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條規則:在這裡活到凌晨四點。完。”
菲克說完這句之後,還幽默地攤開雙手比了個到此爲止的手勢。然而對面的四個人卻不約而同地心裡一沉,怎麼也笑不出來。
遊戲的獎勵很可能是活下來,可遊戲的目標本身就是存活,這一方面意味着這個遊戲的過程可能不像他們剛纔想象的那麼平靜,很有可能出現一些非常危險的境況,像致命的機關,炸彈,真人追殺等等。關鍵是,菲克這樣一句話宣告完畢,意味着他們之前所做的心理準備和戰前預測統統落了空。這條規則,等於什麼都沒說。
不,比什麼都沒說更糟糕。這下子,就連是否要探索走廊深處都有了疑問,說不定危險本身就藏在走廊的另一頭,耐心留在大堂這邊等待時間過去纔是最安全的方法。又或者留在原地死路一條,必須往前走才能找到活下來的方法。當存活的重要性被再一次強調之後,他們若是要展開探索,就必須拿出比之前更多的勇氣。
這實在給他們出了一道大難題。
而菲克本人說完規則後竟是自顧自退場了,彷彿接下來的事情都與他無關。即使背對着他們,那股主持人獨有的威壓感依然沉甸甸地留在原地。衆人眼睜睜看着他走向了另一邊的走廊,一時間竟是沒人敢動一步。
直到他的身影即將徹底消失在昏暗的走廊深處,項南星才終於鼓起勇氣踏前一步,大聲喊道:“那遊戲通關以後會怎麼樣?”
這問題水平着實不怎麼樣,換做是平常時候,項南星自信自己可以問出一個更能引出線索的問題來。但在對方的壓力下,即使是他也只能沒話找話,先設法留下主持人再說。
菲克的腳步停住了。他慢慢回過頭,臉上的面具不知何時已經換成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容。他就那麼直勾勾地看着項南星,一直看到後者心裡發毛了,這才慢悠悠地說:“四點之後就等着吧,會有看守到房間裡接你們。”
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都說到這份上了,請你們別讓我失望啊。”
他擺擺手,再次邁開大步拐過走廊轉角,徹底看不見了。洛林和馬友難以置信地互看了一眼,同時用力握了一下拳頭。要不是菲克還沒走,他們幾乎就想立刻跳起來給項南星一個大大的擁抱。誰也沒想到,項南星這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一問,竟然給他們帶來了目前最需要的東西——下一步的線索!
當然,這裡面多多少少有菲克自己有意放水的成分,畢竟後者已經說完規則了,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一走了之。但在剛纔那種氣氛下,項南星能夠頂住心理壓力追上發問,這纔有了後面菲克的這個回答。老獨眼雖然沒有表現得像另外兩人那樣喜形於色,卻是擡起手用力拍了拍年輕人的背,亦是讚許。
“從遊戲規則上說,主持人不會對玩家說謊,對吧。”洛林說這話時看向老獨眼,當看到後者頷首確認後,他繼續說道:“那麼剛纔這假面人說的話裡至少透露了兩個重要的信息。”
他豎起兩根手指:“第一,看守會到‘房間’接我們,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當遊戲時間結束時,存活的人應該待在房間裡。這就解決了我們該往哪裡去的問題——毫無疑問,我們留在這裡會很危險,必須向前探索,找到可以進入的房間再說。”
“而第二點可以看做對剛纔這點的強調。重點是時間。”
馬友緊接着好友的思路說道:“即使遊戲通關了也不能亂走,必須等人來接,而且接的時間也不是遊戲結束的準確時間,而是‘在那以後’。我猜這裡也在暗示着房間以外的區域可能會有些不妙,連看守也必須等到四點後才能開始行動。爲了活下去,我們必須及時躲到房間裡去。”他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剛纔這個主持人說過了‘午夜零點遊戲就會失去意義’我猜這個也是在強調時間的問題,零點到凌晨四點之間,待在外面多半有問題。”
四個人同時看向掛在牆上的鐘。此時的時間已經來到了十一點十五分,距離零點只有四十五分鐘,如果他們的推測沒錯,此時留給他們探索,找到安全房間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從最近的一個房間看,它使用的是電子鎖,開門用的應該是房卡之類的東西。走廊這一排那麼多房間,不可能都是安全的,說不定一些房間裡面確實藏着危險……”
洛林一邊說着,四個人一邊分工合作快速把櫃檯附近翻了個底朝天。十來分鐘過去了,他們背後甚至微微冒了汗,卻沒有找到鑰匙或房卡之類的東西。
老獨眼輕咳一聲:“看來在考慮裡面安全不安全之前,還是先想辦法打開房門的鎖,如果沒有房卡的話,不如試試暴力破門……”
他話未說完,項南星突然驚叫一聲:“你們來看看這個!”
他指着牆上的公告牌。那上面學正規酒店寫了一篇入住須知,但在這裡當然毫無意義。然而項南星卻注意到了,在這洋洋灑灑的廢話底下,竟然還隱藏着非常重要的線索。
“注意:1,本酒店內所有門均具有絕對阻隔之效果。”
“2,酒店房間僅供指定房客入住。”
“3,爲確保夜間安全,零時至凌晨四時期間,本酒店將會在開放區域散佈致死毒氣,屆時請留在房間內,切勿外出。凌晨四點將準時執行換氣操作,爲保安全,此期間也請儘量不要離開房間,感謝合作。”
這三條提示接在文本的最下面,用的是稍小一點的字體,不用心看到最後的人很難發現。剛纔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找門卡上了,視線雖然先後都在這公告牌上停留過,卻大多看兩行就跳過了。只有項南星一個人留意到了底下的重要信息。
洛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盯着那三條提示陷入了沉思。幾秒鐘之後,他開口了。
“這個確實是很重要的線索。一和三印證了馬友剛纔所說的那種可能性。十二點後的走廊確實有危險,不過這個危險不是肉眼可見的那種,而是毒氣,這個確實是‘皆殺’的大招,而且時間和剛纔主持人的提示也對應上了。”洛林的臉色凝重,“但最重要的還是第二條,房間僅供指定房客入住。這一句隱藏的可能性太多了。怎樣纔算指定房客?”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走廊上的幾個房間門,然後走前幾步,試着握住把手推拉了幾下——看起來毫無作用,門紋絲不動。
“我看就這樣吧,兵分兩路。”洛林說,“我和馬友一組,嚴大哥和項兄弟一組,走到走廊那邊的分岔時分頭行動,加快探索的速度。每個門都可以試一下能不能開。如果我的推測沒錯的話,這裡面應該只有四個房間的門沒鎖,是專門佈置給我們的。畢竟,遊戲是不會設計得讓人無法通關的。”
他最後看了一眼時鐘,剛好十一點半。
“而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毒氣出來之前找到它們!跑起來!”
他一馬當先衝了出去,沿路快速地推拉着每一扇門。馬友愣了一下,但也緊隨其後。項南星和老獨眼的反應都慢了一拍,但看着洛林和馬友的動作,兩人都回過神來了。
在時間緊迫的情況下,洛林果斷選擇了暴力破解的方法。只不過和老獨眼的主張不同,他不是暴力破門,而是試圖在所有房間裡找出那四個沒有鎖上的房門。
“這種可能性還真不低。”項南星深吸一口氣,“怎麼樣,老獨眼,還有力氣跑起來嗎?”
老獨眼艱難地笑了笑:“爲了活命,腰痠背痛也得跑起來啊。”
兩人緊隨其後,也跑進了走廊之中。距離零點只剩三十分鐘,項南星看見最左邊的房間號碼寫着0104,右邊則是1224,編號看起來全無規律可循,但光從四位數這一點來看,這一帶的房間數量說不定會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監獄裡哪來這麼大的地方。”他嘟囔了一句。
先走一步的洛林和馬友已經將這一段的所有房門推過一遍。項南星看見他們跑到盡頭後奔向右邊,於是帶着老獨眼往左走。一路上他們快速推拉着房門,然而每一扇房門都是紋絲不動。在某個拐角處,他們還發現了一把消防斧。於是死心不息的老獨眼拿起斧頭還想試試暴力破門,結果砸了幾下後發現,這房門還真不是一般人的力氣可以砸開的。
“見鬼了真是!”老獨眼拎着斧頭氣喘吁吁,“老子吃奶的勁都用上了,砸都砸不開,真學酒店就不要把門做得跟牢房的門一樣硬啊!”
他說歸說,用的力氣倒是很節制。作爲一個資深的監獄住民,老獨眼看出這些門鎖都有着相當精巧的設計,一旦遭遇到的外力破壞超過一定限度就會自動鎖死,誰也打不開。
既然無法強行破門,他們只能繼續尋找未鎖上的房間。老獨眼砸門時項南星還在繼續嘗試開門,但嘗試的人少了一個,畢竟延緩了他們的速度。時間已經過去了一些,而走廊看不到盡頭,後面或許還有漫漫長路。
然而就在這時,項南星看着眼前的房間號,突然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他慢慢地把手按在把手上,試着摸索着門把。一聲微不可聞的蜂鳴聲響起,他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老獨眼,我明白了。”
他擡起手,將房門緩緩推開。