些,內朦的羊皮褲應該是一個好選擇,即使一條羊皮褲就需要一百多塊,不過皮褲一定比棉褲暖和,最重要的是沒那麼臃腫,穿起來肯定會很精神。
至於上衣,兩百多塊的羽絨服應該也買一件了,當初見過裝卸隊的主任有一件,每次穿到單位都要好好顯擺一下,然後小心的掛在衣帽架上,外面還要罩上一層牀單改的套子。
伸伸胳膊蹬蹬腿,感覺自己的皮膚,有些適應了毛衣毛褲的刺激,薛冬至很不情願的,穿上一套沒有領章的鐵路工作服。
原本買毛衣毛褲的時候,薛冬至就想買一套外衣和褲子穿,可惜百貨大樓裡面,就沒有看得過去的衣服。
倒不是他的品味有多高,而是現在物資太缺乏,稍稍好一些的男裝,除了西服也就沒有別的了。
想到自己穿了一身西裝,站在鏡子前的樣子,薛冬至就忍不住的打了個冷戰,實在是……太猥瑣了。
努力的把自己穿西服的樣子,從腦海裡趕出去,薛冬至三兩下穿好鐵路制服,把香菸和打火機揣進兜裡,然後又把厚厚一沓鈔票,放進上衣內側的口袋。
用手拍了拍胸口裝錢的位置,薛冬至挺胸擡頭的走出了李瑜家,站在巷子口稍稍猶豫一下,薛冬至覺得,去火車站前的惠民飯店,喝碗熱乎乎的羊湯作爲早飯,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大步走進惠民飯店,吃早餐的人寥寥無幾,畢竟現在這個年頭,家裡沒有重要客人或是求人辦事,很少有人會下館子,而一般的酒局都是中午和晚上,早餐哪有人會來飯店。
更何況惠民飯店的早餐,根本就是搶錢一般,在這裡隨便喝一碗羊湯,都夠買三斤羊肉了,根本不是一般人捨得吃的。
“一大碗羊湯多加香菜,再來一斤燒麥!”大馬金刀的坐在桌邊,薛冬至意氣風發的大喊一聲。
“後生,老漢家的燒麥實誠,全是大肉剁的餡子,你一個人來半斤就管飽嘞!”帶着小白帽的老漢,操着一口濃重的西北口音對薛冬至笑到。
“今天得跑好多地方,不吃的飽些哪抗得住凍,大爺你就給我端上來吧,吃不了我帶家熱熱吃,不會浪費!”
“羊湯大碗裝,香菜多加,燒麥一斤!”老漢聽薛冬至這麼說,就回頭衝後廚大喊一遍,然後回到櫃檯邊坐下。
奶白色的羊湯上面,飄着一層香菜葉子,用筷子稍一攪拌,一股子濃郁的鮮香,隨着升騰起來的熱氣直衝人的鼻孔。
小心的把嘴脣湊到碗邊吸溜了一口,一股子油滑的口感,從脣邊直達胃裡,憋住一口氣,足足過了十多秒,薛冬至才“哈”的吐出那股子濁氣。
瞬時間就覺得,一股子奇異的香味溢滿口腔,咂了咂嘴,薛冬至伸出右手大拇指,衝着櫃檯邊上不時偷瞄他的老漢晃晃。
“大爺,你這羊湯絕了,一碗湯賣三斤肉錢,絕對物超所值!”
聽到薛冬至大聲誇獎自己的羊湯,老漢笑的滿臉褶子,眼睛眯縫的都快看不見了,順手從櫃檯上,盛了一小碟子花生米,送到薛冬至桌上。
“後生是個會吃的,這羊湯喝的就是個純味,放進去醬油醋和味素,那就是個糟踐東西,可惜你們北疆都要這些,老漢也就備了一些,你慢慢喝着,吃飽飽的!”
聽到老漢誇自己“會吃”,原本想要去拿味素和醋瓶子的右手,順勢從兜裡掏出香菸,薛冬至遞給老漢一支,老漢擺擺手,薛冬至自己點了一支。
“後生趁熱,涼了就沒滋味嘞,羊湯就是要吸溜吸溜的喝!”
緩緩點了點頭,薛冬至又深吸了兩口香菸,就把大半隻的“紅塔山”扔出門外,畢竟地上太乾淨,實在不好意思亂扔。
飽飽的吃了一頓早餐,渾身暖洋洋的薛冬至結賬走出飯店,站在飯店門口又點上一支“紅塔山”。
不經意的一低頭,發現地上有大半支的香菸,仔細打量一下,發現竟然也是“紅塔山”,薛冬至下意識的嘟囔:“誰這麼敗家,‘紅塔山’啊這可是好煙,這麼長就扔了?!”
話音剛落,薛冬至從嘴裡取下香菸,湊到自己眼前看看,然後想起剛纔自己扔了大半支,自嘲的搖頭笑笑。
“上個月連‘琥珀香’都經常斷頓,現在紅塔山都能抽兩口就扔,我這是開始敗家了吧?”說完以後,薛冬至又回頭看看,剛剛收了自己將近“十斤羊肉”錢的飯店。
“敗家、敗家啊,不過咋就這麼過癮呢?!”
一邊搖着頭罵自己敗家,一邊叼着“紅塔山”吸的滋滋作響,薛冬至腳步輕快的,走向馬路對面的一個小賣店。
“哎呀,薛兄弟!這是替‘於哥’來看看銷路?這大冷的天,快進來坐!”小賣店的老闆見到薛冬至進來,連忙從櫃檯後面繞出來,兩步衝到門前招呼薛冬至。
“隨便看看,‘於哥’怕貨不對路,影響各位賺錢,哪個歌星銷量慢了,你們就說,要是放了兩週還沒人問,我們是回收的!”進了小賣店,薛冬至一邊說着,一邊走到櫃檯邊,翻看起那裡堆放的磁帶和小說。
“那可感情好,於哥辦事沒話說,就是辛苦薛兄弟了,不過現在磁帶沒啥賣不動的,哪個歌星都有人要,就是小說賣的慢些!”
一邊說着,老闆手裡不停,給薛冬至搬了個凳子,又回櫃檯後面翻找茶葉,不一會就衝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遞過來。
“哦?”
接過茶水正要喝的薛冬至,聽到老闆說小說賣的慢,就把茶水放到一邊,琢磨一下問老闆:“小說怎麼個慢法?哪些比較慢?”
“喝茶喝茶,茶不好,薛兄弟對付喝着,相對磁帶慢些,比我家奶粉、罐頭啥的可快多了!倒也分不出個哪些快、哪些慢,都有買的!”
話剛說完,老闆就狠狠拍了一下腦門,然後懊惱的說道:“哎呀!看我這腦子,薛兄弟這麼早,沒吃早飯呢吧?走咱們對面惠民飯店,喝碗羊湯去!”
“老闆客氣了,我剛從對面吃完過來的,得,你這沒啥事,我就走了,還要走好多家呢!”喝了兩口茶水,薛冬至告辭就要離去。
老闆緊跟着送出門外,大聲招呼:“中午來我這,咱們惠民飯店吃羊臉兒,薛兄弟有時間一定要過來!”
看着薛冬至遠去,老闆遺憾的嘆了口氣轉身回了店裡,心裡暗想着:“也不知道這薛兄弟,能不能給個面子,吃自家一頓,要不怎麼求人家多給鋪點貨!”
已經遠去的薛冬至,心裡對於老闆的熱情很是受用,但是他現在可不是一個月前的鐵路裝卸工,跟着李瑜這麼久,早就知道這些生意門道。
現在這種賣方市場,手裡有磁帶、有小說,就會有錢自動流進口袋,對於能給自己帶來利益的人,這些小賣店的老闆,哪裡會不小心奉迎。
不知不覺就走了十多家小賣店,薛冬至發現目前最好賣的還是磁帶,有幾家在學校和工廠附近的小賣店,都快賣斷貨了。
快到午飯的時候,薛冬至好不容易,推脫了一個老闆的午餐邀請,走出小賣店後,看着正午明亮的太陽暗暗思索:“也不知小瑜他們,去拍賣會結果怎麼樣,現在磁帶還是缺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